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急了,也會來一招兔子蹬鷹,人呢?
能在蒙元朝廷中混的一官半職的,沒有謙恭君子,隻有混混無賴。
怯薛軍的不退讓,汝陽王府的無回應,最終導緻這些人的總爆發:
“沖過去!”
“我們自己跟王爺說!”
“我們要見王爺!”
“滾開,你們這群丘八!”
“罵誰呢?”
“不許動,再動我們就不客氣了!”
……
混亂中出現了推搡,推搡中出現了争鬥,争鬥演化爲鬥毆,鬥毆升級爲混戰,混戰制造出流血……
亂世之中,保命爲先,這些人來求見察罕特穆爾時,都有貼身的家丁、保镖護衛,不然他們怕是很難穿過混亂的街道,而這一刻,主辱臣死,正是這些家丁、保镖大顯身手的關鍵時刻。
怯薛軍曾經是一柄百鍛鋼刀,殺戮爲業;但數十年的時光打磨下,怯薛軍已經從百鍛鋼刀演變爲儀仗刀,甚至是隻塗了一層粉的木制儀仗刀。
對付一般人,怯薛軍還是有威懾力的,他們也願意、也敢拔刀相向;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朝廷已經完了,他們的前途一片迷茫,兇悍的猛獸在走投無路時也有可能吓得嗦嗦發抖,更何況他們還不是兇悍的猛獸;
前面這些新人,每一個都是權重一方的大人物,縱然落魄,也要比他們金貴,在同爲喪家之犬的時候,怎下的去狠手?
一方有心,一方無意,怯薛軍在對峙中不斷後移,陣地逐漸喪失,情況愈加兇險。
“不行,不能讓他們沖過去!”
負責汝陽王府正面的怯薛軍千夫長用力閉上眼睛。因爲就在他的面前,那一張張的面孔中有不少連他也需要仰望的人,但現在,爲了身家性命。他顧不得了。
一旦被這些人沖過封鎖,闖入汝陽王府,王爺會如何看他們?
萬一這些人在混亂中誤傷了王府的貴人,那他們結果會如何?
而且他們的家小也在王府,所以他們不能退。他們無處可退!
兇光在葛爾夫眼中閃過,一把從旁邊的士兵手中奪過一柄長矛,葛爾夫上前一步,貼着士兵的肩膀,用力向前捅出,同時厲聲大喝:
“殺!”
“沖撞隊形者,殺無赦!”
長槍如龍,鮮血如虹。
随着葛爾夫的一刺一收,殷紅的鮮血在空中飄灑,豆大的血珠四濺而開。濺在人的臉龐上,帶來溫熱的感官刺激;落在衣服上,變成朵朵綻放的紅梅。
萬事開頭難。
葛爾夫的一槍,石破天驚,讓混亂的局勢穩定了那麽一刹那,然後雙方同時鼓噪起來,刀光劍影在人群中閃耀,鮮血與斷肢漫天飛舞……
殺!
怯薛軍的确已經蛻化爲圈養的狼,但隻要是狼就會吃人!
殺!
達官士紳早已心急如焚,他們能吃人自然也不拒絕殺人!
猝然而起的激戰。迅速從汝陽王府的一面擴散到四面,一時之間,整個汝陽王府陷入了風雲飄搖之中。
“打土豪,分田地!”
“搶他娘的!”
可能是誤會。也可能是巧合,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必然。
當一個城市失去了秩序時,出現渾水摸魚的搶劫勢在必然,而這些達官士紳們爲了安全穿的自然是布衣,于是。導緻他們的行爲看起來就是……
打土豪分田地!
替天行道的劫富濟貧!
圍攻大戶的市井遊俠!
絡繹不絕的平民、混混、地痞操持這棍棒、菜刀、闆凳沖了上來,亢奮,讓他們瞬間都變成了小宇宙爆發的超人。
簡單火把,從人群中扔出,越過混戰的人群,飛入了汝陽王府;
磚石瓦礫,漫天飛舞,砸向混戰中的怯薛軍,讓他們手忙腳亂。
“快,禀告王爺,我們需要進府固守,暴民太多了!”
葛爾夫手忙腳亂,所幸他還保持着一線清明,沒有貿然轉身後退,而是抓住一名士兵,讓他趕快去通知察罕特穆爾。
……
“不是吧,”桂公公站在王府的一棟小樓上,看着外面的混戰,目瞪口呆,“怯薛軍什麽時候這麽廢了,連一群暴民都打不赢?”
