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關,落的清淨,施涼不會因爲這個打亂自己的節奏,晚飯還是兩菜一湯。
吃飽喝足,人就容易犯困,懶散。
施涼點了熏香,眼皮阖了,又睜開。
忽有淅瀝的雨聲傳入耳膜,她走到陽台,隔着扇玻璃窗看細細密密的雨點連成水幕,漫漶出道道長短不一的痕迹。
施涼有些出神。
那一年,也是這樣的雨。
腐爛在泥裏的葉子被雨水沖出,舊人舊事頃刻間翻滾而來。
施涼感覺到冷意,她環抱自己,還是止不住的打顫。
秋天快到了。
周六,王建軍做了小龍蝦,叫上施涼跟黃金殊,他的廚藝很好,又喜歡跟鍋碗瓢盆柴米油鹽打交道。
王建軍自個說的,新好男人就是他,要施涼跟黃金殊照着他那樣兒找男朋友。
施涼一個接一個的剝着小龍蝦,黃金殊也在跟它對戰,忙的不亦樂乎。
“建軍,上次的事你跟孫苗苗談過了?”
這話是施涼問的,小龍蝦味道鮮美,她的聲音模糊。
“談了。”王建軍說,“阿涼,我隻有三萬不到的積蓄。”
本來有三萬多,前兩天苗苗想買個包,卡裏又刷了一筆出去。
“三萬不到?”黃金殊不敢置信,她吐掉蝦殼,“王建軍,我們三是同一年開始工作的,這都五六年了,你隻有那麽點?”
王建軍笑,“我這不是有苗苗了嘛。”
談戀愛哪有不花錢的。
黃金殊直白道,“你談個女朋友,就是傾家蕩産。”
王建軍嘴抽抽。
“是孫苗苗不想搭公交吧。”黃金殊譏笑,“一分錢都不拿,她盡想着好事呢。”
王建軍跟老母雞似的,護着小雞仔,“金殊,别那麽說她。”
“苗苗的錢都寄給家裏了,她每個月隻留點生活費。”
“寄給家裏?”黃金殊問出關鍵,“你看到彙款單了,還是親耳聽過她跟家裏人打電話?”
王建軍臉紅脖子粗,“我相信她!”
黃金殊心裏罵了句,白癡。
小龍蝦的味兒香濃,三個多年好友坐在桌前,各有心事。
施涼說,“建軍,錢可以借你,但是要孫苗苗親口提。”
黃金殊拽她的手,她捏了捏,無聲的制止。
王建軍爲難,“阿涼,苗苗她……”
施涼掃他一眼,“愛是相互的,别隻往裏栽。”
王建軍動動嘴皮子,“知道了。”
把大盆的小龍蝦解決掉,黃金殊去上衛生間,施涼随意走動。
瞥到桌上堆放的資料,她的眼睛眯了眯。
片刻後,外頭響起王建軍的聲音,在跟孫苗苗打電話,“媳婦兒,你先别急,是哪個資料?就在桌上嗎?行,我馬上給我送過去。”
他急忙進來,拿了那些資料塞包裏,就往門口跑,“阿涼,我去趟容氏。”
施涼,“去吧。”
黃金殊從衛生間出來,“周六還加班,那容氏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施涼不置可否。
黃金殊湊過去,“阿涼,我給你算個因緣?”
施涼一口回絕,“不算。”
黃金殊噢了聲,她問過好多次,阿涼都是一個回答。
半小時後,倆人出現在black酒吧。
她們的呼吸裏都是小龍蝦的味道,急需要酒精來壓壓。
酒保見到施涼,眼睛一亮,忘了擦杯子。
黃金殊在他眼前擺擺手,打了個響指,“哥們,回神了。”
酒保笑的腼腆。
施涼坐上高腳椅,“老樣子。”
酒保看向黃金殊,“這位小姐,你呢?”
黃金殊哈哈笑,“我還以爲你把我屏蔽掉了。”
酒保,“……”
酒很快就上了,附送小|鮮|肉溫柔的目光,有其他客人,他轉頭就去忙了。
黃金殊喝口酒,冰涼涼的,“阿涼,你跟容家那位小少爺最近沒再來往了吧?”
在酒吧滄桑的歌聲裏,夾雜施涼的聲音,“沒了。”
黃金殊瞧着,見她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好似是無關緊要的人,不由得松口氣。
“前天我看見他了,身邊帶了個婀娜多姿。”
施涼轉着酒杯,笑道,“過兩天,沒準就換成小家碧玉。”
黃金殊啧道,“他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阿涼。”她示意施涼去看一個方向,“怎麽樣?帥吧。”
那裏站着個男人,西裝革履,他單手插兜,不時抿口酒,英俊挺拔。
施涼說,“不錯。”
她覺得眼熟,再去看,認出來了,是姜淮。
換了發型,眼鏡也撤了,給人的感覺和之前截然不同。
姜淮是跟朋友一道來的,他沒給黃金殊研究的時間,就走了。
施涼拉她去跳舞,“那是姜淮,盛光德的秘書。”
音響太吵,黃金殊啊了一聲,沒聽清,“你說什麽?”
