他愣住了。
短暫的死寂過後,林競的腹部被一腳踢中,他毫無防備,身子倒地,痛的悶哼一聲。
緊接着,拳頭的勁風撲向林競。
他五年前就聽說這個女人的身手不錯,時至今日,才有幸見識到,自己身上脆弱的部位,關節都發出承受不住的信号。
僅僅是一兩分鍾,平時經常鍛煉的林競就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了。
“别打了……住手……”
施涼把人從地上揪起來,她的眼神可怕,怒火并沒有就此平息。
林競擦掉鼻子上的血,苦笑道,“你想把我打死啊?”
施涼冷笑,“打死你,我還得賠條命,不值。”
林競的臉色陰沉下去,他的膝蓋一疼,腿跪到地上。
“你他媽在知道我是誰後,還打我的主意,”施涼居高臨下,“林競,今天我人沒事,我要是有事,你就完了。”
林競的面部抽搐,一是第一次聽這女人爆粗口,二是對方所說的話。
“你連你那個親生父親都不認,還會認我這個遠房表弟?”
施涼大力扇他一巴掌,“難道你不清楚,我認不認,都改變不了事實?”
“即便我不認,盛光德還是我父親,你也是我表弟,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說着,她又動手,往死裏打。
林競的耳邊嗡嗡作響,他的臉頰巨疼,嘴角出血,生平第一次被人打,對方還是個美豔的女人。
就算被打的跟條狗一樣,林競都沒辦法生她的氣,更别說找人動她洩憤了。
“施姐姐,你總是能帶給我驚喜。”
他下了藥,看着她喝的,也能出岔子,似乎隻要是和她有關,一切都充滿未知。
施涼松開對林競的鉗制去翻包,拿出煙盒跟打火機。
她點了根煙,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才将心裏翻滾的殺念壓下去。
林競粗喘兩口氣,“覺得我特混賬是吧。”
他撐起身子,背靠着牆壁,“不怪我啊。”
“怪容蔚然以前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太目中無人了,你不知道,他在我面前多嚣張。”
“我每次都在忍,天曉得我有多想把他踩在腳底下。”
林競的情緒有些失控,“他那時候就是個靠他老子的草包,我處處都比他優秀,在你眼裏,卻什麽都不是!”
施涼吐出一團白霧,諷刺道,“他嚣張的隻是性格,你肮髒的是靈魂。”
林競的神情難看。
房内又沒了聲音,隻有一縷煙味在彌漫着,越來越濃。
施涼的聲音響起,“你該慶幸,在事情敗露時,容蔚然沒有事,否則,我絕不會控制的住,還能這麽跟你說話。”
林競滿口的血腥味,他沒有說什麽,隻是笑。
“以後,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離開酒店,施涼打了個電話。
另一邊,楚禾沖到容蔚然那裏,二話不說就把他的藥瓶扒出來,倒了幾粒一看,臉都青了。
容蔚然,“你怎麽……”
他的話聲在看到楚禾把藥倒進垃圾桶時,戛然而止。
“楚禾,你在幹什麽?”
“不能吃了。”
楚禾氣的渾身都在發抖,“這不是抗抑郁的。”
容蔚然的眉峰霎時間就皺了起來,“到底怎麽回事?你從哪兒得知的?”
“是施涼通知我的。”
楚禾說完就走,“我去辦個事,回來再跟你解釋。”
房裏的容蔚然一臉震驚,那兩個女人是什麽時候連上線的?
他拿出手機,撥了号碼又删了,再撥。
那頭響了好一會兒才接通,“幹嘛?”
容蔚然繃着下颚線條,“我還想問你呢。”
“我在車裏,二十分鍾左右就會到家。”
施涼的聲音裏聽不出異樣,“你去睡吧。”
容蔚然沉聲道,“剛才楚禾把我的藥扔了,說不是我吃的藥,你跟我說說。”
“讓她跟你說。”施涼說,“她是醫生,比我清楚。”
容蔚然抿緊唇角,“我想聽你說。”
“你們現在是同一張戰線了?”
