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他們又在打我,然後有人看不下去了,就報了警。警察來了之後問清楚原因,就對他們進行了現場普法,高利貸原本就不受法律保護的,然後他們打了我,還是要受到刑事處罰的。”
“所以我對他們出了個諒解書,而他們同意我慢慢還錢,利息還免了好多。我就找人借了點兒錢,租了這個攤子,妹妹,你可别小瞧我這個攤子,掙得可真是不少呢。”她的眼睛裏面滿是亮光,我此刻發現她竟然這麽的美。
“嗯,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也非常開心。
“還有,你稍等我一下。”她往馄饨餐車的方向走去。
“呶,上次你借我那5000塊,我暫時沒有攢夠那麽多,就剩這1000塊了,你先拿去用,老早就想給你送過去,但是一直沒有時間。”她不由分說地把錢塞給我。
“不行,大姐,我暫時不能要,你先去還帳吧,我現在不缺錢的。”我連連擺手。
“妹子,我知道你不缺錢的,但是你一定要拿着,要不我的心裏會很不安的。”她也一直很堅持。
“阿姨,我老師也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嘟嘟也站在我身邊,仰起臉看着我。
“是啊,妹妹,你看我女兒都知道這個道理,你趕快拿着吧。”
好,我拿着。因爲我明白,如果我現在不拿着這個錢的話,對于這個女人和嘟嘟都是一種侮辱,因爲她是個自強的女人。
我吃完最後一個馄饨,然後起身告辭。
“大姐,我先走了,改天我再來。”
“妹妹,你等等,這個是我做的蒸餃,你帶回去嘗嘗。”她塞給我一兜蒸餃,“姐給的,你快拿着。”
“好,姐給的,我就拿着。”我握着她的手,眼眶濕潤了。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這柔弱無骨的手,爲女兒撐起了一片天,那瘦弱的脊梁扛起了家庭的重擔,纖細的腰肢也沒有被不幸的生活所打垮。即使被命運折騰成這個樣子,她還是努力開放成一朵花的形狀。
我若有所思的回家去,剛剛與嘟嘟母女的重逢曆曆在目。
這樣的一個堅強的女人應該得到幸福,我想起了上次,她在家門口被黃毛痞子暴打的那一幕,她嘴角流出的那一抹嫣紅,嘟嘟撕心裂肺的哭泣,坐在小凳子上抱着小熊那無助的眼神,還有在夜幕降臨時她騎着自行車離開,那落寞孤寂的背影。
但是現在她又神采飛揚地站到了生活的大舞台上,艱難和困苦沒有将她打到,像蝸牛一樣生活,就如歌中唱到的:
我要一步一步向上爬
等待陽光看着它的臉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
重重地殼裹着輕輕地仰望
在最高點乘着樹葉往前飛
風吹幹流過的涵和
總能找到屬于我的那片天
告别了這對兒母女,我精神飽滿的往家走去。這一碗馄饨在給我提供了卡路裏的同時,也溫暖了我的心。嘟嘟媽媽的隐忍,堅強的正能量仿佛全部都注入到這碗馄饨當中。一個慘遭命運蹂躏的女人都可以在那樣的環境中獲得重生,我還有什麽畏懼的呢?
來到樓下,我看到了咪咪的男友劉青山。他眼睛看着地下,在那邊心事重重地徘徊着。
“小劉兒,你來啦,咪咪呢?你怎麽不上樓啊。”我連忙問着。
“咪咪在樓上呢,我在這裏等她。”小劉不知怎的,有些局促。
“那也上去坐坐啊,我們都這麽熟了。”他看起來可是有點不正常啊。
“不用不用……”他連連擺手,奇怪,這到底是怎麽了?
“咪咪,我在樓下看見了劉青山,我讓他上來他不上,看起來還蠻緊張的。”我走進屋裏,表達着心中的疑問。
“丫丫,我正想和你說點兒事。”咪咪神秘兮兮,“剛剛小劉兒找我借錢來着。”
“那可能他手裏面缺錢了吧,你有借給他嗎?”我微微有點皺眉,想到了剛剛小劉極不自在的表情。
“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他一下子向我借5000塊啊。”咪咪咋舌到。
“恩,這個有點多啊,他有和你說原因嗎?”我問。
“他說他媽媽生病了。”咪咪又切換到小聲模式,“要說他媽媽生病我絕對會把錢借給他的,但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他一起回他家看看他媽媽,他竟然不讓,說那邊忙。”
“也可能是他害怕因爲他媽媽生病,對于你有些怠慢吧。”我盡量幫助咪咪往好的方面想,“那你現在怎麽考慮的呢?”
“我已經同意把錢借給他了,這不嘛,我正在找銀行卡讓他拿去取錢的。”咪咪無奈。
“咪仔,看來你也是個小富婆啊,5000塊說借就借。”我搭着她的肩膀。
“有什麽辦法,誰讓他是我男朋友啊,這5000塊是我的全部存款,你和我一起下去吧,咱倆一起把他送到車站。”咪咪央求着我。
“行,我陪你一起去。”我跨着咪咪的胳膊。
“青山,這個卡裏面有5000多塊錢,你先拿去用吧,密碼我待會兒發到你的手機上。”咪咪把卡拿給了小劉兒。
“謝謝了,親愛的老婆。”小劉兒看起來很興奮。我心裏又隐隐約約地泛起了嘀咕,按理說他老媽生病他應該心裏面很難過才是,咪咪拿錢幫他,他應該很感激才是,怎麽現在看見錢這麽興奮呢?
