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像它們憑空出現一樣。”
看着晨安茫然的眼神,張心一臉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開始描述起了怪物消失的全過程,當然,他能描述的僅僅是籠統的新聞版本。
下午四點,天空恢複了正常顔色,數之不盡的空間穿越點盡數破滅,那些肆意屠殺人類的黑色怪物似乎感知到了什麽,争先恐後地追逐着越來越少的穿越點,一起撤離了人類世界。
至于那些迷路、受傷或撤退不及時的怪物,則被迫遺留了下來,成爲了軍隊圍剿的對象。
張心說完,還不忘朝晨安的身後使了使眼色,晨安順着他的目光回頭望去,然後才驚訝的發現,在文華廣場的另一側,竟然堆積着如同山丘般數之不盡的黑色蟲屍!
前方是人類的屍體,後方是怪物的屍體,泾渭分明。
對于怪物的撤退方式,晨安倒是沒有太過驚訝,既然它們能憑空鑽出來,那再鑽回去也不是不可能,而真正讓晨安驚慌的是,在軍隊與蟲子長達兩三個小時的戰鬥中,他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那堆積如山的黑色蟲屍,還有那密密麻麻的子彈彈孔,就像是在向他昭示着那場戰鬥的慘烈一般,與晨安那長達兩個小時的昏迷形成了鮮明對比。
好吧,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昏迷了,這應該叫昏死吧……
除了昏死之外,晨安的精神狀況也出現了一些問題,自從經曆了那場奇怪的精神旅行,醒來後的他就一直昏昏沉沉,神志時常發生混亂。
對此兩人都沒有太好的辦法,至于去醫院檢查,那根本想都不用想,如今在醫院外等着搶救的傷患早就堵滿了整條大街,随時都有人因得不到救治而在醫院外死去,像晨安這種頭暈腦脹的小毛病,恐怕連醫院的大門都進不去。
張心似乎看出了晨安壓抑的心情,沒心沒肺地安慰道:“跟那些碎屍比起來,你這具全屍已經夠幸運了,不瞞你說,在文華廣場這片地區,你可是僅有的兩個幸存者之一啊,你說你還有什麽好壓抑的?”
“等等,你說這裏……算上我,隻有兩個人活了下來?”
張心的話讓晨安震驚無比,一股寒意瞬間從頭涼到腳,整個文華廣場怎麽說也得有上千人吧?全都死了?
這一刻,晨安忽然對另一個幸存者産生了好奇心,僅有的兩個幸存者是什麽概念?要是男人的話還好說,如果是一個女人,那可真稱得上是現代版的亞當與夏娃了。
當然,晨安真正好奇的不是性别,而是那個人活下來的方式,在這偌大的露天廣場之上,要躲到哪裏才能逃過一劫?
想到此處,晨安收起淩亂的心情,皺眉問道:“另一個人是誰?怎麽活下來的?”
聞言,張心神情黯然地搖了搖頭,歎息道:“唉,是一個小女孩,看樣子隻有五六歲,聽說是在清理死人堆時,從最下面救出來的。”
“五六歲的小女孩?”
不知道爲什麽,晨安忽然想到了那個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想到了那雙天真的大眼睛,然後忍不住低聲道:“你……帶我去看看吧。”
……
傍晚,小女孩獨自一人坐在廣場外圍的長椅上。
似乎是爲了印證晨安的猜測,小女孩的懷裏依舊抱着那個美麗的洋娃娃,隻是其衣服和臉上已經凝固的血液,卻讓這幅本應溫馨甜美的畫面變得凄涼無比。
小女孩那雙可愛的大眼睛,也已經變得毫無生氣。
“她的家人呢?”晨安的話剛出口,就意識到問得有些多餘,當時那個牽着小女孩手的女人,是他親眼看着被怪物殺死的。
張心站在旁邊,聲音低沉地說道:“都死了,一家三口隻有這個小女孩自己活了下來,當時壓在她身體上的那兩具屍體,就是她的父母……唉,這麽小就親眼目睹了如此血腥的一幕,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下來,以後的路該怎麽走下去啊……”
此時此刻,就算是“沒長心”的張心,都收起了一貫的前言不搭後語,雙目微紅地低着頭,眼中充訴着悲憤之情。
晨安執着地問道:“那她有沒有什麽親戚?家在哪裏?”
