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些時日,胡青牛裝病,說自己得了天花,我不好揭穿他,隻得關心了一番。剛走出屋外,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響,随後聽有人道:“武林同道,求見胡先生,求醫仙他老人家治病。”我出了院子一看,三個黝黑大漢,一個牽着三匹馬,兩個伏在馬上,渾身是血,傷得很重,這三人應該是華山掌門鮮于通的弟子,這鮮于通對胡青牛恩将仇報,還殺了他的妹妹,乃是胡青牛的大仇人,即使現在胡青牛不是在裝病,也亦不會救他們。
我道:“胡先生自己有病在身,卧床不起,不能給你們治療,你們走吧。”那漢子道:“我們受的傷,除了胡先生再沒人治得了,那我們必死無疑,麻煩小兄弟通報一聲,看胡先生怎樣吩咐。”我道:“胡先生定是不會救你們的,你們趕快走吧!”這時馬背上一個瘦小漢子碰出一口血來,那漢子掏出一朵金花,說道:“我們三人皆是被這金花的主人所傷,馬上小兄弟把這金花給胡先生看看。”說完便将那金花擲了過來,本是擲向桌子的,卻一把被我抓住。是一朵十分精緻的金色梅花,黃金爲瓣白金爲蕊,大小和真梅花差不多。這三人看我的眼神立刻變了,滿眼的震驚之色,顯然他們不知道我是誰,若是他們知道我是張無忌,以我大敗少林神僧的名聲,他們肯定是不敢這麽和我說話了。
那瘦子定了定神,說道:“那金花的主人說是要來找胡先生的麻煩,若是胡先生治好了我們的傷,我們便可留下來,幫助胡先生禦敵。”我道:“禦敵?若是你們打得過那金花的主人,還會被打成這樣嗎?”那漢子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不再理他們,獨個進了茅屋,把事情跟胡青牛說了一遍,胡青牛叫我把金花給他看看,我知他會武功,便将金花擲了過去,他一把接住,仔細的瞧了瞧,沉思了半晌,說道:“他們死活與我何幹,不治不治,叫他們離開。”說完便把金花擲了回來。
我出了院子,對他們說道:“你們回去吧,胡先生病重,實得起不了身。”猛聽得蹄聲答答,車聲辚辚,有一輛馬車向山谷馳來。我心道,這是又有被金花婆婆,也就是紫衫龍王打傷的人來了,我朗聲道:“胡先生病重不起,來治病的人還是回去吧,不必多浪費時間!”這句話聲音不大,卻是穿出數百米而不減弱。這時芷若也聞聲而出,走到了我的身邊,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人,不由一陣惡心,但她也醫術有成,對這些事有一些了解,很快就恢複了過來。
那馬車并沒有聽了我的話而停下,而是繼續飛馳而來。到了門前,停了下來,車座上走下一個淡黃面皮的青年漢子,從車中抱出一個秃頭老者,問道:“蝶谷醫仙胡先生在家麽?崆峒門下聖手伽藍簡捷遠道求醫……”第三句話沒說出口,身子晃了幾下,連着手中的秃頭老者,一齊摔倒在地。那拉車的兩匹馬也是受不了長時間的飛奔而吐了白沫,跪了下去。我心道,媽的,你們兩個白癡死了沒關系,可是把這馬兒給累傻了,哎呀,可憐的馬兒啊~~~
我道:“你們沒聽到我的話嗎,胡先生重病在身,不能給你們治療。”那青年漢子道:“我兩人的性命可都系在胡先生的手中啦,他若不肯救我們,我們定是要斃命于此了。”這時山道上又走來了五人,一跛一拐,都是帶着傷的。這五人卻是沒有什麽傷痕,隻是面色發白,沒有半天血色,顯然是受了内傷的。這幾波人似乎都認識,互相的點了點頭。我道:“你們都是被金花婆婆所傷吧?”一個胖子道:“小兄弟怎知我們是被金花婆婆所傷?”我道:“天下間使金花的,又有這般本事的,自然隻有她一人。”其實金花婆婆少在江湖行走,并不出名,我隻是當做借口罷了。
