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6

施涼跟容蔚然分開,她沒去醫院,而是回了家。

“姐,你手機一直關機,蕭大哥那邊問幾次了。”

陳瀝瀝一見到人,就抓着手問,“你們吵架了?”

她看到玄關的鞋,眼睛一睜,鞋的周圍挺髒的,有泥,還有草屑,這是從哪兒回來的?

“去廟裏燒香了。”

施涼換上棉拖,趿拉着進客廳。

陳瀝瀝一愣,“姐,你什麽時候開始信這個了?”

施涼接過傭人遞的水,“今天。”

陳瀝瀝,“……”

她走過去,也不說話,就盯着施涼看。

“就是你想的那樣,我是跟容蔚然一起去的。”

施涼輕描淡寫。

陳瀝瀝半響說,“蕭大哥還不知道吧?”

施涼語出驚人,“他知道。”

陳瀝瀝後一想,覺得很有可能,沒有蕭荀不知道的,但他是怎麽想的,誰也不清楚。

晚飯過後,醫院來了電話,打的家裏座機,說病人不配合新來的看護。

施涼提着保溫桶去了醫院。

蕭荀不問昨晚和白天的事,施涼也不提,兩人之間的相處好像還和平時一樣。

“好了嗎?”

施涼拿着尿壺,頭偏到一邊。

蕭荀,“好了。”

施涼把尿壺拿去衛生間,出來時和一雙溫潤的眼眸對上。

“我去給你裝湯。”

“不喝了。”蕭荀說,“湯喝了,麻煩。”

施涼随意的說,“有什麽麻煩的?”

蕭荀淡淡道,“我現在生活不能自理。”

施涼打開保溫桶的蓋子,“醫生你下個月就可以下床活動了。”

她端了湯坐在床前,一勺勺的喂着蕭荀。

病房的氣氛溫馨,蕭荀說,“慢一點。”

施涼本來就慢,變得更慢了,一個喂,一個喝,沒有多餘的動作。

蕭荀忽然問,“脖子上挂了東西?”

施涼面不改色,“一塊玉。”

“你不是不喜歡在脖子上挂東西嗎?”蕭荀說,“以前我給你買的那些,你一樣沒戴。”

施涼說,“人是會變的。”

蕭荀的眼皮垂下去,如一塊黑幕,遮住眼底的所有。

的确,他也變了,因爲這個孩子,而變成自己都不認識的那個他。

一碗湯見底,施涼問還要不要,蕭荀搖頭。

“你休息吧。”

蕭荀問她,“又要出去?”

“不出去。”施涼給他拉拉被子,“我去找你的主治醫生。”

門一關上,裏面的氣氛就全變了,每個角落都被冰雪覆蓋。

另一家醫院,某間病房裏,容蔚然正在聽醫生的勸說,叫他不要再偷跑出去了,不好好調養,傷會落下病根。

楚禾坐在沙發上,胳膊環在胸前,沉默不語。

醫生一走,容蔚然說,“多給我點藥。”

“又吃完了?”楚禾的臉色微變,“你是不是超量服用了?”

容蔚然沒吭聲。

楚禾刷地起身,“你瘋了吧!”

她情緒激動,“知不知道你那麽做,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亂叫什麽?我沒多吃。”

容蔚然說,“隻是能控制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楚禾倒吸一口氣,“不行,你必須跟我回去!”

容蔚然阖上眼皮,“我暫時都會留在國内。”

楚禾束手無策,從她遇上這個男人開始,她就越來越迷茫。

“沒了命,所有的,全部都沒了。”

容蔚然,“你不懂。”

“我是不懂。”楚禾坐回椅子上,“她好在哪兒?”

