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少林、武當爲首的六大門派,可以代表中原武林各派了,畢竟他們有數百年、百年的積蘊,”彭瑩玉歎口氣,搖搖頭,“所以,如果我們與他們的關系處理不好,這将是一個大麻煩。”
“彭散人,”銳金旗掌旗使莊铮皺起眉頭,“不是我質疑你的話,如果比曆史,我明教的曆史并不比這些門派差太多;比門下數量,我們更是他們的數倍、數十倍之多,用人堆也能堆死他們。”
彭瑩玉向莊铮和顔悅色點點頭:“莊掌旗使說的有道理,但帳不能這樣算。”
莊铮不是韋一笑,對韋一笑彭瑩玉可以不假顔色,因爲韋一笑是孤家寡人,見識短淺得讓彭瑩玉憤怒,如果明教的護教法王都是這個水準的話,那明教前途堪憂……
莊铮是銳金旗的掌旗使,銳金旗負責攻堅破難,用于戰陣無往而不利;同時,莊铮的身後是五行旗,而五行旗是明教培養軍隊骨幹的地方,作用類似于宋朝曾經出現過的培養讀書人的書院。
比如嶽麓書院,面對蒙古鞑子,嶽麓書院的書生們放下手中的四書五經,拿起并不熟悉的刀槍劍戟,與侵略者連番血戰,至死方休。
當然,五行旗要比嶽麓書院強太多了,畢竟嶽麓書院培養出來的是書呆子,而他們培養出來的是殺人的劊子手、鋒利的兇器!
“窮文富武,隻有富家子弟才練的起武,”彭瑩玉和氣解釋,“尤其是在少林、武當兩派,他們收的弟子幾乎都是富家子弟,而這些富家子弟都是地方豪雄。雖然少林、武當的弟子數量不能和我們相比,但他們的影響力卻要超過我們。”
“如果少林武當兩派真正動員起來,他們能夠糾合的人馬不會比我們少多少。更重要的是,他們是鄉鄰相護,而我們是過境強盜。”
莊铮沒有話說了。光明頂原處西北,在中原地區的影響力就是幾支義軍,對于地方豪強他們真的沒有什麽影響力。
“雖然這一次我們與六大門派結下了深仇血恨,這種仇恨短時間甚至長時間内也不能化解。”彭瑩玉皺着眉頭,顯得無比糾結,“但是,我們不能放任這種仇恨的發展,更不能讓這種仇恨導緻我們與六大門派之間成爲生死之敵。”
“我們明教向驅逐鞑虜。就必須與六大門派和解,至少達成和解,哪怕是不上台面的和解也行,因爲我們的敵人太多了。”
……
對彭瑩玉的話,楊逍不置可否,殷天正則是白眉聳動,至于五行旗則是抱着無所謂的态度,坐看其他人的表情反應。
對公,五行旗死在六大門派手中的人并不多,相反。被他們幹掉的六大門派的人卻相當不少;
對私,五行旗作爲戰陣兇器,他們也的确對這種江湖争鬥興趣不大,不過,最終他們還是要表達他們的意見。
“那就私下化解吧,但這件事情我不會出面。”
楊逍終于開口,光明頂此次死在六大門派手中的教衆太多了,如果他敢出面與六大門派和解,那他當天就會被人戳脊梁骨,晚上住處可能就會被人潑糞。第二天就有可能被人在背後砸黑磚打悶棍,然後被光明頂教衆甚至是韋一笑、殷天正趕下台,這兩人都是他的對手,不是他的戰友。
出面的代價太大了!
縱然楊逍明白。一旦能夠與六大門派達成和解,那執行者在明教中的威信将急劇飙升,他也不能做這個出頭鳥——
光明頂教衆才是他的根本所在!
楊逍已經表态,殷天正也隻好止住聳動的白眉,雙眼之間精光四射:“與六大門派和解,老夫沒有不同意見。但雙方之間如何相處,這卻需要仔細衡量。”
一旦明教進入中原,那不可避免就會與六大門派中的幾派産生沖突,因爲各大門派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像昆侖派、崆峒派地處邊陲也就罷了,而少林、武當……
聽說少林、武當下面的城鄉地域都是這兩派的地盤,許多事務官府都要征詢這兩派的意見才能處理,不然就會鬧大亂子。
在蒙古人當政的情況下,連蒙古的地方官員都要給這兩派面子,他們作爲一群過路的強盜,處理不好,還會大打一場。
一旦事情發展到那一步,那進入中原的明教将成爲中原武林的公敵,真正的公敵,因爲他們明教不是蒙古鞑子,沒有碾壓一切的力量。
“至于各地義軍,情況更加複雜。”
彭瑩玉臉色相當不好看,疲憊之色與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各地義軍之間爲了地盤、人丁、财富互相征伐,和搶地盤、打群架的流氓混混沒有太大的區别。”
“今日他們是盟友,明日他們就是敵人,”彭瑩玉聲音凄涼,對各地的義軍他是恨其不争,“縱然是我受我明教影響的義軍,也是如此,我明教名義上是他們的共主,但事實上,我們就是他們的擦腳布,用完了就丢。”
“教中兄弟是一家,這句話也隻是說說而已,”彭瑩玉鄭重告誡在座的諸位,“如果真的信了,那會被人連皮帶骨的吞下去。”
場中氣氛似乎有點異常……
彭瑩玉詫異地發現,他似乎說錯了什麽,不然爲什麽大家的表情那麽怪異?