“傻子。”
施涼被他的問題逗笑,壓抑的情緒都消減了一些,“你見過有和情敵同一戰線的嗎?”
“我隻是保存了她的聯系方式,爲的是在必要時候,可以第一時間知道你的情況。”
容蔚然知道她是在關心自己,心頭暖暖的,四肢百骸都仿佛被泡進了溫水裏面,他的眉頭不再緊鎖。
“難怪我最近控制的時間越來越短,原來是藥出了問題。”
“阿涼,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知道。”
施涼任性起來,“但是我現在不想說。”
“……”
容蔚然尚未開口,耳邊就傳來聲音,“好了,不說了,我挂了,你去睡吧,聽話。”
他拿着手機,聽了會兒嘟嘟聲,“挂的真利索。”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可以有那種“挂了吧”“怎麽還沒挂”“你先挂”“這次真要挂了”的膩歪對話。
估計不可能。
楚禾去找了容斌,開門見山,“容蔚然的藥被人調包了。”
容斌面色一變,“什麽?”
他本來還有點醉意,此刻人全清醒了,“幹的?”
“你的好朋友,林競。”楚禾咬牙切齒,“他這是蓄|意|謀|殺!”
容斌深呼吸,他問道,“誰告訴你的?”
楚禾紅着眼睛瞪過去,“你要管的不是這個,是你這個做大哥的,替你弟弟讨回公道!”
容斌來回踱步。
先不說他跟林競多年的交情,知道對方的爲人,是不會幹出那種事的,就說容氏現在的局面,很需要林家的支持,不能随便就去争論。
把關系鬧僵了,容氏就會孤立無援。
看他遲遲不表态,楚禾冷嘲熱諷,“難道在你心裏,你親弟弟還不如一個外人?”
“不是,”容斌眉頭緊鎖,“事情還沒弄清楚……”
“我說的都是事實。”
楚禾打斷他,“你要是不信,可以親自去問。”
容斌面容嚴肅,“好,我會去的。”
“他變成今天這樣,需要依靠藥物才能克制自己,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爲他的家人,是你們逼的。”
楚禾笑着搖頭,“你們還不如施涼。”
容斌望着她離開的背影,被那番話弄的很慚愧。
他是大哥,也是容家長子,肩頭有着重任,外界太多雙眼睛盯着,腳下的每一步都必須深思熟慮,不敢出錯,更不敢任意妄爲。
以前他還羨慕老六,活出他這輩子都不敢想的一面。
容斌捋了一下額前的碎發,去了林家。
客廳的林競坐在沙發上,私人醫生在給他上藥,他在下人的禀報後,見到了來人。
“這麽快就來了啊?我還以爲怎麽也得明天。”
容斌的那點信任頓時煙消雲散,他大步走到林競面前,鐵青着臉低吼,“爲什麽要那麽做?”
下人們吓一跳,他們眼觀鼻,鼻觀心,個個大氣不敢出。
林競喊道,“送張醫生回去。”
管家立即應聲。
客廳很快就沒了多餘的旁觀者。
上周還一起喝酒,稱兄道弟的兩個人此時劍拔弩張。
容斌的拳頭揮過去,林競躲開了,他調笑,“還是你把你那個弟弟有嚴重抑郁症的事告訴我的。”
“人會活出什麽樣,還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望到底的,他變成病鬼,也是老天爺看不下去,容不得他再像從前那樣了。”
“住口!”
容斌掀起玻璃茶幾,重摔在地,“林競,枉我把你當親兄弟對待!”
林競站在一地碎玻璃中間,半響說,“抱歉。”
“如果你願意,我們還是兄弟。”
容斌的胸口劇烈起伏,憤怒的看着林競,“在你做出那種歹毒舉動時,就已經不把我當大哥了。”
林競一言不發。
“自從你接管林氏以後,你就變了。”容斌說,“你手段陰毒,功利心重,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這幾年你被權勢迷失心智,早晚有一天,你會自食其果。”
“你爲了權勢,不是照樣在商場玩那些見不得人的招式?”林競說,“要說,自食其果,你會排在我前頭。”
容斌譏笑,“我再怎麽着,也不像你,連自己的表姐都……”
“你想好了!”
