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這座城市最高檔的放縱之地,不會出現俗不可耐的場面,來這裏的人們點着昂貴的酒水,低調的消遣着。
今晚的black略微有些不同尋常,近似是在蠢蠢欲動,根源來自左側最裏面。
黑色皮質沙發上坐着一個女人,來了有一會兒了,她一手慵懶的撐着頭,另一隻手扣着酒杯,兩條雪白修長的腿斜斜的靠在一起,腳上是十公分的高跟鞋。
女人穿了一條純黑色修身裙,裙擺擦着大腿,領口是個v型,低一寸庸俗,高一寸保守。
恰到好處的弧度包裹着胸前的飽滿,兩片烈焰紅唇微抿,性感又妩媚。
而她的神情是和誘人的身材完全不同的冷豔,拒人千裏。
兩者有着極端的沖突,帶來的強大刺激能夠輕易勾出一個人最原始的欲|望。
在場的男性看到那樣的尤物,移不開眼。
酒保記不清是第幾次吞咽口水,他回複吧台前的客人,“不是,她是第一來。”
如果之前來過,肯定會留下很深的印象。
酒保回神,他把酒推到客人面前,再去看時,又有人從那邊失望的離開。
這并不奇怪,似乎誰都在看戲,誰都得不到幸運女神的眷顧,無法入局。
平衡沒有被打破,相安無事。
客人扣扣喝空的酒杯,裏面塞了幾張小費,酒保拿走酒杯,送上笑臉,“先生,我剛才說的是實話。”
他開口,附近的客人都圍過來,一副等着自己分享什麽秘密的架勢。
酒保聳聳肩,他在酒吧工作有幾年了,碰過形|形|色|色的客人,秘密多的是,但有關那個女人的,是真沒有。
給小費的客人不耐煩的催促,酒保低頭擦着酒杯,拿了錢勢必要給點東西。
把擦好的酒杯擱一邊,酒保兩手撐着吧台,聲音壓低,以說悄悄話的音量将憑借自己毒辣的觀察力獲取的信息吐露出來。
“她穿的衣服,包,鞋子,首飾都是國外常見的品牌,包括唇膏。”
酒保享受着衆人的期待目光,“她的臉上有着和倒時差的人一樣的痕迹,應該是剛回國,收入估計在二三十萬左右……”
把那些信息逐一分享,酒保頓了頓,“我猜她目前是……”
在吊足客人們的胃口後,他微笑,“單身。”
這一信息看似平淡無奇,又包含了許多東西。
酒保閉上嘴巴,不再多言。
他保留了一條。
對方不是獵物,而是狩獵者。
這裏沒有人可以與其交鋒。
女人像是在等人,酒保注意到她坐下來後看了四次手機,六次入口的方向。
不多時,酒保的猜想得到證實。
一對男女進來,四處看看,朝左側最裏面走去。
他看到女人放下酒杯,臉上的冰冷也在這一刻全部褪出。
上演着久别重逢的一幕。
“阿涼——”黃金殊撲到沙發上,張口就是埋怨的,“這兩年你死哪兒去了?一聲招呼不打,也聯系不上,我們還以爲你被人賣到火星去了。”
王建軍把她扔到一旁的包拿開,一屁股坐上去,“就是。”
施涼揚眉,輕描淡寫道,“我在柏林,跟在沈肆手底下做事。”
黃金殊跟王建軍對視一眼,均都倒抽一口氣,“沈肆?!”
“你怎麽找上那主子了?”
施涼翻出倆個空杯子倒酒,“說來話長。”
黃金殊坐正了,“沒事,你慢慢說,明天周六,我跟建軍也不上班,今晚的時間全給你。”
王建軍端走一杯酒就喝,“就是。”
施涼的身子後仰,靠着沙發,“他需要特助,我應聘成功了。”
黃金殊嗯一聲,難掩的激動,“還有呢?”
施涼說,“沒了。”
“沒了?”黃金殊瞪眼,那張巴掌臉上盡是不敢置信,“這也太簡潔了吧?”
王建軍點頭,“就是。”
“說來話長,”施涼的紅唇微彎,“所以就長話短說了。”
黃金殊翻白眼,這是她認識的施涼,骨子裏帶着惡趣味,像泥鳅,捉不住,看來在國外待兩年,沒變。
“那幹嘛把号碼換掉,不跟我們聯系?”
施涼延續簡短風,“是沈肆的條件。”
黃金殊喝了口酒壓壓驚,那人是沈肆,再不合邏輯,都變的正常。
因爲對方就是一個傳奇。
“當初說好一起來a市打拼,結果你就把我跟建軍晾在這邊,自己失蹤了,你說,是不是應該罰兩杯?”
施涼笑道,“該罰。”
話落,她将一杯酒一飲而盡,倒滿,再清空。
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黃金殊知道她的酒量,更了解她說到做到,“回來了就好,這兩年我跟建軍已經把a市摸透了,有需要我們的地方,盡管提,以後我們三一起努力,在這裏紮根,成爲三霸。”
王建軍品着酒精的味道,“就是。”
黃金殊叉腰,“王建軍同志,你能說點别的嗎?”
