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峽果然險要,但難道隻有這一條路可以通過嗎?
“當然不是,”趙天倫的衛隊長張柳福低聲解釋,張柳福出身天鷹教,是殷野王向他推薦的,趙天倫并未拒絕,“但如果他們繞道的話,需要的時間就更長,而且昆侖山區處處是險要,所以他們沒有選擇。”
好吧。
趙天倫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他看向前方殷天正、韋一笑、五散人等人的背影時,眼神有點不爽,因爲出風頭的事情永遠都沒有他的份。
當然,對殷天正的這種提防他可以理解,畢竟他這個光明左使是傀儡,絕對不能做喧賓奪主的事情。普通的明教教衆不知道他這個光明左使是門面牌子,萬一有哪幾個沖昏了頭倒頭就拜帶動了其他人,那豈不成了殷天正他們的心腹大患?
趙天倫有句話說到了他們心中——
無才無德的光明左使才是他們心目中最理想的光明左使。
可是,就這麽在後面打醬油,也不符合趙天倫的性格,多少他也要做點什麽,不然明教敗亡的太快,可對他的任務不利。
趙天倫剛剛邁步上前,張柳福就湊了上來:“左使大人,前方危險,我們還是等一會再過去吧。”
張柳福沒有硬攔趙天倫,但他也成功地提醒了殷天正等人。
“天倫,這邊來。”
殷天正轉身,向趙天倫招招手,與此同時,韋一笑、五散人等呈鳥翼狀散開,有意無意擋住了兩邊的視野。
趙天倫撇撇嘴,跨步上前,他的左右皆被衛士環圍,縱然他有心接觸明教底層的弟子,也是有心無力。
殷天正在左,韋一笑在右,趙天倫身處中央,三人站在一線峽頂一塊巨石旁,俯瞰山下五大門派的陣營,趙天倫咂舌不已:“想不到五大門派竟然舍得花這麽大的本錢,他們到底爲什麽,難道他們這麽想成爲武林至尊?”
一線峽外,聚集着數千名江湖好漢,其中大半怕都是五大門派裹挾而來的附庸門派,甚至是過來打醬油的門派、幫派,但平均每個門派也有三四百号人——
三四百人橫跨近萬裏的遠征,這些門派也太奢侈了吧!
這數千人分成五部分,其中以光頭少林和女道士峨嵋派人數最多,其次則是華山派與崆峒派,昆侖派人數最少人數,但也因此吸引了不少江湖人加入昆侖派陣營,因爲昆侖派是地頭蛇啊,最少對這邊的地理環境門清。
有五大門派壓着,他們可以暫時擰成一股繩,但一旦屠龍刀到手,他們怎麽分,來一場比武論輸赢?
“屠龍寶刀,代表着無上的榮耀,”殷天正笑了笑,“隻不過,擁有屠龍寶刀的人,往往沒有好下場,匹夫無罪,懷壁其可,這個道理他們還是懂得,所以,他們其實是沖我們明教來的。”
“那我們明教的英雄好漢也太能拉仇恨了,”趙天倫悻悻然,“一個籬笆還要三個樁,咱們明教想驅逐鞑虜,肯定需要聯合五湖四海的好漢,可現在,三山五嶽的好漢都來找咱們算賬了,還談何驅逐鞑虜。”
殷天正木然不語,趙天倫的話戳中了他的心,不管是謝遜還是楊逍,都是惹事的主,當然,其他人也不是善茬。
彭瑩玉驚訝地看向趙天倫,慢慢雙掌合十:“左使見識果然高明,隻是,眼下已成冰火不容之勢,左使以爲我們該如何?”
“該如何?”趙天倫聳聳肩,“狠狠地打,直到打疼了他們爲止。”
彭瑩玉啞然,趙天倫的回答沒有錯,但卻不是他所想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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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遽然發生,就在趙天倫他們登高而望遠之時,零星的戰鬥已經在四處打響,不少武林中人、江湖好漢沿着起伏不定的山嶺如同靈活的猿猴攀援而上,頭頂明教弟子擲下的亂石如雨,卻被他們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
精彩!
