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曉雨、許飛和張心三人,就像是三個求知若渴的小學生,在震驚之餘,晨安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被他們當作聖典一般牢記在心,絲毫沒有什麽違和感。
許飛看着雙眼漆黑的晨安,若有所思的低聲道:“隻要人還沒死,你都可以通過這個方法救活嗎?太不可思議了,如果可以讓怪物的肢體在人類的身體上再生,那麽這是不是說,蟲甲也可以在人類的身體上再生?如此多的可塑性,這種能力似乎有些太過強大了,強大得不像是人類應該擁有的能力……
許飛皺緊眉頭,嚴肅異常地喃喃自語,對于晨安口中的靈魂,就算冷靜如白癡的他,也依然掩飾不住内心深處的那份顫栗,不過他顯然不是一個容易被奇迹沖昏頭腦的人,雖然感到震驚,但卻一刻都沒有停止過思考。
“能看到并掌控靈魂,這豈不是說已經可以掌控生死?這應該是神的領域吧?不、不對,靈魂不應該如此簡單,這不符合常理,就算你真的擁有這種能力,也一定存在着我們所不知道的限制……”
胖子的性命危在旦夕,在許飛分析思索的同時,晨安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已經開始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靈魂再生,場間的氣氛也随之緊張起來。
沈曉雨和張心幫不上什麽忙,都很識趣地閉上了嘴,生怕打擾了晨安的某個重要儀式,可是坐另一邊的許飛,卻與他們的安靜截然相反,隻見其在喃喃自語過後,竟然又在此時大聲驚呼了起來!
“不對!”隻見許飛猛地擡起頭,盯着雙眼緊閉的晨安,緊張地說道,“晨安,現在還能聽到我說話吧?不管你在做什麽,如果感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就立刻停下來,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你應該知道所謂的等價交換吧?
“如果這個世界的規則不變,如果進化還遵循着人類社會的物理常識,那麽其必定存在等價交換,還有質量和能量守恒定律,這些都是最基本物理限制。你想想,靈魂這種超越常識的東西,怎麽會如此簡單就被控制?它絕對會有我們不了解的限制!”
許飛的警告,讓寝室中的氣氛徒然變得詭異了起來,這些原理并不複雜,甚至淺顯易懂,可是當這些常識與此情此景相結合後,衆人卻忽然覺得周身一陣陣毛骨悚然。
如果靈魂再生需要等價交換、需要能量守恒,那麽晨安将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與靈魂相對應的東西是什麽?
晨安沒有回答,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感知身外的事物,此時的他已經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對靈魂能量的感應之上。在這次覺醒後,他的内心世界已經産生了微妙變化,那是對靈魂的自信,仿佛他天生就是爲靈魂而生。
在如今的他面前,所有危險都将會無所遁形!
在準備再生手臂之前,晨安觀察得很清楚,紅色生物一死,其身體内的靈魂能量便開始逐漸衰弱流失,而當他徹底切斷這條蟲臂後,蟲臂内殘存的靈魂能量更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活力,因爲它已經失去了主體,失去了循環路線,所以等待它的将是更加快速的枯萎。
晨安之所以要等,便是要等到蟲臂枯萎的最後那一刻,隻有當蟲臂裏的靈魂能量虛弱到極緻,甚至将要徹底消失之際,晨安才敢大膽地讓其和胖子的靈魂相融合。
他知道,這必定是蟲魂最虛弱無力的時候。
可讓晨安沒想到的是,當他牽引着蟲臂與胖子體内的經脈接觸融合之後,那條本已奄奄一息的蟲魂,竟然爆發出了讓晨安始料不及的強大求生欲。兩種緩緩流動的靈魂能量剛一接觸,便爆發出了激烈的争奪戰,互相吞噬,互相侵占!
電光火石間,晨安漆黑的雙眼猛地睜開,緊緊盯着胖子的傷口處,額頭瞬間布滿了冷汗。
晨安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僅僅隻是蟲臂内奄奄一息的殘餘靈魂能量,竟然就可以壓制住胖子整個身體内的靈魂線!
要知道胖子隻是失去了一條手臂,身體裏的靈魂線還可以正常運行,可謂是有着充足的“後勤補給”。
可是,這樣都會被壓制?難道是胖子太弱了?