王建軍黝黑的面部寫滿真誠,“絕對服從黨的命令!”
下一秒,他就變了張苦瓜臉,“阿涼,你可算回來了,你是不知道我這兩年過的有多苦。”
黃金殊斜眼,“告狀呢?”
王建軍哼一聲,“我還就告了,怎麽地?”
仿佛施涼回來,他的腰杆都直了。
施涼搖頭,“出息。”
密集的鼓聲撤去,酒吧陷入靜谧的錯覺當中。
摸了摸下巴,王建軍鼓動道,“阿涼,上去露兩手?”
黃金殊也很懷念,“去吧去吧。”
施涼的酒杯見底,辛辣的酒灌進口腔,火燒般的感覺在喉嚨裏遊蕩。
她站起身,酒吧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的在她身上聚集,目睹她一步步走上台。
人們想到暹羅貓,慵懶,傲慢。
面對突發狀況,樂隊面面相觑。
施涼跟鋼琴手說了什麽,那人害羞的退開,把位置騰出來。
人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們開始高昂的尖叫,王建軍跟黃金殊扯着嗓子喊。
施涼擡眼,酒吧安靜下來。
酒保伸着脖子,半個身子趴在吧台上,沒有人去管他的行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子上。
女人低着頭,妩媚妖娆的五官被迷離的燈光籠罩,平添幾分說不出的迷人味道。
燈光徒然變化,幽藍的冷色調投在女人身上,她立在那裏,從風情萬種的性感尤物搖身一變,成了高貴優雅的大家閨秀。
她将雙手平放在琴鍵上面,纖細的指尖下面淌出動聽的旋律,紅唇微張,沙啞的嗓音溢出,訴說着某個不爲人知的故事。
女人紅色的指甲在琴鍵上跳躍,挑動着在場每個人的心弦,那些屬于他們的往事在此刻被勾起,或悲哀,或遺憾,或憤恨。
台下,黃金殊抱着胳膊。
她跟施涼,王建軍,他們三個認識有十多年了,現在還是三個,永遠都不會變。
黃金殊記得那年是在六月份,班主任帶着一個女生走進教室,說是轉學生。
黑闆上出現倆個字:施涼。
在當時的女生們眼裏,當事人長的就是一副狐狸精的樣子,随時都會勾引誰,字卻很端正好看。
班裏炸開鍋,接着是隔壁班,高年級,最後整個學校都轟動了。
他們三個成爲一個營的開端是因爲一件事。
和肥皂劇裏的情節差不多。
黃金殊跟家裏争吵,離家出走的途中被幾個混混欺負,建軍路過,上前阻攔,結果他空有英雄救美的想法,被揍的鼻青臉腫。
就在建軍被人踩在腳下,她被壓在地上,遭受羞辱的時候,施涼過來了。
她下腳很可怕,把那幾個成年男人踢的捂着褲裆,跪地求饒。
從那以後,他們三個的交集就漸漸的多了。
真正好上是在大學期間。
那四年讓他們成爲彼此心裏最好的朋友。
歌聲停止,黃金殊的思緒回籠,她笑着向施涼豎起大拇指。
她跟王建軍都沒問施涼在國外的兩年過的怎麽樣,又爲什麽放棄那麽好的機會。
施涼如果想說,他們早晚有一天會知道。
夜晚的街市光怪陸離,喧嚣無比。
黃金殊嚼着口香糖,“阿涼,你住哪兒?”
施涼說,“豐繡花苑。”
“離我那邊挺近的,”王建軍問道,“工作的事有着落嗎?”
施涼望着來往的車輛,“我周一去盛晖面試。”
王建軍跟黃金殊異口同聲,“盛晖?”
施涼嗯了聲。
王建軍想到什麽,“阿涼,你不會隻投了一個盛晖吧?”
施涼眯了眯眼,“對。”
有自信,桀骜在她的眉眼間浮現。
明明是張狂的口吻,卻無端讓人相信。
黃金殊唉聲歎氣,“我還指望你來yn,跟我們殺出一條血路。”
施涼說笑,“有建軍。”
王建軍張嘴,話還沒蹦出來,黃金殊就搶先說了,“算了吧,他除了研究公司妹子的尺寸,别的什麽都指望不上。”
王建軍正色道,“我那是敬業,做内衣設計,當然得鑽研了。”
黃金殊拿包打一下他的胳膊,“你就快鑽進妹子的罩杯裏面了。”
王建軍臉上挂不住,害羞,跟黃金殊急了,像隻大馬猴。
施涼看着他們玩鬧,有些走神。
直到黃金殊拉她的手,她才斂了神色。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施涼下車,對着車裏的黃金殊跟王建軍揮手,約好明天一起吃午飯,再目送車子離開。
她沒立即進小區,而是立在街頭,點了一支煙。
風時有時無,煙蒂的光亮忽明忽滅。
施涼沿着腳下的路往前走,她邊走邊抽煙,繞過路口,又是一條路,不知道通往哪裏。
煙草味彌漫施涼走過的每一步,她在告訴這座城市,“我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