若非顧慮到影響問題,趙天倫真的要鼓掌了。
明教人數雖衆,但真正能戰者不多,以光明頂爲例,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五行旗、天地風雷四門、五散人的直屬教衆。
但自陽頂天失蹤,楊逍拉開了光明頂内鬥的大劇,經過一連串的勾心鬥角,殷天正另起爐竈,五散人出走、五行旗分立,在這種情況下還指望楊逍将不聽話的力量養的龍精虎猛,那是想都不用想。
更何況,明教不是門派,明教的教衆用在強身健體、擒拿格殺方面的精力很少,所以面對這些門派的進攻,自然是屢戰屢敗,但好在明教的教衆占友地理優勢。
殷天正的臉色正常,因爲天河之畔的阻擊戰是他天鷹教爲主力,現在一線峽戰場自然是五散人爲主力,死傷的不是他的心腹,他自然談笑自若。
五行旗掌旗副使則是在觀戰,因爲他們将承擔第三波的阻擊戰,知己知彼,他們才能減輕自己的傷亡。
五散人愁眉苦臉,心不甘情不願地将自己的忠心手下投入到各處的絞肉機中,同時,調撥更多的兵力支援前線,希望能夠用數量抵消質量上的差距,給予敵人更大的殺傷。
厮殺聲不絕于耳,趙天倫卻開了小差,轉向殷天正:“殷法王,我印象中蒙元鞑子是不允許行人結伴而行的,這麽大規模的人口流動竟然能夠發生,是不是說明蒙元對天下的統治也到了岌岌可危的時候?”
“岌岌可危?”殷天正搖搖頭,不以爲然,“怕是言過其實了吧,一些流民而已,現在哪個地方沒有流民?”
“左使此言極爲有理,”彭瑩玉倒是眼睛發亮,情不自禁插嘴,“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蒙古鞑子不允許居民随意流動就是怕出現各地勾連,而現在蒙古鞑子想借刀殺人,讓我們與中原門派兩敗俱傷,他們怕是打錯了算盤。”
“和尚這是說什麽胡話呢?”周颠翻翻白眼,不耐煩地伸出手,準備量量彭瑩玉的體溫,被趙天倫擊潰後,周颠對趙天倫有點發怵,“不會是燒糊塗了吧?”
“一旦這些人返回家中,或者返回各自的門派;”彭瑩玉指着一線峽外面的武林人士,喜不自禁,“你覺得他們還會不會老老實實待在家中,或者會不會求爺爺告奶奶讓鞑子給他們一張官府路引,讓他們可以離鄉百裏去走親訪友?”
路引制度自古就有,但在元代達到一個高峰,如果沒有路引是不允許居民離家百裏的,如有觸犯就是殺頭的罪行。
周颠搖搖頭,雖然他看似裝瘋賣傻,但他又不真傻,如果真傻的話他現在就應該找趙天倫才是。
“這數千人中,我猜測至少也有兩千多人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或者搏一把的心态,”彭瑩玉眼睛越來越亮,“如果他們能夠返回家中,那他們一路的經曆、見聞将吸引更多的人去掙脫蒙古鞑子給我們的枷鎖,去反抗蒙古鞑子的野蠻統治。”
說不得和尚輕輕開口:“視野有多大,心就有多大。”
彭瑩玉的描述給了五散人、韋一笑、殷天正不小的沖擊,一時之間,面對正在血肉模糊、鮮血四濺的戰場,他們集體沉默了。
嘶……
趙天倫無聲地抽了一口冷氣,因爲他感覺這個彭瑩玉太能忽悠了,竟然把他自己也忽悠住了,竟然認爲山下的敵人是他們未來的盟友……
有這樣喊打喊殺的盟友嗎?
沒錯,在未來的某一天,山下的人會成爲驅逐鞑虜的盟友,但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才能打退這些山下的對手。
“既然這樣,”鐵冠道人張中沉吟了一下,方才開口,“那我們需要調整戰術。”
惜字如金的冷面先生冷謙也難得開口:“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