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好古聽完李煥文的長篇大論,也不由得一怔,旋即又恢複了古井無波的神态,一雙精神奕奕的眸子盯着李煥文足足看了十秒鍾,看得李煥文心裏發毛。
接着,他微微點了點頭,輕聲歎道:“不愧是神作書吧家,你很能聯想,但公然神作書吧假的事,老夫是做不出來的。”
慕秋虹在一旁聽得兩人輕聲地嘀嘀咕咕,也聽不清他們談話的内容,隻依稀聽見“神作書吧假”,又見張好古一副不太合神作書吧的樣子,心裏的石頭就不斷下沉。早就對臭小子說過了,邪門歪道是走不通的,張教授是一個有原則有氣節的學者,他還偏偏不信。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李煥文嘴角一揚,再将聲音壓低10分貝,用蚊呐般的口氣輕輕說道:“沖鋒陷陣的事,當然不需要你老人家來做了。與不法分子神作書吧鬥争的任務,就交給我們這些年輕人了,你老人家在後台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張老你想想,李白的字畫被那些黑心商人炒到幾百萬一副,還經常是給外國人買去了,這是國寶啊,你就不痛心疾首?你忍心我們的考古事業受到阻力?而這阻力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啊!”
張好古沉吟半晌,微微點了點頭,但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兩個明白人談生意,講究的就是心照不宣,不着痕迹。李煥文的幾段話裏,大概有90%是廢話,抓住幾個關鍵詞就可以得出這樣幾條信息:你老人家不用上前線,坐在後台把關收錢就行;現在這些字畫都炒到幾百萬一副了。利潤空間是不可想象的;買這些字畫的,很多是外國那些不懂裝懂,附庸風雅地傻鳥,我們不用擔心被戳穿……
張好古的應對也很得體,說話滴水不漏,始終不曾松口。即使到最後,也隻是點頭,沒有多說一句。要是日後事發。他也完全能夠全身而退,做出一副局外人的姿态。
李煥文見事情談到這一步。今天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再久留下去也沒有必要。
他對着張好古行了個禮:“今天打擾張教授休息了。心裏萬分惶恐。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們這就告辭了。對了,我留下一個電話,如果張教授什麽時候得閑,不知我能不能有幸再與張教授好好談談。讨教讨教。”
張好古正準備客套一番,然後将人送出門,這時門鈴響了。
張好古看了看攝像頭下的畫面,不禁莞爾,自言自語道:“這小子還真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主兒。”
他對着聲控器說了一聲:“長風。進來吧。”然後便按開了門鎖。
片刻之後,清秀的趙長風出現在張家的客廳裏。
在他見到慕秋虹地一刹那,他一下子心驚肉跳。這幾天以來,腦子裏一直在惦念的人,本以爲很難再有緣見上一面,沒想到這麽巧,居然在這裏又見到了。
“慕小姐你好,想不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面了。”趙長風很有風度地伸出手。
慕秋虹地手與他一觸即收,淡淡說了句:“趙先生近來可好?”
“你們認識啊?”張好古歎道:“世界真的太小了。”
“我們曾在飛機上見過一面。”趙長風侃侃而談:“當時。長風還曾與慕秋虹讨論過一些關于文學地話題。”
“是嗎?那真巧了。”張好古指了指站在一旁。還沒入得張長風法眼的李煥文,對趙長風問道:你看這誰?”
“李叫叫!哦。不……李先生……”
趙長風一見到李煥文,立時就生出幾分熟悉感,這人在飛機上見過,與慕秋虹同行的,不過當時戴着墨鏡,沒有看清楚。
現在這一副尊榮完完全全暴露在趙長風面前,他哪還能看不出,這就是最近名動全國的李叫叫。神作書吧爲z城走出來的人,他對同是z城地名人向來是很關注的,況且前一陣回家探親,正好通過z城電視台看到了那次李叫叫pk三專家的王牌擂台。後來又碰上李叫叫出書,媒體記者鋪天蓋地的報道,他哪還能記不得李叫叫的那副略帶猥瑣地面容?
“稱呼李先生,讓我很不習慣啊。”李煥文伸手與趙長風握了握,發出爽朗的笑聲:“叫我名字好了,實在不行,李叫叫聽着也挺順耳的,最好在前面加上超級二字。”
“李先生說笑了。”趙長風雙眼眨了眨,露出一絲憂色,問道:“想不到我們能在這裏會面,李先生與老師認識?”
