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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不然閑共鶴忘機。
葉且歌和薛冰出去轉悠了一圈,回來卻帶着兩個人,而且這兩個人看起來分明是受過傷的。
薛老夫人看見唐天儀和孫秀青的時候明顯吓了一跳,在起身确定自家孫女沒什麽事之後,薛老夫人才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來。
相信自己孫女不會帶惡人入莊,薛老夫人也不問唐天儀和孫秀青兩人的來曆,直接吩咐下人帶這兩人去洗漱休息。
葉英伸手往葉且歌的後心處探了探,不期然摸到了一點汗濕。收回了手,葉英對葉且歌道:“和人動手了?”
雖然是疑問的口吻,可是葉英卻是肯定的語氣。如今天雖然一日比一日熱了,可是夏衫輕薄,葉且歌又有内力護體,若非與人比鬥,按說不應該汗濕背脊才對。
葉且歌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将事情說給師父和陸小鳳他們聽。
隻是,這個在薛冰面前自在談笑、眉眼動人的小公子,卻因爲自己後脊上那輕柔撫過的觸感而紅了耳廓。
“左紅衣?”陸小鳳曲起食指,用指節輕輕的摩挲過自己的胡子,似是在思考着什麽。
“陸小鳳,你莫不是認識這位左姑娘?”花滿樓輕輕用扇子叩了叩掌心,對陸小鳳問道。
陸小鳳擺了擺手,卻是對花滿樓調侃道:“我說花滿樓,這是難得見你遇見受傷的人,還不去關心一下的。不太像你啊。”
花滿樓微微一笑,眉眼如水墨渲染開去。他望了望方才唐天儀走遠的方向,聳肩道:“恐怕這位唐門的大公子,不是很想遇見我們花家人。”
——沒看方才,唐天儀看見花滿樓的時候,都面色一僵,險些掩面逃走了麽?
陸小鳳還有些莫名,想不明白花家何時和唐門結仇了,已經知道事情原委的葉且歌和薛冰就再也忍不住,一齊笑出了聲來。
想也知道這兩個人大概是知道了自己和唐天儀的關系,花滿樓笑了笑,簡略的将花家和唐門的淵源說給了陸小鳳和葉英聽。
花家如今雖然表面上是江南首富,但是卻終歸隻是旁系。花家本家乃是正宗的暗器世家,花滿樓的一手流雲飛袖,正是由此脫化而出。
而唐門作爲川蜀地區暗器和□□都排的上名号的名門,和花家本家自然有所交集。隻是唐家的女兒稀少,就是有也鮮少遠嫁,像是花夫人這樣的,但是特例了。
偏生花夫人和唐家家主雖然是親兄妹,年齡相差卻是很大。這也就導緻了唐家“天”字輩的後生們,都生生比花夫人的兒子小了一輩。
比起忽然有了一個年歲和自己相差不大的表叔更郁悶的事情……大概就是有了一群表叔了。
陸小鳳想不到自己還有給旁人點蠟燭的這一天。在心裏默默的給唐天儀點上一根蠟燭,然後陸小鳳終于也再也忍不住,大聲的笑了出來。
在神針山莊的下人的帶領下進了房間,如今正泡在溫暖的熱水裏的唐天儀忽然打了一個噴嚏,一股涼意竄進了心頭,唐天儀揉了揉鼻子,加快了手裏的動作。
陸小鳳本是打算請教完薛老夫人那塊紅布上的針線的來曆之後,就即刻奔往下一個地界。不過因爲有了葉且歌和薛冰救人的這個意外事故,最終陸小鳳他們一行人,還是在葉英的拍闆之下決定在神針山莊小住一晚。
薛冰和薛老夫人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很快就讓下人幫着他們幾人分别收拾出來了房間。
一夜好眠。
終歸是有事在身,第二日陸小鳳一行人便辭别了薛老夫人。陸小鳳要去盛京的瑞福祥,因爲薛老夫人說,這樣的紅布和黑絲線産自盛京的瑞福祥的。
薛冰偏生要跟着他們走這一遭,陸小鳳本來是想拒絕,可是薛冰卻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他,兀自走到了葉且歌的身邊,一副就要跟葉且歌走的架勢。
陸小鳳啞然半晌,不知該說什麽——他一個風流浪子,最後卻在魅力上輸給了一個小姑娘,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說什麽呢?
唐天儀和孫秀青經過了一夜的休整,身上的餘毒已經清得差不多了,因爲昨天葉且歌露出的那麽一點與唐門的淵源,唐天儀決定暫且先跟着她。孫秀青自然聽他的,所以這一大早,唐天儀便說要和他們同行。
于是,陸小鳳的“破案小分隊”的隊伍便又壯大了幾分。
這樣的絲線,一天買賣的數量不知凡幾,陸小鳳想去盤問一下掌櫃和夥計,葉且歌一想就覺得分外不靠譜。可是看着大家都似乎沒有什麽異議的樣子,葉且歌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一直到了盛京,陸小鳳自己去了瑞福祥,葉且歌才對剩下的幾個人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花滿樓微微一笑,展開手中的折扇微微搖了搖,這才轉手一指,便見不遠處的堤岸上,有幾間草屋,那上面插着酒旗,正随風輕輕的擺動着。
酒家并不大,幾個桌子都擺在堤岸旁邊,堤岸邊還開着幾從不知名的野花,綠的柳映襯着紅的花,當真是十分風雅。
“你居然也喝酒?”唐天儀看見那小小的酒肆,不由驚訝道。
花滿樓失笑,覺得這位侄子仿佛對自己有一些誤解。隻是他還是點了點頭,對唐天儀道:“遇見朋友的時候,花某也總是能喝兩杯的。”
說着,花滿樓轉向了葉英和葉且歌,對他們道:“這家酒肆的杏花酒很是不錯,葉兄不妨一試。”
聽完了花滿樓的話,唐天儀故作沉穩的點了點頭,轉頭卻對孫秀青咬耳朵道:“阿青你看,看起來多霁光和月的男人,暗地裏卻是個酒鬼呢!這麽偏僻的酒家他也能找到,可見平日裏是沒少喝!”