“我和丫丫送你去車站吧,你今天的行李肯定很多。”咪咪真體貼。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的。”劉青山頭搖得像撥浪鼓,“我真的沒帶多少東西,你們兩個不用再麻煩了。”
我看了看咪咪,這丫頭好像并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正常的,就算他媽媽得病沒有什麽大礙,但是他爲什麽都不讓咪咪去送呢?
“那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到家給我電話。”咪咪笑得一臉幸福地擁抱住了他。
“那我走了,咪咪再見,小雅再見。”他給我們道了别,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和咪咪面無表情地看了對方一眼,我們都沒有講話,一起走上樓去。
可我還是先忍不住了,“咪咪, 你不覺得有點不正常嗎?”
“什麽不正常啊。”咪咪在剪指甲,并沒有擡頭看我。
“咪仔啊,你也太遲鈍了吧,我今天明顯感覺到劉青山不正常。”我坐到她身邊正色道。
“丫丫,那是你太敏感了,雙魚座的女生傷不起啊,哈哈哈……”咪咪仍舊沒心沒肺地大笑。
“真的不是我敏感啊,咪咪難道你一點點都沒有感覺到嗎?”我問。
“感覺到什麽啊,你不要亂說。”她又轉過頭去。
“呀,咪咪,”我努力把她的臉扭過來,“你聽我說。”
“你放開我,”她大吼一聲,我突然間愣住了,她吼我,她竟然吼我。
“你兇什麽兇啊,你憑什麽和我兇啊。”我帶着哭腔大喊着,“我是爲了你好,你卻狗咬呂洞賓。”
“對,我就是個狗。從小到大,我就是因爲這一身肥肉,被所有人嘲笑。從小學到高中,隻要班裏面有點臭味都他媽說是我放屁了。給我起的外号一大堆,在評比全班最醜女的時候,我票數第一。”咪咪真的動怒了,我愣在了一旁。
“從來沒有一個男孩子正眼看過我,艾小雅,你長得漂亮,你從小到大都是被别人寵出來的,之前是沈涵暢,後來是李雲翔甚至本省巨富都對你照顧有加,但是我呢?我生活了這20多年了,對我好的就劉青山這一個男的,我就是把錢借給他了。被騙,我認了。”咪咪把把指甲刀一把丢地老遠。
然後走到桌子旁邊拿起了一張紙巾,裹住了右手食指,猩紅色的血液很快把紙巾浸透。她猛地坐下,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嗚啊啊啊……”這哭聲真是有很大的穿透力。
不一會兒有人敲我們的門,“我們家孩子在午睡,你不要讓家裏的狗叫好不……”
過了好一會兒,咪咪的情緒逐漸穩定,哭聲也小了很多,我拿起紙巾走向她,“擦擦臉吧,我不說了,你也别傷心了。”
“我知道你爲我好,其實我心裏面也明白他今天不正常,但是我不想說。”她突然間抱住了我的脖子,抽噎着。
“好了,咪咪,别再難過了。”我拍着她的後背。
和咪咪相處這麽多年,第一次看見她哭得這麽痛苦。我以前總是以爲唐咪咪就是一個粗枝大葉,大大咧咧,不修邊幅的人,但是不知道她的内心其實也是很敏感脆弱的。她爲劉青山付出,就是因爲劉青山是她這輩子第一個對她好的男生,所以即使被騙,她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是周末,我陪咪咪一起去逛街。
“丫丫啊,步行街附近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啊。”咪咪留着口水,“我們中午就在那邊吃飯吧,有一家的酸辣粉特别好吃,我真是懷念啊。”
“行,那就去吃吧,今天姐姐我請客,你敞開了吃就行了。”我笑着看着咪咪。
“得,有小雅姐您這一句話,我絕對好好發揮。”
說笑間,公交車已經到了步行街這一站,我和咪咪趕忙跳下車。這裏是我們上大學的時候,每個周末的必來之地,但是由于現在比較繁忙了,也好久沒有來過了。
我們逛了一家又一家的店,卻什麽也沒有買。咪咪是因爲兜裏面已經身無分文了,比臉都幹淨。我身上雖然還有點餘額,但是我也不敢再亂花了。如果劉青山沒有把錢還給咪咪的話,那我身上這幾百塊錢,就是這20多天裏面我們僅存的生活費。
“快到中午了,咪咪,我們快去吃飯吧。”我提議。
“好的,丫丫你可是答應了我是兩碗酸辣粉的啊。”咪咪仍舊在确認。
“是的,小姐是兩碗,趕快走吧,我現在已經餓得受不了了。”我拉着她。
“丫丫,以後等咱們有錢了,我要把這條街上的店裏面的衣服,全部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