他的潛台詞是:你來這裏幹什麽?
李煥文哪還能不懂他的那點小九九,無恥地一笑:“現在可以說是認識了。不過在半小時前,還是不認識的。我也是個跑腿的,陪同秋虹來看望看望張教授。當然,我是對教授仰望已久了,我們這次會面,可以說是相逢恨晚啊。”
趙長風的心裏咯噔一下,英俊的面容微微有些幹澀。
種種迹象表明,這個李叫叫,與慕秋虹地關系走得很近。特别是當衆叫出“秋虹”,而慕秋虹居然沒有一點反對地意思,這裏面的學問,可大可小啊。雖然自己對李叫叫地行爲還算是欣賞,但并不表示,在女人這個問題上,能有絲毫的退讓。
趙長風迅速打量了李煥文一番,做出一個新的評判。他将自己與李煥文的各項素質進行了一番評比,得出結論:自己還是有戲的。
從相貌上講,趙長風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自己的這幅形象,不說白馬王子,至少對女孩子的殺傷力還是不小的;而對手呢,模樣還算清秀,但眼神有點邪乎,說不出的猥瑣。在外貌上,顯然是自己要勝出一籌。
再比才學,自己是全國最頂尖名校中最年輕的副教授,在曆史與化學這兩個專業裏有着極深的造詣。很少有人能将文科與理科如此完美地集于一身,而自己就輕易地做到了這一點;李叫叫也算是有點才,《紅樓舊夢》的銷售成績就無需多言了,并且對這些文人來說,從不會用市場的成績來衡量一個人的水準。這本書抛開成績,純以質量而言,還是很不錯的,看着有點當年看《紅樓夢》的感覺。
不過寫小說,頂多算是小才,比起自己這樣的自然科學而言,還是在檔次上稍稍差了些。
再比比社會地位,現在的寫手,有社會地位一說麽?而教授,磚家,是多麽的高高在上啊。這點上,簡直一邊倒,壓根沒得比。
錢呢?從社會地位上看,就沒有必要再在錢的問題上下功夫了。人家都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但在我們這個神奇的國度,話應該反過來理解。
經過這麽一番綜合比較,趙長風信心爆棚,無論從哪個角度講,自己都比李叫叫高出太多,兩人的實力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有自信的人,行事總是非常果斷。趙長風很有風度地當着衆人的面向慕秋虹發出了邀請:“要是慕小姐方便的話,一會不知可不可以找個地方坐坐,聊上幾句?”
自己年輕有爲,風流倜傥,一向是被女孩子倒追的對象,這次主動邀請,可以說是給了很大的面子了。而且這又是公衆場合,現場人不少,慕小姐是做生意的人,無論怎樣,都應該會給自己這個台階下的。
有了第一次約會,隻要把握得好,第二次,第三次就不會太難……一旦約成了習慣,那就……
趙長風已經在憧憬美好的前景了。
“謝謝趙先生的好意,但是對不起,恕我不能奉陪了。”慕秋虹指了指李煥文,淡淡說道:“我得看住這個臭小子,要不他會背着我出去幹壞事。”
趙長風頓時感到一股悶氣淤積在了胸口。看這架勢,反倒像是慕秋虹在纏着李叫叫不放似的,這可能麽?
張好古嗅到一股濃濃的硝煙味,趕緊出來打圓場。
他對趙長風問道:“長風,這麽晚了來找我有什麽事?不能等到明天在學校說麽?”
趙長風不經意得望了望四周,眼神從李煥文等三人身上掃過,顯然是對外人有些顧慮。不方便直說。
但要是一句話不說,又顯得太過明顯,這樣對慕秋虹很沒有禮貌,又怎麽能夠取得美人的芳心呢?
于是他掂量了一下,決定說上一兩句,既不透露具體問題,又不顯得無禮。
“老師,我最近不是在做《論唐代紙張的化學成份》的論文麽,我的參考文獻裏有一篇是你撰寫的,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
李煥文耳朵很靈,一下子就聽到了“唐代紙張”,“化學成份”。他打量了一番趙長風。然後yy地想到:我靠,人不可貌相啊,本以爲才貌難以雙全。就像我自己,至今還在網文裏撲街……
“張教授。天色不早了,我們就不打擾了。”慕秋虹察言觀色,知道後面的内容,自己不應該聽了,便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告辭。
趙長風見慕秋虹要走,心情有些急,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慕小姐,能留個電話号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