感傷在察罕特穆爾臉上閃過,曾經最強大的怯薛軍現在變成了紙老虎,他這個蒙元曾經的軍事統帥難免心中慚愧。
“父王,要不要讓他們退入王府?”王保保皺起眉頭,“看外面暴民的架勢,他們是準備打我們王府的土豪,分我們的田地的。”
隻是盞茶工夫,王府外聚攏起來的暴民就超過了四五萬人,平均每個方向都有近萬人,黑壓壓的一片,令人不寒而顫。
如果怯薛軍被擊潰,王府絕對擋不住這數萬隻蝗蟲的。
别說是王保保,桂公公也是臉皮哆嗦着看向察罕特穆爾,壓低聲音:“王爺,要不,還是讓他們先退進來吧?”
好漢架不住人多啊。
汝陽王府看起來好像固若金湯,王府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事實上,在怯薛軍圍府的日子裏,汝陽王府就做好了據守血戰的準備。
雖說,察罕特穆爾已經認命,如果元帝想要他的命就給他,但是,他絕對不會選擇自殺。所以察罕特穆爾并不同意在王府内大興土木,搞什麽防禦作戰,準備什麽巷戰……
王府雖然大,但若元帝真的鐵了心,單靠王府這點人手,是根本擋不住的,何必自取其辱?
隻是,察罕特穆爾能管得住自己,卻約束不了桂公公,也約束不了王府内其他不願認命的人。
尤其是,在蒙古權貴們進行大規模刺殺之後,王府之内就進行着瘋狂的土木工程,修築壁壘——
不管這玩意有沒有用,至少能讓人心理安穩一點。
現在看來,王府的所有準備工作中,他們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環——
兵力!
“父王。”趙敏也算是久經考驗,也的确在刀槍劍雨的血腥沙場上走過幾遭,但現在這種局面也讓她心中驚怕,“既然我們已經接納了怯薛軍的家屬。何不讓怯薛軍也進來呢?不然,單靠我們,是守不住的。”
滿城大亂,部分怯薛軍的家屬是接了過來,原本她們隻是在王府外的街道上安置。後來,趙敏母親心軟,說動察罕特穆爾,打開府門,讓這些老弱進府避難。
察罕特穆爾猶豫再三,難以決定。
讓怯薛軍退很容易,但是,萬一變成了潰敗呢?
軍隊易進不易退,因爲一退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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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土豪,分田地!”
“打土豪。分田地!”
“打土豪,分田地!”
……
“救命啊!”
“将軍,救命啊。”
“大人,求求你了,幫我們一把。”
“将軍,我願意捐獻所有,請救我性命。”
……
魏延覺得自己應該來錯地方了,他進入的不是蒙元朝廷的大都,而是一個魑魅魍魉充斥的人間烈獄——
大街上到處都是持強行兇的暴徒,到處都是打砸搶燒的亂民!
但讓魏延哭笑不得的是。這些暴徒、亂民喊得卻是北伐軍的口号。
哎……
主公啊主公,你的這個政治口号蠱惑性太強了,難道你以前就是幹無本沒買的,不然怎麽會将搶劫這種罪行渲染得如此的正氣凜然呢?
幸好。魏延一行兩千人,裝扮是侍衛親軍的模樣,而且膀大腰圓、殺氣淩然,不管是獨行搶劫的好漢,還是結幫替天行道的大俠,見到魏延他們就遠遠躲開。生怕觸了黴頭,遭到殺身之禍。
隻是……
也因爲魏延他們的形象如此鮮明、出衆,被好漢、大俠們正在搶劫或者已經被搶劫的受害者,争相呼救,但魏延卻馬不停蹄,狂奔而過——
不能救,沒法救!
大都如此混亂,趙敏危在旦夕!
汝陽王府的情況,趙敏通知了張汝心,張汝心告訴魏延。
汝陽府外外數萬暴民圍攻,随時都有可能破開汝陽王府那脆弱的雞蛋殼,别說隻是路人被搶劫、傷害,縱然是前方有婦孺擋道,魏延也會毫不猶豫地沖撞而過。
身爲軍人,自當心硬如鐵。
更何況,現在的魏延已經不是場景土著,至少他不是這個世界的場景土著,他不存在觸景生情的可能。
身有餘力的情況下,魏延不介意幫一把;但自顧不暇之際,魏延就隻能做好自己:
“快,再快一些!”
……
怯薛軍退了。
他們不得不退——
因爲,汝陽王府朝不保夕!
四千名怯薛軍,汝陽王府每面隻有千人,而這千人也不滿額,畢竟打亂之際,出現逃兵也在情理之中。
圍攻王府的暴民有多少?
至少四五萬!
