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佝偻地蜷曲在屋檐下,他的面前放着一個爐子。他蹲在一旁用斧子劈着木頭塊兒,把一大塊的木頭分别劈成了短短的一小截兒,一小截兒的,然後又用滿是褶皺的手掌把這些木頭塊兒拾起,扔進爐子中央。
焚燒的木頭因爲不充分,煙霧奇大,這股味道非常刺鼻,我不由得捂住了鼻子,連眼睛都幾乎要流淚了,可是那邊的老大爺卻還是穩穩地蹲在了那邊,即使煙霧正沖他的面門兒,他的面部也沒有絲毫不适的表情。
那些皺紋就好像用特殊的工具一條條,一道道都镌刻在了臉上似的。渾濁的眼珠和瞳仁裏面就好像籠罩着一層茫然無極的愁雲和黃色的沙漠,嘴唇往嘴巴裏面吸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牙齒掉光的緣故。這份淡定還真不是一兩天的功夫,我甚至懷疑他的肺部,是不是還自帶着空氣淨化器。
可是一滴渾濁的淚還是從他無神的眼睛裏面流淌出來,順着皺紋的錯綜複雜的紋路在臉上擴散開來,形成了一種不規則的圖案。哦,他的眼睛好像還真是有點吃痛呢!
徐虎估計也是久在這種環境中熏陶出來了,他從口袋裏面取出了鑰匙,雖然煙霧飄進了他的鼻孔,但是仍舊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哇擦,看來住在這邊,還真是要考驗一下自己的膽量。“徐虎啊……”佝偻在那邊生火的老人,看到了徐虎開口打了一聲招呼,聽到了這個聲音,我的心一拎。
大爺您聲音還能再瘆人一點兒不,我的天啦,這哪是人類發出的啊,這明明就是半夜在亂墳崗的枯樹上面站着的貓頭鷹。太他麽可怕了!“王大爺。”徐虎淡淡地接了一句,鑰匙在鎖眼兒裏面來來回回地轉動了好幾圈,但是仍舊打不開門,這讓徐虎有些煩躁。這種情況雖然經常發生,但是卻是會讓人非常煩躁的。
“不是這把鑰匙嗎?”我問。徐虎搖了搖頭,“就是這把,估計鎖眼兒裏面有些生鏽了,要多試幾次才可以的。”話音剛落,在鎖眼兒裏面轉動的鑰匙好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的,門應聲而開了。“你這個月的房租和水電費都已經超過了三天了。”王大爺看着徐虎,伸出了幹竹枝般的三個手指頭在空氣中晃了晃。
“好的,我知道,下午我一準兒給您送過去。”徐虎有些煩躁地說着,先走進了屋子裏面。王大爺沖我點着頭,笑了笑,這笑容有些恐怖,我趕緊鑽進了徐虎的屋子裏面。哎呦我滴媽,剛剛在門外隻是注意到了王大爺那駭人的容貌。
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才差點兒要了我的命啊,徐虎的屋子裏面有一股奇異的味道,之所以說這個味道比較奇異,是因爲它是多種味道的混合體,我看着地闆上橫七豎八亂扔的外套,毛衣甚至還有換下來沒有清洗的内褲和襪子,垃圾桶裏面的泡面盒和各種包裝袋好像堆積成了一座高高的小山。
我艱難地吐出了一口氣,隻是用嘴巴呼吸着,稍稍地打開了鼻腔,眉頭便緊緊地擰了起來,我的天啦,我算是總結出了這股味道的的成分,基本可以确定是髒衣服的味道,殘羹冷炙的味道,屋子因爲時間長而年久失修的味道,甚至還有一些腎上腺素的味道,這些味道疊加起來,讓人忍不住想嘔吐。
我又悄無聲息地把鼻腔閉合了,隻是用嘴巴呼吸着。我的天啊,徐虎,我真是佩服你在這個環境下,都可以睡得着覺。這隻是一個标準的單間,屋子裏面不帶衛生間,這排平房的一側好像有一個公共廁所,剛剛在屋子外面的時候有看到,目測好像還是旱廁。
呃,這個有點重口味,屋子的門口在窗台的下面有一個水龍頭,徐虎走到了外面,打開了,水龍頭先是“噗噗噗”地響了幾聲,也不清楚是不是因爲天冷,或者是地下水源已經幹涸,所以半天才吐出了一股黃色的水流,就好像剛剛泡好的速溶咖啡一般。
我瞠目結舌,這水真的可以喝嗎?好像不可以啊,如果要是用來洗臉的話,不出三天估計人也都會變成兵馬俑了。我的身子止不住地打起了冷顫。
好在黃色的液體流淌了一會兒,之後水柱兒便漸漸地變成了白色,徐虎接了一盆端到了屋子裏面,我上去幫忙卻被他拒絕了,他又拿起了一個電水壺打了滿滿的一壺,拿到屋子裏面,插上了插頭,在燒着水。水壺嘶鳴,而且轟轟隆隆地響着,看來這個壺也有些年頭了。
“我這也沒有什麽好招待的,你就将就着吃點兒吧。”他從床底下,拉出了一個紙箱,從裏面取出了兩碗桶面,我驚呆了,按理說徐虎過的應該不會這麽落魄啊,要知道他可是騙了水晶晶整整十萬塊,而且這錢鄒家梁也給他墊了出來,有十萬塊在手起碼要租一個比較幹淨整潔一點兒的房子啊!怎麽就住在了這破地方,天天吃泡面呢。
徐虎坐在了床上,我坐在了床邊的一個小凳子上面,在水還沒有開的空當兒,他又拿出了一支煙,抽了起來,屋子裏面的氣味兒本來就很污濁了,但是再加上這股煙味兒的話,我看我還是去死好了。真是分分鍾就可以把人弄得窒息啊!