再次見到小女孩,晨安的心裏湧出一股異樣的感覺,或是愧疚,或是憐惜,總之他不想看到小女孩如此凄慘的孤獨一人。
聞言,張心搖頭道:“她一直都不肯說話,從始至終就這樣抱着洋娃娃,問什麽都搖頭,我想她應該是再沒有親人了吧,而且你也知道,現在這麽亂,我們也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安置她……”
晨安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一家孤兒院,那裏的人我都很熟悉,先讓她暫時住在那裏吧。”
晨安本來就是一個孤兒,因此他很清楚,對于剛剛失去雙親的小女孩來說,一個溫暖的大家庭才是她現在最需要的,她需要用熱情的夥伴來幫她忘卻傷痛。
她那幼小心靈上的創傷,需要有人來慢慢撫平。
所以,軍營那種地方絕對不是什麽好選擇,而孤兒院的萍姨和那些同樣沒有父母的孩子,才是晨安現在唯一能夠囑托的人。
在得到張心的默許後,晨安便徑直來到小女孩的身前,蹲下身體輕聲問道:“跟哥哥走吧,哥哥知道一個地方,有很多很多和你一樣的小朋友,好不好?”
小女孩那毫無生氣的雙眼微微擡起,在看到晨安後,輕輕顫動了一下,然後一直未曾開口說話的她終于傾吐出聲。
“不好,大哥哥是壞人……”
……
小女孩最終也沒有認同晨安的邀請,她隻是靜靜地躲在張心身後,嘴裏不停地說着:大哥哥是壞人,岚岚不要和他走……
無奈之下,晨安隻好将小女孩交給張心,也許是受到失聯名單的影響,文華廣場這裏的指揮官很配合,張心很快便申請到了兩輛軍車,然後按照晨安的囑托,将小女孩送到了晨安曾經生活過的那家孤兒院。
在這種非常時期,部隊的人還能做到如此程度,這讓晨安在感激之餘,也對方皓宇家裏的實力有了更進一步的認知。
目送着小女孩離開後,晨安和張心坐上另一輛車軍,轉而朝着春城大學趕去。
一路上,晨安都是沉默不語,腦中一直回蕩着小女孩最後說的那句話,心緒久久不能平靜。他想到了自己趴在車下時的情景,想到了小女孩抱着洋娃娃蹲在地上,那雙可愛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直到她的臉上濺滿鮮血……
在小女孩的世界,也許他真的不是一個好人吧。
晨安的沉默,使得車内的氣氛變得十分壓抑,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什麽,當然,街邊的慘況也很難讓人提起什麽興趣。
在離開文華廣場的區域後,雖然沒有了那種死人堆積的場面出現,但是放眼望去,眼前所能看到的,依舊是一副副讓人内心無比壓抑的凄慘場景。
街道上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軍人,染滿鮮血的無主棄車被拖走或堆至牆角,主要路段都已經被暴力且迅速地清理通暢。
部隊、公安、交通、消防……各種政府緊急車輛不停的從旁邊呼嘯而過,一切可以被調動的執法部門全部武裝出動,在各個街道巡邏維護治安,進行全市範圍内的大規模行動。
救援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爲防止出現突發事件,如果人類社會在此時發生大規模的暴亂,那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到那時人類就真的離末日不遠了。
不過,此時卻并沒有任何暴亂的迹象,晨安眼前所能看到的,隻是一個又一個迷茫無助的眼神,每個人都拖着沉重的步伐,或自救或救助别人,又或者傻傻地坐在路邊。
人們都還沒有從恐懼中走出來,悲傷的情緒彌漫了整個城市。
不知過了多久,春城大學的天橋終于出現在晨安的視野中,對于這個學校,他并沒有太多的感情,畢竟來到這裏上學才僅僅一年多,而且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外出兼職中度過。
可是,當他看到那些從天橋上流淌下來的暗紅色液體後,依然抑制不住從内心深處突然湧現的悲傷。
希望沈曉雨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