容蔚然挑起一邊的嘴角,“說不上來具體的一二三四。”

他的嗓音都變的溫柔,“就是無可替代。”

“無可替代嗎……”

楚禾喃喃了聲,“我給老師發個郵件,問他有沒有時間來國内一趟。”

容蔚然說,“謝謝。”

楚禾想摸摸男人的頭發,她握緊手指,忍住了不該有,也注定沒有回應的念頭。

“出院後你别回家住了,好的環境和氛圍才對你的病情有利,否則隻會讓你更加嚴重。”

“我會住在酒店。”

容蔚然在藥物的作用之下漸漸入睡,楚禾走到床邊,定定的看過去。

“前因後果真是一道最複雜的題目。”

她自言自語,“你如果還是那個目中無人的纨绔子弟,我應該會對你嗤之以鼻,避而遠之,也不會對你動心。”

“是因爲那個女人,才有這樣的你,讓我控制不住去靠近的你。”

楚禾輕歎,“所以我感謝她,也妒忌她。”

門外有腳步聲,楚禾在來人開門前出去。

“容大哥。”

容斌欲要去推門的手停在半空,又放下來,“他怎麽樣?”

“睡了。”

楚禾反手帶上門,和容斌并肩走在長廊,各懷心思。

容斌沉聲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楚禾說,“我也沒做什麽。”

容斌側頭看她,“老六有福氣。”

楚禾心裏敏|感,她幾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心,“嫂子上次給我做的手工小包我很喜歡,她好厲害啊。”

容斌說,“她也不上班,就在家搗鼓一些小玩意兒。”

語氣裏隐隐有着嫌棄。

楚禾又蹙了下眉,“容大哥跟嫂子的感情一定很好。”

她的餘光敏銳的捕捉到,對方在聽了那句話後,臉上瞬間的變化。

之後楚禾就随便找了個借口走了,頭也不回。

容斌想說送她,都沒逮到機會。

年後的時間好像過的比年前還要快。

蕭荀跟容蔚然同一天出院,天正蔚藍,平均氣溫有所上升,早晚依舊寒冷刺骨,中午曬着太陽,|皮|膚|曬的發燙,人會很惬意。

陽光灑在車玻璃上,挺美的,施涼湊近了些,她降下車窗,看到旁邊那輛車裏的人在打電話,手機上的白金挂墜輕輕搖動,背面的字母s上面有着深深淺淺的痕迹。

那是五年留下的記号,也是手機的主人無數個日夜撫|摸過的印記。

蕭荀按了按施涼的肩膀,“在看什麽?”

就在這時,紅燈亮起,兩輛車往相反的方向駛去,很快就消失在車流裏。

施涼靠回椅背,“今天天氣不錯,半個月都沒有過這樣的大晴天了。”

蕭荀說,“帶我去墓園看看你外公和你母親吧。”

施涼側過頭看他,“好。”

墓園一半被陽光籠罩,另一半嵌在陰影裏,靜悄悄的一分爲二。

施涼把花放在兩座墓碑前,靜靜的望着碑上的照片。

身邊的這個男人做任何事都帶有目的性,他這一趟之行是在提醒自己。

起風了,施涼感覺到冷意,她攏攏頭發,聽到耳邊的聲音,“你的眼睛像你的母親。”

“那時候有不少親戚都那麽說。”

施涼将視線停留在其中一張照片上,記憶裏的母親很溫柔,從沒對人發過火,她的臉上總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說話時會看着對方的眼睛,輕聲細語的,聲音很好聽。

母親喜歡鑽研一些琴棋書畫,她活在詩情畫意裏面,才會愛上拉小提琴的人,給自己的女兒取了那樣柔|軟的名字。

“我母親是個真正的江南女子。”

蕭荀說,“那你在這方面,倒是跟她不像。”

施将默認。

她做不到用那麽溫柔的心态去對待生活。

蕭荀又問了施涼外公在世時的事情,“聽說你外公棋藝精湛,當年我來a市,原本還期待能和他下一盤棋,可惜了。”

施涼抿了下唇,她覺得現在就是一個機會,所以她問了。

“當年你怎麽會在倉庫附近?”