大聲阻止容斌說下去,林競抓了抓頭發,陰鸷的笑道,“跟我林家決裂,這個後果你承擔的起嗎?”
容斌的臉陰晴不定。
林競放輕聲音,“不如回去問問伯父,我們改天再談。”
“不必了!”
容斌閉了閉眼,“看在你我多年朋友的面上,這次我不會把事情公開,林競,從今天起,我沒你這個兄弟。”
林競踩着玻璃坐倒在沙發上,“出來吧。”
一直站在樓梯口陰影裏的女人走到水晶燈下,她人如其名,似白雪般高潔。
要說摸樣,她在a市是拔尖的美人,最好看的是那雙眼睛。
林競當初答應娶她,就是她的眼睛,“剛才你聽到了什麽?”
白雪的臉本就白,此刻更是蒼白如紙,“我什麽都沒聽到。”
“那最好,省的我們再浪費不必要的時間來玩遊戲,”林競說,“叫下人把地上清掃一下,你跟我上樓。”
白雪的身子一抖,乖順的照做了。
路邊,容斌用力拍在方向盤上,他恨好友的不仁不義,也擔憂容氏的未來。
思慮幾瞬,容斌懷揣着一顆自責的心去了酒店。
容蔚然聽楚禾說了來龍去脈,“大哥,你找過林競了?”
“嗯,”容斌低着頭,垮下肩膀說,“是大哥糊塗,差點害了你。”
容蔚然淡淡的說,“這事怪不到你頭上。”
他在五年前就知道林競是個僞君子,真小人,不過趙齊死了,倒是解決了一個麻煩。
“這筆賬我會跟林競算的。”
容斌問道,“你想怎麽做?”
容蔚然去倒酒喝,“大哥你就不要管了。”
沉默了片刻,容斌說,“老六,你的傷也好了,明天就訂機票回去吧,别留在國内了。”
容蔚然把酒杯不輕不重的扣在桌上,卻讓容斌閉上了嘴巴,沒再往下說。
蔓延的氣氛近似僵硬,不适合繼續談下去。
容斌叮囑幾句就走了,他回家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爸,還好及時發現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容振華重敲桌面,“林家那小子真不是東西。”
他背着手說,“這事你做的對。”
随後容振華歎口氣,“幸虧有你媽保佑,老六沒大礙。”
容斌嗯了聲。
“爸,老六恐怕不會回去了。”
“看出來了。”容振華說,“真要回去,那次就該走了。”
“當初就應該想方設法阻止他回國。”
“老六的病情好不了,不能再受刺激了,不然他會崩潰的,”容斌凝重道,“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容振華擺手,“出去吧。”
關上門的時候,容蔚然看了眼父親的背影,佝偻了許多。
不到半個月,謹家出了大新聞,傳的沸沸揚揚。
容振華把報紙扔出去,一個電話打給謹家,“老謹,你這是做什麽?”
電話那頭的謹父說,“老容啊,我這也是爲了自保。”
容振華皺眉,“出了什麽事?”
“這個你就别問了。”謹父長歎道,“你也知道政界的複雜,不是走投無路,我是不會那麽做的。”
容振華說,“你跟我大兒媳斷絕父女關系,是不是也要跟我容家分道揚镳?”
謹父隻說了句“我還有事”就把電話挂了。
明擺着不願意接那個話茬,答案也顯而易見。
容振華的心裏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這件事不是結束。
之後的十來天左右,容氏的那些手腳都被一隻隻的砍斷,變的寸步難行。
老客戶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和容氏撇清界限,正在進行中的項目裏,投入最多的一個出現緻命問題,負責人卷卷跑了。
聽聞後,容振華怒急攻心,當下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