施涼沒再繼續,這裏不是聊天的場所。
舞池裏的男男女女很多,一會兒功夫,施涼就跟黃金殊散了,她找到人的時候,一男的在跟黃金殊拉扯。
周圍還有幾個,看似是手下小
施涼蹙眉,推開人群去把黃金殊拉在身後,“先生,我朋友怎麽着你了?”
男人長的還行,“她耍你大爺。”
看對方那嚣張跋扈樣,施涼嗅到點東西,在某個小朋友身上也有。
“我大爺?”她輕笑,“他老人家墳頭的草有人高了。”
男人的臉色一變,咒罵道,“操,你說什麽?”
他的眼珠子盯着施涼,忽然笑了起來,“看見那飛镖沒,你赢了,這事就了了,如果你輸了……”
“脫|光了說三聲,你是婊|子。”
酒吧不知何時沒了勁爆的音樂,吸氣聲裏裹着許多道期待而|淫|穢的目光。
想想就血|脈|噴|張。
黃金殊攥緊施涼的手,煞白着臉對她搖頭,卻聽到耳邊的聲音,“好。”
淡定,平靜。
黃金殊突然沒那麽慌了。
阿涼不是沖動魯莽的人,下一刻,就見她竟然退後一段距離,“我站這裏,如果赢了,你道歉,抽自己兩嘴巴。”
“敢不敢跟我賭?”
所有人都看着身材妖娆性|感的女人,她瘋了吧。
男人喘口氣,他确定距離,冷笑一聲,絕不可能射中。
當他看見女人手拿飛镖的姿勢時,他的心裏一突。
看走眼了,原來是個内行。
一局後,酒吧靜的過了頭。
施涼放下手,紅唇一挑,“你輸了。”
黃金殊一身冷汗,還好。
起哄聲震耳,“道歉!道歉!”看不了美女脫衣服,看人抽嘴吧也不錯。
男人下不來台,咬牙履行賭約,他瞪着快走到門口的那個身影,眼中出現陰毒的光芒。
臭|婊|子,等着,不整死你,老子咽不下這口氣!
離開酒吧,黃金殊心有餘悸,“阿涼,對不起,要不是我,也不會害你差點出事。”
施涼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别自責,跟你沒關系。”
黃金殊不明白,她頓了頓,“阿涼,你有怕的東西嗎?”
記得有次野營,遇到了蛇,她跟王建軍吓的哇哇叫,這人一下子就捏住了蛇的七寸,掐住砸死在石頭上。
血腥,決絕,從容。
諸如此類的例子太多了,印象裏,阿涼什麽都會。
施涼的回答令她意外,“有啊。”
黃金殊問道,“是什麽?”
施涼望着車流,喃喃道,“我怕一無所有。”
經曆過一次,太可怕了,在死亡前,她不想再去經曆。
***
盛馨語撒了謊,沒把事告訴她媽。
維持現狀,好過家不成家。
至于那陳瀝瀝,她查過了,那樣兒的下|賤貨色多的是,爸也就是玩一下,不會怎麽樣的。
要是媽知道了,肯定是要大鬧一場的,到時候隻會讓爸厭煩,不回家,往陳瀝瀝床上跑。
或者是其他女人。
這麽考慮,盛馨語更加确定,必須遮嚴實了,不能讓媽聽到什麽風聲。
王琴是相信女兒的,“可你爸衣服上那香水味是怎麽回事?”
盛馨語說,“媽,有人噴的多,會不小心蹭到。”
“也是。”王琴說,“媽有次在商場搭電梯,旁邊一女的就像是往身上倒了整瓶香水,味道嗆的喲,那麽一會兒,就沾媽身上了。”
盛馨語笑笑,“所以啊,媽,你别爲這個跟爸鬧。”
王琴說,“放心,媽有數。”
門外有車子引擎聲,盛光德回來了。
飯後,盛馨語看見桌上的茶杯,裏頭堆着好幾種小花朵,她奇怪的問,“爸,你什麽時候開始喝花茶了?”
盛光德翻着報紙,“有些天了,怎麽?”
他隻喝鐵觀音,試過施涼泡的花茶後,倒是好上了這口,一天不喝,還不習慣。
盛馨語搖頭,“沒什麽。”
她圈着盛光德的胳膊,“爸,下周二是我生日,我們一起……”
捏住報紙,盛光德的神情驟然一沉,“你生日?”
大廳氣氛壓抑。
盛馨語的臉一白,她僵笑,“爸,是我記錯了。”
盛光德扔掉報紙,嚴厲道,“馨語,你告訴爸,你的生日究竟是哪月,哪一天?”
盛馨語嗓子發幹,聲音顫抖,“十月,十一。”
王琴端着果盤過來,“光德,你對馨語吼什麽呢,隻不過是一點小事……”
盛光德的表情吓人,“這是一點小事?”
王琴閉上嘴巴。
盛光德的語氣冰冷,“十幾年山珍海味吃的,我看你們娘倆已經忘了吃饅頭鹹菜是什麽感覺了。”
王琴的臉色難看。
盛馨語抿唇,“爸,我保證不會再記錯了。”
“給我好好反省,想想剛才那話被别人聽到,是什麽後果!”
盛光德起身去書房處理工作,發現了一封匿名郵件,看見是什麽後,他的神情駭然,見了鬼似的扔掉鼠标。
椅子倒地,他驚慌的退到牆角,眼睛瞪着電腦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