沒有覺醒的胖子,集合整個身體的靈魂能量,竟然連蟲臂内殘存的那一絲靈魂能量都不如?
晨安沒有時間去思考那麽深奧的問題,或者說此時的他已經無暇多顧,因爲不止是胖子,就連他自己都陷入了這場靈魂的博弈之中!
他沒有想到,蟲臂内即将枯萎的靈魂線,竟是恐怖如斯。
兩方戰鬥得越是激烈,晨安就越要付出更加強大的靈魂能量來進行制衡,否則胖子早就已經崩潰而死,可是,第一次進行靈魂再生的晨安根本就是個菜鳥,他如何能壓制得住?
這一刻,晨安隻覺得體内的靈魂能量瘋狂湧出,自己作爲靈魂能量牽引者竟然都無法自拔!
直到此時,他才發覺等價交換和能量守恒帶來的嚴重後果,在未知力量的面前,他竟是如此渺小……
時間在緩緩流逝,滴答滴答地走向生命的盡頭,晨安臉頰上的冷汗也跟着慢慢滲出,一點一點地落在那條血紅色的蟲臂之上,而他握着蟲臂的雙手,不知從何時開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屋内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緊張。
與胖子一樣,晨安也已經走到了生死之境,他體内那條黑色的靈魂能量,同樣正在快速流逝,迅速枯萎,直至消失不見。
他終于到了崩潰的邊緣。
恍惚間,晨安隻覺得眼前一花,仿佛看到自己整個人都化作了靈魂能量,飄忽之間便進入了靈魂戰場,夾在胖子與蟲臂的靈魂線之間,之後更是與蟲臂裏的殘餘蟲魂相撞在了一起……
又是恍惚之間,晨安發覺自己已經不在靈魂戰場之内,也不在房間中,甚至不是在人類社會,因爲這是一片血紅色的荒蕪之地。
在這裏,天上地下,甚至整個世間都充訴着刺鼻的血腥氣息,這個場景令晨安感覺十分熟悉,因爲他曾經見過一次。
他在文華廣場第一次昏迷的時候,在那場意識旅行中見到的,便是這個世界!
這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蕪大地,枯萎,凋零,凄涼,殘酷,醜陋……
這裏有着人類厭惡的一切負面情緒,恍如地獄。
在這個死氣沉沉的世界裏,晨安看到了一條紅色幼蟲,它奮力地爬出蛋殼,睜開雙眼,迷茫地注視着眼前這破敗的大地,眼中的那絲好奇,漸漸變成了悲憤。
然後風起雲湧歲月變遷,晨安看着它越長越大,直到再次結繭并脫繭而出,紅色的它終于長出了稚嫩的翅膀。
晨安看着它笨拙地煽動翅膀、摔倒,再煽動,再摔倒……
第一次成功飛行,第一次捕食,第一次與别的生物戰鬥,晨安看着它身前的那雙利爪無堅不摧,撕裂一個又一個惡心的怪物……
直到空間壁障的出現。
那如水紋一般的空間壁障,橫亘在天地之間,與這個血紅色的世界格格不入,而在水紋之下,則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蟲族大軍,遮天蔽日。
晨安看着它興奮嘶鳴,看着它跟随蟲群争先恐後地穿透空間壁障,看着它翺翔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上空,看着它沖入寝室樓内,看着他遇到一名有着漆黑雙眼的人類。
然後,直到死亡……
晨安看到了它一切。
這是種深深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即悲傷又無奈,仿佛他自己就是那隻紅色生物,這讓晨安整個人都精神恍惚起來,分不清生死,分不清悲歡。
漸漸地,晨安開始迷失,開始分不清自我。
他漸漸忘記了自己是人還是蟲。
恍惚間,晨安隻覺得右手臂突然傳來一陣陣鑽心的刺痛,這痛楚是如此清晰,清晰到讓他下意識地認出了這種感覺——從文華廣場的那次精神旅行開始,一直到他覺醒能力後的意識恍惚,再到如今的迷失自我。
這陣刺痛,每一次都是在他即将失去意識之際突然出現,然後将他拉回現實世界。
就在這一刻,晨安忽然醒悟過來,對于眼前看到的一切有了更清晰的認知,他終于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止是單純的肢體再生,而是靈魂再生!
靈魂,這本該是神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