那胖子道:“小兄弟好見識,這個……”我打斷他道:“不必再多說廢話了,胡先生自己都已并得卧床不起,還怎能給你們治病?況且胡先生有言在先,不治就是不治,你們賴在這裏也沒用。”開始時噴血的那個瘦漢子問道:“小兄弟貴姓?胡先生是你什麽人?”我道:“我叫張無忌,暫住在胡先生家。”那瘦子驚道:“你是武當的張無忌?”我道:“正是。”說話間又有好幾個人到來,乘車騎馬的均有,都要見胡青牛。
芷若在旁看他們可憐,但見我拒絕于他們,便也不多說什麽。我帶着芷若回了房間,芷若道:“無忌哥哥,他們好可憐啊,爲什麽不救救他們呢?”我道:“傻丫頭,你跟胡青牛學醫術,怎地不學學他那見死不救的本領?”芷若呵呵的笑了。那十四個人在外賴着不走,我也不去管他們,到了傍晚,我和芷若一同吃飯,吃過飯之後,我便指點芷若的武功。天色漸晚,我和芷若漫無邊際的聊天,開着玩笑,這時聽得外面傳來腳步聲,聲音很遠,芷若沒聽到,見我神色一變,她才知道有什麽事發生,我知這是紀曉芙娘倆來了。
我對芷若道:“芷若,你在這裏不要走開,我去去就回。”我出了門,幾個縱身邊來到紀曉芙面前,她見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先是一驚,再就是高興,我與她已有兩年未見,我現在可是個十四歲的大小夥子了。她道:“你……你……你是無忌?”我笑道:“才兩年不見,你就不認得我啦?”紀曉芙興奮地道:“你真是無忌呀!”說完便抱住了我,也不知是高興還是哭,發出了嗚嗚的聲音。過了一會,或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放開了我,一臉嬌羞之色,想到自己是帶着女兒來的,她與殷六叔有婚約,他們未成婚,而她卻先有了孩子,自然是羞愧無比,臉上已經紅得要滴出血來。
她受傷本是不輕,一驚之下,身子搖晃,便要摔倒。我一把上前扶住她,道:“紀姑姑快進屋休息一下吧。”接着便扶着紀曉芙進了屋子,楊不悔也跟了進來。芷若一看我帶了一個受傷女子進來,忙上前幫忙,我給她說明了紀曉芙的身份,以及和我的關系之好,接着我們又做了互相介紹。紀曉芙的左肩膀和胳膊受了刀劍之傷,但這并不是主要的,她咳嗽不止,主要是受了内傷。
我道:“芷若,你醫術也有小成,露兩手吧。”
芷若潛心跟胡青牛學習,醫術已是了得,說道:“紀姑姑,你右手和人對掌,傷了太陰肺脈。”當下取出金針,分别刺在胸口、肩膀和胳膊上的幾處大穴之上,芷若的針灸手法可是已學到了胡青牛的八九分,不是一般的手筆了。
紀曉芙初時見芷若取出金針,還不知她的用意,哪知她手法極快,一轉眼間,七枚金針便分别刺入自己的穴道,她這七處要穴全屬于手太陰肺經,金針一到,胸口閉塞之苦立時大減。芷若知道紀曉芙和我關系好,那她受了傷,我定是也不開心,所以芷若出手救治。紀曉芙見芷若的手法,不禁贊道:“沒想到芷若姑娘小小年紀,便有這般本事了。”我道:“還不是胡青牛那老家夥厲害,現在芷若可是胡青牛的弟子呢。”
芷若道:“哪有,是無忌哥哥過獎了,其實無忌哥哥醫術比我高明不知多少呢。”
這時我才打量了一下不悔,她确實和她娘長得很像,雖然年紀不大,但已有些風姿,她貼着紀曉芙的耳朵道:“娘,你的疼痛好些了麽?”紀曉芙心中本就有愧,現在聽到不悔叫娘,神色更是尴尬,隻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