孫秀青知道他犯了什麽病,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直接推開他。唐天儀不是第一次被孫秀青推開了,卻還是擺出了被抛棄的大狗一樣的表情,一臉的泫然欲泣。
隻是他們雖然是咬耳朵,可是在場的諸位裏,除了薛冰,誰都聽了個真切。
小酌幾杯而已,怎麽就成了酒鬼了?花滿樓搖了搖頭,卻本着不與晚輩計較的原則,沒有理會他。
葉且歌卻看不慣唐天儀這樣編排花滿樓,在他說完之後,葉且歌嘲諷一笑,帶着少見的刻薄的對他說到:“你倒是不喝酒,可是那些看家的的本事也不見強上多少,連千機匣都丢了的唐門……”舅舅們看見了非得氣的一個一個吊打這些瓜娃子。
那最後一句,葉且歌卻是将它咬碎,隐沒于唇齒裏。
然而對于唐天儀來說,一句“千機匣”就已經足夠了。他定定的望了葉且歌很久,腦海中翻騰過無數的想法,心中最終卻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再不說話,衆人一同在岸邊的一桌坐下。薛冰連珠炮似的叫齊了酒菜,小二連聲應下,又去招呼上菜了。
這個夥計是個鄉下人,看起來有些直手直腳的,并不很是機靈。他端上薛冰點的菜的時候,悶聲悶氣的說道:“女人吃太多不好,容易嫁不出去。”
他的目光從葉且歌的臉上掠過,最終定格在薛冰身上——這的确是這一桌裏明晃晃的姑娘之一了。
葉且歌卻是察覺到了這個夥計方才一閃而過的目光,她挑了挑眉,微微眯起了眼睛,細細打量這個夥計。
方才薛冰點了四個冷盤,四個熱盤,四個葷菜,四個素菜,還有若幹下酒菜,最後還要了一隻老母雞炖湯。雖然的确是有些誇張,不過他們人多,就算排除葉且歌這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還剩下好幾個大男人,所以倒也不算浪費了。
薛冰的脾氣不是很好,卻也沒有法子和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計較,她暗自啐了一口,決定一會兒結賬的時候,好好和掌櫃的說道說道。
無辜躺槍的孫秀青沒有說話,反正……她就是吃得再多,也已經嫁出去了嘛。
于是,這一場可能的争端,居然就這麽離奇的化解了。
那夥計見沒有人理會他,便将手中的菜放下,轉身便要走。
這個時候,葉且歌卻慢悠悠的夾了一顆花生米,也沒有放進嘴裏,而是掐在食指和拇指之間,仿佛品鑒古玩一樣細細端詳。在那夥計轉身走的刹那,葉且歌悠悠道:“我說夥計,這花生……不夠脆啊。”
“不可能,新炒的!我親自炒的!”夥計飛快走到桌邊,撚起一粒花生扔進嘴裏,爲了證明這花生米夠香夠脆,他故意嚼得“葛蹦”直響。
卻不知葉且歌要的就是他的“快步”——一個習慣了輕功的人,就是再掩藏,也會在舉手投足之間露出端倪。而那一點端倪,對于葉且歌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原來如今偷兒這麽不好做了,偷王之王也要改行來夥計了?”
葉且歌的話恍若是朋友之間的調侃。可是,她和司空摘星,卻從來不是朋友!話音剛落,葉且歌便已經有了動作。
她的輕劍挑飛了司空摘星臉上的□□,在司空摘星怔愣的空擋,一柄玄鐵重劍已經重重的向着他拍來!
司空摘星哪會不知道這柄重劍的威力,畢竟就連霍休和鐵鞋大盜那樣的窮兇極惡之徒,最終都折在葉且歌這一柄重劍上。
他自覺隻是一個偷兒,說破大天去也還和“窮兇極惡”差得遠。
臉上沒有□□的感覺讓司空摘星萬分不适,可是面對着劃破一片空氣,帶出縷縷風聲的重劍,他隻能拼命往後退。
此地本就在岸邊,他再退,又能退到哪裏去?
瞥見身後緩緩流淌的清澈溪水,司空摘星心念一動,将輕功運轉到了極緻,“撲通”一聲便跳到了河裏。
可是饒是這樣,他的後背依舊被葉且歌的劍氣掃到,衣衫破了不說,就連後背的肌膚都被刮掉了一層,滲出絲絲縷縷的血痕。
可是和背後的疼痛比起來,司空摘星更慶幸自己能夠逃脫升天。然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慶幸的太早了。
一身白衣,手持重劍少女輕功并不在他之下,在這毫無借力之處的水面上,她卻如履平地。
葉且歌踏着水面,幾步便到了奮力劃水,想要逃跑的司空摘星面前,手腕一抖,她的輕劍挽出了一朵漂亮的劍花,又生生将司空摘星挑回了岸邊去。
司空摘星隻覺一陣天旋地轉,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柄重劍又呼嘯而來。
鶴!歸!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