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面前這所破敗的戒毒所,忽然間一種悠涼的感覺,從腳底闆順着腿部的神經,一直蹿到了天靈蓋兒,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了起來。我看了看今天的天空,是豔陽高照,省城的天氣雖然幹,風沙雖然大,但是好在,晴朗的天氣在一年裏,幾乎要占一大半。
但這股涼意還是在我的身體裏面蔓延着,這是心理作用嗎?我兩眼盯着面前的戒毒所,我類個去啊,真是比公墓還恐怖呢!黃警官已經停好了車,走了下來,他沖我們揮着手,示意我們下去,但我就是不太想下去,“章總,你有沒有感覺到,這裏有點冷。”我面部有點扭曲地看着章烨峰。我覺得這個戒毒所周圍都散發着一股陰寒之氣,嗨,想想裏面都是那些個瘾君子,我頭皮發麻。
章烨峰剛把車挺好,轉過頭來看着我,“呦呦呦,這是怎麽啦?聖母小姐,剛剛在福利院裏面牛逼哄哄的就像是美少女戰士一樣,現在咋地啦,慫了,哼哼,早說了,你不聽偏要來,我告訴你,這些吸毒的人啊,都不能稱之爲人的,一個個兒發起瘋來,就跟大怪獸哥拉斯沒有什麽兩樣兒,我警告你啊,你最好小心點兒,要不然你的腦袋,遲早被吞掉。”
章烨峰說着,沖我做出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這個家夥,永遠都是會趁人之危地說出一些。讓人極爲讨厭的話,我瞪了他一眼,猛地一下,拉開了車門走下了車子。哼,我從小是被吓大的,你以爲用這種話來恐吓恐吓我,我就會被你吓的往回走嗎?
“走,我們進去吧,現在時間剛好!”黃警官說着,我們三人一起往大門走去。黃警官在和大門口的看守打個招呼之後,我們三人就一同走到了院子裏面。我的天啦,院子裏面雖然充滿了陽光,可我不知道是不是心裏面的影響過于嚴重了點,總覺得後背涼涼的。這邊的人都穿着同樣的服裝,有的在院子裏面打着籃球,生龍活虎的樣子,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吸過毒的。完全就是健康人。
而有些人卻依偎在牆角,看起來整個人怏怏的。眼睛似睜非睜,就好像是塊快要被太陽曬化的冰。這些人中,有些人的面貌是相當恐怖的,乍一看,滿臉的蒼白,就好像用白灰剛剛粉刷好的牆壁一般,骨瘦如柴的樣子,臉頰高高地凸出來,兩隻眼睛也變得就像是兩枚不規則的石頭一樣。并且在臉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潰爛面,有的人臉上多點兒,幾乎是星羅棋布。有的人臉上少一點,但也零零星星。甚至有些人的手上,都充滿了觸目驚心的血痂,就像是一層癞蛤蟆的皮,看起來,真是讓人膽戰心驚。我忍不住直搖頭,我擦,這些人有點像是喪屍出籠的感覺呢,但,看似又都是些失去了作戰能力的喪屍呢。
“老黃,你們來了。”一個昂然七尺的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向我們走了過來,愉快地和黃警官打着招呼。“你好,老劉!”黃警官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這些都是我的朋友,這位是小雅姑娘,這位是他男朋友。”黃警官和我們做着一一介紹,“這位是戒毒所的劉所長。”我們相互握手問好。
“老劉,鄭恩才這小子,這兩天表現怎麽樣?”黃警官問着劉所長。劉所長歎了口氣,連連擺手搖頭,“别提了,這小子就是個刺兒頭,這也忒頑固了,您不知道啊,一點兒都不配合我們的治療,藥不按時吃,也不運動,整天就是一副死抵抗的樣子,毒瘾發作的時候,從來不讓我們近身,每次我們都要廢好大勁兒強制性地壓迫,嗨,昨天檢驗,他的情況還不是很好。”
黃警官一聽,情緒就有點兒動怒,“你說這小子還是人嗎?當初在那種情況下射殺老婆,現在女兒有病在床,自己還不好好改過自新,真不是個東西。”
劉所長也是連連點頭,“我們是文的武的都上了,您都不知道啊,這個家夥就跟那茅坑裏面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嘿,我都快愁死了。”
黃警官看了我一眼,“老劉啊,是這樣,讓這位小雅姑娘和鄭恩才見見面,勸勸他,這小子不能一直這樣堕落下去啊,他女兒還躺在床上等着他捐骨髓做手術呢!”劉所長瞪着眼睛看着我,立刻又把眼光轉移到了黃警官身上。
“沒搞錯吧,老黃,您說讓這個小姑娘去勸他,嘿,多新鮮啊,那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而且還瘋瘋癫癫的,我們幾個大男人都拿他沒辦法,這小姑娘……”他用懷疑地目光看着我,估計從我的外觀,我不像一個能成功的主兒。
黃警官連連擺手,“老劉啊,都不說了,救人要緊,咱們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我知道黃警官這句話裏面包含着深深的無奈,要面對的是一個如此不可救藥的瘾君子,來到戒毒所之後,我又看到這樣的場景,心裏面也開始有點動搖了。
之前就是一腔熱血,感覺自己可以做得到,現在看來幾乎難于上青天啊,這些個瘾君子,都可以說不是正常人,甚至都可以說都不是人。我爲自己剛剛的沖動,在心中也敲起了鼓,這到底行不行啊?我在心中小聲地嘀咕!