王府的正面、後面随時都有可能被暴民沖破;而王府的側面,情況則更加危險。
王府的牆很高,也很厚,但是,王府沒有護城河,也沒有望樓、箭塔,數萬暴民用木棍敲、用鋤頭挖,如同啃骨頭的螞蟻一般,正在撕裂王府看似堅固的雞蛋殼——
一旦王府的圍牆被弄倒,數萬人湧進去,後果不堪設想。
嗖!
桂公公一把竹簽灑出,十幾名暴民瞬息暴斃,但更多的暴民卻擠了上來,繼續瘋狂地去啃王府的院牆。
情況危機,桂公公隻好親自出馬,幸好他有十幾名實力不俗的徒弟,可以幫助他分擔壓力,但縱然如此,也隻能起到杯水車薪的作用——
王府内能有多少根竹簽?
當然,也不一定非要用竹簽,偶爾他們也會跳下牆,貼着牆去砍殺暴民,可是暴民人太多了,縱然是桂公公,也不敢長時間停在下面。
“魏延怎麽還沒到?”
趙敏已經完成了她要做的事情,在暴民的威脅下,察罕特穆爾和趙敏母親,還有王保保,他們都已經同意與趙敏一起去另外一個地方,他們也使用了劇情人物卡,但是……
若暴民沖進來……
沒錯,暴民沖進來,在趙敏以及桂公公他們的幫助下,趙敏一家三口脫險不難,可王府内的其他人呢?
尤其是那些進入王府避難的怯薛軍的家小呢?
她們是相信王府是安全地,相信她們丈夫父親保護的地方可以保護她們的安全,結果這裏卻成爲她們的喪生地,趙敏難以接受……
因爲趙敏是這個世界的人!
至于混進來的五百親衛……
若非有了他們,怯薛軍也很難堅持到現在,實在不能對他們有更多的要求了。
轟隆!
沉悶的轟鳴聲不知道從哪個方向響起,因爲在這一刻,汝陽王府的四面都回蕩着激烈的厮殺聲,但是,這聲轟鳴卻在告訴大家——
城破了!
嗯……
殼破了!
完了!
趙敏眼前一黑,難道這些可憐的婦孺最終還逃不過悲慘的命運嗎?
嗚嗚——
穿透力極強的牛角号聲突然壓倒了四面的厮殺聲,宣告着他們的到來;與此同時,悶雷般的鐵蹄聲,如同烏雲奔馳,狂風撲面,席卷而來。
王府内的人,由于高牆阻擋,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不知道來的是什麽人,但是,王府外的暴民,他們驚恐地發現,黑壓壓的鐵騎,明晃晃的長槍,如同奔瀉而來的洪流,向他們席卷而來。
嗚——
凄厲的破空聲中,一柄長槍猶如蛟龍,瞬息之間跨越而來,擊碎了一名暴民的頭顱,在漫天的血霧中,長槍飙射,再度射穿三名暴民的身體,帶着這三具屍體,狠狠紮在了王府的圍牆上。
魏延擲出手中的長槍,厲聲怒喝:
“目标,暴民,殺無赦!”
……
魏延很有點後怕。
事實上,如果魏延再晚到一步的話,戰場将會轉移到王府之内,屆時,兇險程度将更會更大。
王府的圍牆被暴民挖塌了兩百米長的一段,也正是因爲這段距離太大,橫飛的亂石、騰起的煙塵讓暴民們沒有第一時間攻入王府,這才給了魏延機會,也讓王府内的婦孺避免了被屠殺的命運。
當然,縱然王府真的成了屠宰場,趙敏一家三口的性命也可以無虞,但這件事情必然會留下後患,至少,會給他魏延留下後患——
救援不力!
對自己期許甚高的魏延,自然不能接受敗走麥城這種事情;
救援不力導緻傷亡慘重,趙敏難免心生不滿,枕頭風……
“多謝将軍救命之恩,”察罕特穆爾好奇地打量着魏延,因爲像魏延這種人才,本就非常奪目,由不得察罕特穆爾不注意,“不知将軍如何稱呼?”
介個……
魏延遲疑了一下,因爲他不知道是報自己的真名,還是随便捏造個名字。
趙敏輕輕扯了扯察罕特穆爾的衣服:“父王,這位就是魏延魏将軍。”
“魏延?”察罕特穆爾楞了一下,“怎麽和漢末的魏文長一個名字啊?”
“父王,”趙敏苦笑,“他就是魏延魏文長。”
察罕特穆爾張大了嘴巴,驚疑不定:“仙緣?”
趙敏無力垂頭,無可奈何:“算是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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