蕭荀忽然一笑,“我還以爲你永遠都不會問。”

施涼擡眼,審視男人的表情,似乎和喜怒無關。

“當時我剛巧看見你被幾人塞進車裏,就叫司機跟在後面。”蕭荀說,“後面的事你都知道的。”

施涼說,“我記得有一年,你帶我去吃飯,途中見過類似的情形,你漠不關心。”還是她報的警。

蕭荀擡起手臂,手指撫|摸上她的眼睛,久久都沒說話。

就在施涼以爲不會有答案時,她聽到男人說,“因爲你的眼睛會說話。”

她愕然。

蕭荀這回是真的沒有對那件事再說什麽了,“走吧。”

施涼走在他的後面,腳才着他長長的影子,神情困惑,迷惘。

夜幕降臨之後沒多久,施涼接到周長明的電話,說在江邊打撈上來趙齊的屍體,初步鑒定是自殺。

擱下手機,施涼趕到周長明那邊,親眼目睹了一具屍|體,她才松口氣。

“根據皇世的工作人員反應,趙齊一個人開的包間,他一直待在裏面,像是在等什麽人,對方沒有赴約。”周長明說,“從包間桌上散落的紙和粉末來看,懷疑趙齊是吸食大量|毒|品|後産生幻覺,從窗邊掉進江裏的。”

施涼對趙齊的死因沒有興趣,别再出什麽幺蛾子就行。

聊了幾句,周長明帶人回隊裏去了。

施涼往停車的位置走,迎面過來一人,她挑了挑眉。

林競手插着兜,外表是一貫的君子如玉範兒,他未語先笑,“施姐姐,這麽巧啊。”

施涼腳步不停,“你在這裏做什麽?”

“跟幾個朋友在皇世叙舊,就聽說死人了。”林競說,“死的還是熟人,我就下來看看。”

他跟上走到前面的女人,“一起吃頓飯吧。”

施涼,“你還有胃口?”

“說真的,看了撈上岸的東西,是挺反胃,”林競說,“可是難得見你一面不是嗎?”

“我們不光是朋友,合作關系,還是表姐弟,施姐姐,你說是吧。”

施涼回頭,目光意味不明。

林競被看的不自在起來,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自己,沒想到在這個女人面前,竟然還會感到一絲無措。

片刻後,兩人出現在附近的西餐廳裏。

林競給施涼點餐,“我沒記錯吧?”

施涼說,“有心了。”

“施姐姐的事我都記着,不會忘記的,”說了句|暧|昧的話,林競笑着看她,“上次和你像現在這樣,坐在一張桌上,還是五年前。”

他感慨,“有時候我還會想起我們在拉斯維加斯初次見面時的情景。”

“去年年底你結婚,我也沒騰出時間去參加,”施涼說,“新婚快樂。”

林競臉上的笑僵硬,又恢複如常,“改天有空了,我會帶我妻子來見施姐姐,她對你很好奇。”

“好啊。”

施涼中途去了一下洗手間,回到桌上後,她喝了一杯酒,似乎是覺得有點暈,就拿手撐着頭。

林競喊道,“施姐姐?”

他又喊了聲,依舊沒有回應。

拿起椅子上的包,林競抱起人,去了早就備好的酒店房間,把人放到床上。

做完這些,林競松松襯衫領口,呼出一口氣。

床上的女人穿着簡單的修身藍色牛仔褲,黑色短外套,他的妻子偶爾也會有類似的穿着,他隻會覺得覺得土,難看。

到了這女人身上,卻是玩命的|性|感|。

林競用帶了色彩的目光在她修長筆直的腿上遊走,“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是這麽看你的。”

“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房裏僅有一道聲音,随後是一聲歎息。

林競俯身,把女人臉頰的發絲撥到一邊,“前兩天,趙齊那小子來找我,跟我談條件。”

“得虧你們把他逼的走投無路,腦子也不靈光了,還當自己是趙家小太子爺。”

“他獻上一計,條件是送他出國。”

“你說他蠢不蠢?”林競笑起來,“還别說,那計策是好的,所以我已經開始實施了。”

“施姐姐,我是很樂意幫蕭荀一把的,雖然他不需要外人的幫助,但我還是會搭把手。”

林競直接坐在床邊,他自顧自的說,像一個成功的人士,在講述自己的豐功偉績,“其實蕭荀什麽都不做,容蔚然也會被他老子和他大哥,還有他自己|逼|死。”

“知道爲什麽嗎?”他湊在施涼的耳邊,說着悄悄話,“因爲容蔚然那藥瓶裏裝的根本就不是抗抑郁的藥,是我派人調包了。”

一陣得意的笑聲過後,林競柔聲說,“熱嗎?我給你把外套脫掉吧。”

他的手在碰上去的那一刻,就被一隻手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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