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訝的瞅着他,似乎來很久了,那我與祈殒的對話他又聽到多少?
薄笑而邀他與我同坐,望簌簌青葉,纖纖素畹,明豔嬌花,清風遐迩。
“身中一箭一刀竟能一直挺下,硬撐着不肯道一句疼,真挺佩服。”他的唇畔邊有一絲贊賞之意,淺淺淡笑。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笑,頗爲新奇。
“國破親亡,容顔被毀,陷害中毒,陰謀利用,無情背叛,我照樣挺了過來,這一刀一箭又何足道懼?”我灑脫的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件一件道出,如今再談起已是習以爲常,“幼時有算命先生說我命硬,那時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我不得不信呢。”
他沒有對我說的話做出任何表示,隻是問道,“爲何要擋下那一箭。”
我搖頭道,“那一刻我隻有一個念頭,你若受傷,我們二人定淪爲階下囚。爲你擋下一箭,你我才有一線生機。”
“你不僅膽識過人,還很聰明。”他臉上的笑容斂去,再此淪爲一臉冷寂,“你真的是夏國的馥雅公主?連城的未婚妻子?”
“對。”我蓦然點頭,如今再将我的身份隐瞞下去已沒有多大意義。但是他似乎對連城的事特别關心?
“那你聽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二十五年前卞國有一奇女子名李秀,是青樓頭牌歌妓,通曉琴棋書畫,才貌兼備,豔冠群芳。多少王公貴胄,江湖俠士慕名而來,隻爲一睹芳容,聽其一曲。多少人散盡千金想與她共度春宵,可是她向來高傲,那群庸人她一個也看不上。直到有一日,一名風流倜傥的俊氣男子出現,他用那滿腹的才情赢得了她的芳心。那夜,她将自己最珍貴的第一次獻給了他。
那一夜的風流,卻鑄成了一場悲劇。
她懷孕了,那名男子亦要納她爲妾。這件事在汴京鬧的沸沸揚揚,盡人皆知。因爲那個男子是卞國的丞相,連壁,家中有妻室,父母更是堅決反對納一名風塵女子爲妾。此事一直僵持了一年,直到一個男嬰的出生,丞相家人才勉強同意讓她進門,将她安置在凄涼的小院中就住。沒有侍婢,凡事都要親力親爲。
那個男嬰出生在晨曦第一道曙光破空之時,所以父親爲他取名爲——連曦。
随着時間的飛逝,那年他七歲。他看着母親原本纖細柔嫩如雪的雙手因多年浣衣而變的粗糙,生出厚厚的繭子。曾經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貌,因常年的累積已覆上一層斑斓的滄桑。她在府中甚至連一個卑賤的奴才都不如,遭受了數不盡的冷眼。但是她忍了,爲了她心愛之人而默默承受這一切,讓她寬慰的是,連壁對她很好,大多數時間在她屋裏留宿,甚至冷落了正妻。
他還有兩個哥哥,皆是正房的孩子,一個名連城,一個名連胤。可他從不叫他們爲哥哥,因爲他知道,丞相府内,除了父親,其他人都看不起他與母親。有時候他非常恨父親,恨他身爲丞相卻如此懦弱,竟不敢站出來爲自己心愛的女人說上一句話,還要母親承受那麽多委屈。
但是母親卻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隻因她愛父親。爲了愛他,甘願來到府中受欺淩,爲了愛他,甘願放下她的驕傲陪伴其身側,爲了愛他,甘願忍受命運對她的不公平。他默默的看着母親受苦,卻無能爲力,畢竟他們都是寄人籬下,有什麽資格去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