“抽習慣了,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不過沒有關系,聞一會兒二手煙的話,也不會得癌症。”他說着又猛吸了兩口,我尴尬地笑了笑,沒有接話。這個時候,桌子上面正在燒着的水,差不多已經要開了,我聽到了壺裏面的水在“咕嘟咕嘟”得冒着泡兒,徐虎站了起來,嘴巴裏面叼着沒有熄滅的煙,兩隻手開始泡面。
桶面的包裝被撕開,把調料包和蔬菜包全部加進去之後,再加入開水,就聽到了面餅被泡發的聲音了,就像是一塊幹幹的海綿在浸水之後的迅速膨脹的聲音。在泡面被水沖開之後,我就聞到了泡面被水沖開時,特有的味道。
“來,這給你吃!”他遞給我一碗之後,就端起了另外一碗就坐在了床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看着他吃的這麽香,我卻沒有半點兒的食欲,我想想剛剛從水管裏面流淌出來的那黃黃的水柱兒,一瞬間都沒有了胃口。無奈之下,還是硬着頭皮吃了起來。也不清楚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總覺得吃到了一嘴的沙子,牙碜的要命!
徐虎吃的蠻香的,好像他吃的不是盒飯了,而是一頓大餐,吃完之後,面湯也喝了個精光,他摸了摸嘴巴,把泡面盒子又塞到了那将要溢出來的垃圾桶裏面,或許裏面的垃圾太多了,他努力地摁了好幾下才算是摁了下去。
我隻有低下了頭做認真吃面狀,“你怎麽就租了個這樣的房子?”内心的疑問還是被我脫口而出,這到底是爲什麽呢?況且門口的房東還是那樣的一個老芋頭。徐虎又把水壺中的熱水倒在了盆裏面,配着剛剛打來的涼水,從床頭拿起一條黑黢黢的毛巾,在水盆中浸濕,然後覆蓋在了那一邊腫起來的臉上。
“窮呗,租不起好的。”他吸了一下鼻子,連帶着臉上腫起的肌肉,牽動了神經,他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窮?”我驚訝之餘,嘴巴裏面的面條也洩露了粗來,“他怎麽會窮?又怎麽可能窮呢?”當然了,這是我在心裏面慢慢地說出的話。我側了側臉,他可是騙走了人家十萬塊錢呢?怎麽現在住的連狗窩都不如。
徐虎又笑了,“你現在肯定在懷疑我在說瞎話吧,是,當時我是騙走水晶晶的十萬塊錢,可是現在基本上我是分文沒有了,嗨,不瞞你說,我這個人之前好逸惡勞,那個錢拿到的時候,我吃喝賭,花掉了好多,還剩下的一點兒,我留給了我的奶奶,我爸在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就出事兒了,我媽也不知所蹤,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奶奶現在是一個人守着那個空巢,我隻有把錢都留給她。”徐虎說着歎了口氣。
“那你是什麽時間發現你生病的?”我把泡面已經吃了一半兒了,奇怪那個沙子的感覺已經完全沒有了,吃起來口感還蠻不錯的。
“你還記得你和郭子瑩上次一起去醫院嗎?那是第二次去檢查了,之前說我是疑似,但是沒有确診,但是那次還沒有檢查,就遇到了你和子瑩還有水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