韋一笑在忍笑,憋的很難受,肩膀上下聳動;
殷天正面無表情,但眯起的兩眼中不時射出寒光;
至于楊逍則是坐卧不安,如坐針氈,顯得非常難受;
而五行旗呢,則是個個面帶冷笑,斜睨楊逍橫掃衆人;
……
尼瑪!
老子說錯話了!
彭瑩玉懊悔不已,因爲他剛才用了不分敵我無差别攻擊的地圖炮,把場中衆人一股腦地轟炸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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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頂被抛在身後,但光明頂上的一切卻還在衆人的腦海中萦繞,以至于與會的各派首腦都沉默無言。
數年、十數年的同門師兄弟姐妹命喪光明頂;
昨日還活蹦亂跳的好友親眷今日卻陰陽相隔;
黃泉路上他們可否有伴?
今生已畢可能來世再聚?
道門與佛門,都有一套不系統但卻有效的洗腦說辭,但現在,這套說辭卻失去了作用,各派弟子失魂落魄、心情凄涼——
降妖除魔的正義之戰最終慘淡收場。這個刺激太大了。
少林、峨嵋兩派還算是好的,當時他們在光明頂超度、善後,所以沒有誤入陷阱,被五行旗重創。而武當、華山、崆峒、昆侖經此一劫後隻剩下阿貓阿狗三兩隻。
此情此景,讓這四派的領軍人物更是悲上心頭、情難自已。
其中,心情最糟糕的是昆侖派何太沖,因爲昆侖派就是光明頂的鄰居,一旦其他門派撤出西北。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昆侖派怎麽辦?
面對惱羞成怒的光明頂,昆侖派擋得住嗎?
君子之澤,三世而斬。
難道何足道祖師創下的昆侖派真的要應了這句話,在他手中滅亡嗎?
若真如此,那他就是昆侖派的罪人!
不,他已經是昆侖派的罪人了!
九泉之下,他如何向師傅、祖師交待?
……
何太沖如此,滅絕師太也好不到哪裏去。
君子之澤,三世而斬。也适應于峨嵋派。
如果說昆侖派是因爲仗義行俠而滅亡,那江湖也會舉起一根大拇指,道聲“昆侖派仗義”,九泉之下,何足道也不會追究何太沖的不智——
昔日襄陽保衛戰何等不智,但依然有那麽多血性未冷的宋人踴躍赴死!
峨嵋派呢?
隻是因爲她的大師兄兼情郎孤鴻子與楊逍有怨,技不如人被楊逍氣死,然後她滅絕就拖着峨嵋派給她情郎陪葬……
九泉之下,不負責任的祖師郭襄是否會原諒她呢?
滅絕覺得郭襄原諒她的可能性沒有,一點都沒有!
當然。滅絕并不介意郭襄的看法,但她跨不過她心中這道坎——
隻是因爲孤鴻子的緣故,讓峨嵋派弟子傷亡慘重,讓她師傅一生的心血毀于一旦。那她真的能夠面對她的師傅嗎?
她滅絕真的做錯了嗎?
滅絕師太自知自己性情剛烈,眼睛裏面揉不得砂子,因爲孤鴻子的緣故她恨上了魔教,也恨上了一切與魔教相關、有關的人——
爲此,滅絕親手擊殺了紀曉芙,并要斬草除根殺掉楊不悔。
紀曉芙有錯嗎?
有!
紀曉芙的錯就在于她不該愛上滅絕師太的仇人楊逍!
紀曉芙本來是受害者。可以獲得滅絕師太的原諒,但她愛上楊逍卻讓滅絕師太無法容忍,哪怕她紀曉芙沒有做天怒人怨的事情,但隻要她紀曉芙愛上楊逍,那她就必須死!
一切與楊逍有關的人都必須死!
此時的滅絕師太……可以說性情剛烈,但卻不能說“胸懷天下蒼生,所作所爲絕非一己之私”,相反,她的一切作爲都是爲了“一己之私”——
爲自己的情郎報仇!
至此,目睹四派被重創、經曆了精神重大刺激的滅絕師太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爲、自己堅定不移的理念竟然不是天下蒼生,而是一己之私。
……
空聞方丈心緒複雜,因爲這一戰太慘了!
糾合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不是少林的計劃,但少林卻是執行者,此戰六大門派損失如此慘重,少林就将背這口黑鍋——
也隻有少林能背這口黑鍋!
武當派已經夠慘了,你還想讓人家怎麽樣?
至于蒙古鞑子,誰敢去讓他們背這口黑鍋,即使蒙古人願意,他們敢嗎?
遠征光明頂,他們的口号是降妖除魔,一旦蒙古人站出來,那他們就是助纣爲虐!
助纣爲虐……
一旦他們戴起這頂帽子,他們的祖師會被他們活活氣死,他們的門下将會一哄而散,他們的門派将會萬劫不複!
雖然華夏已經淪陷近百年,雖然神州已經陸沉,但宋人還未被殺絕,漢人的血脈還在綿延,中國的文化還在苦苦求生……
他們可以做,但他們不能說,因爲他們的門派擔不起助纣爲虐的代價。
“各位,”空聞目視衆人,語調平靜不見起伏,“這件事情如何善後,我們必須要議一議,拿出一個結論來,不然,在座的我們将成爲門派的罪人,永世不能超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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