“行吧!”劉所長點了點頭,“不過小姑娘啊,你去見他可以,但是你要注意點兒,這小子目前的狀态十分躁狂,不過你們放心,我一會兒一定把安全措施做得足足的。”嗨,劉所長您真是個好人,我點了點頭,可心裏面還是止不住地撲騰着,就好像大果子跑到我肚子裏面來了。“你們都去那屋坐一下,等等,我去讓人把他帶來啊!”劉所長給我們指了指那個屋子,就轉身走了。
我和章烨峰還有黃警官一行三人去到了旁邊的小屋裏面。我還是回頭擔心地看着在牆角裏面蹲着的那幾位幾乎就像是屍失一樣的瘾君子。害怕他們會突然站了起來,然後發瘋似的啃掉我們的臉頰,耳朵甚至,直直地給我一刀,那我可就……,嗨,那種慘象幾乎都不可以再往下想了。我的那個天,這個地界兒,真的是危機四伏啊!如果不是因爲欣欣,打死我都不願意在這裏多呆一分鍾。
走到了屋子裏面,媽啦,屋子裏面雖然開着暖氣,但是仍舊讓人感覺到了刺骨的冰涼。這涼意從我的脊柱一直蔓延到我全身的筋脈,我明顯感覺到這種涼意就是從院子裏面傳過來的。這種無形的陰寒之氣,一直籠罩着我的心頭,讓我感覺到十分的壓抑。“咳咳咳”,我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
章烨峰看了我一眼,“喂,你沒事吧。”他輕輕地說着,我搖了搖頭。“那就好!”章烨峰點了點頭,“你一會兒不要被吓尿了就好!”我白了他一眼,他沖我壞壞地笑着。哼,話可不能說這麽絕對,誰會被吓尿了還不一定呢。
屋子的門,“吱嘎”一聲開了,我立刻就感覺到那陣陣的陰風直沖着我的面門吹了過來。我不禁瑟瑟地抖動了起來了,章烨峰估計感覺到了我這個時候的那種惶恐的情緒,他伸出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這才睜開了眼睛。兩個身材魁梧的警察,架着一個人,出現在我們面前。
“坐下!”其中一個警察呵斥着,那個人就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面,兩位警察分别用手铐把他的兩隻手拷在了椅子扶手上。他佝偻着身體,就像是一隻蟬蛻一般,蜷縮在了椅子上面。也像是一團淋濕了和揉皺了的衣服一般,半躺在了椅子上面。頭發是那種寸闆,他沒有擡頭,我也隻能看到他的頭頂!
他真的是鄭恩才嗎?正在疑惑間,他慢慢地擡起了頭,“嗯……”他發出了一個聲響,臉龐正對着我們,我仔細一看,就是鄭恩才!
我的心忽而就開始軟了,剛剛還緊張過度的身體,現在卻軟了下來。我看着眼前這個人,此刻對他充滿了同情。其實抛開我和他之間發生的種種,單純來看,他這個人的話,還是比較可憐的。老婆沒了,孩子重病,自己又拖着這個被毒品折磨的幾乎已經不是人形的身子,就這樣蜷縮在這個凳子上面,我隻想說,我不恨他了,我真的不恨他了,但是他還能好嗎?
“坐好!”身旁的兩位警察把他拎了起來,他這才被動地直起了身子。兩隻無神的眼珠,愣愣地看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