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煥文接着前面的話題繼續了下去:
“再說說我虛僞的面具問題,我就不知道,我哪點虛僞了,難道因爲我在表達我的情緒時,必須是個窮人,這才叫真實?難道這個社會不允許說真話的人緻富?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無話可說。
而至于我引導百姓的怨氣,這更是無稽之談了,你以爲我是耶稣啊?還是以爲老百姓都是傻子?我人微言輕,所說的幾句偶爾引起共鳴,這隻能說剛好應了大家的怨氣,而大家爲何有怨氣,這恐怕就不是我應該考慮的,而是我們偉大的party應該思量的問題了吧。
還是那句話,不要怕百姓提意見,當百姓沒有意見可提的時候,那就很非主流很幽默了……”
現場完全安靜了下來,李叫叫今天從頭到尾都在給所有人以無以倫比的沖擊,在這個看似光怪陸離,個性十足,實則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社會裏,居然還有人敢以這樣直接的方式說話!
敢這樣說話的人,當然多了去了,但那都是自己躲在單間裏,與三朋四友喝酒時的談資,有誰敢在電視台參加一個收視率非常高的,事先被領導關照了要如何處理的欄目裏,說出這樣一番話?
“你完全是胡說八道,大逆不道啊!“感覺到現場的氣氛在漸漸産生變化,那個狂小子似乎渾身散發着不可思議的磁場,将本來是安排到捧場子的衆人都給吸引住了,陳悠然不想坐以待斃,還在做困獸猶鬥。
“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又要文學的純粹,又要賺錢,這本身就是荒謬的。你可以想想我們古代的大文豪,曹雪芹,羅貫中。這些人是不是在爲錢而寫神作書吧?純粹的文學,是不在乎金錢地,爲錢寫神作書吧的人,太庸俗!”
看着歇斯底裏的陳悠然,李煥文徹底體會了“叫獸”二字。爲了展現自己儒雅的一面,反襯陳叫獸的大失風度,他慢條斯理說道:“曹雪芹和羅貫中要是到了現代。也會賺錢的。”
這是句大實話。
但陳悠然不會相信,他繼續瘋狂地吼叫:“曹雪芹和羅貫中都是中國文學曆史上璀璨奪目的恒星,他們之所以偉大,不光是神作書吧品出色,更由于他們不向世俗低頭地高貴神作書吧風。他們像是飄逸脫俗的仙人,而不像庸俗愚昧的凡人!我不許你侮辱他們!”
汗,這厮說起來好像是老曹小羅的死忠。但剛才對老曹小羅表現得十分之不尊重的又是誰呢?
這世界上,一邊口口聲聲說着自己的偶像是某某某,一邊不遺餘力打擊偶像的人,還少了麽?
“那你自己是是仙人還是凡人?”李煥文面不改色,淡淡問道。“這個……”陳悠然一下子卡殼了,這個問題真不好回答,說自己是凡人吧,那顯然有些不甘心。自己怎麽說也是在國内很有聲望地教授,領導人見了都要打招呼。但是當着衆人的面。自己說自己是仙人,這又顯得太沒風度。不懂得我國文化源遠流長的溫良恭儉讓…..
“你若是凡人,那你怎能體會仙人的心境?你怎知曹雪芹羅貫中就不愛錢,不喜歡過富足的生活呢?他們不是不想賺錢,隻是沒賺到而已,這有很大的區别;你若是仙人,那你來參加這個節目又是爲了什麽?爲了教化我等頑固不化的刁民?拜托,我都頑固不化了,你還教的過來麽?
别告訴我你不收出場費地。你要真不收,那就給我吧。”李煥文說到錢。語氣頓時十分真誠:“我無所謂。我是凡人。”
陳悠然額頭直冒汗,他沒有想到這個狂小子居然以一人之力。将三劍客弄得如此狼狽,他告誡自己要堅持,不能輸,要守住最後一口氣。
“那你認爲,他們是仙人還是凡人?”陳悠然很巧妙地把皮球踢了回去,既然這個問題,自己不好回答,那你李叫叫也不好回答。
要是李叫叫顧左右而言他,自己就窮追猛打,抓着這一點不放。這是唯一一個反敗爲勝的機會了,基本就相當于曹操當年在官渡燒烏地形勢了。
讓他沒料到的是,李煥文非常直接:“凡人!”
李煥文嚣張地坐在自己地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哼了一曲小調。
“你我皆凡人,活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閑。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
這是脍炙人口的一首歌,每一個聽過的人,隻要不是腦殘,都不會因爲歌中所唱的那些不太符合我們傳統文化中宣揚的那種大仁大義的精神,而對這首歌産生惡感,反而是喜歡上了這種樸素的真實。
大家都是凡人,裝什麽逼啊!這個世界上,虛僞的,道義的,冠冕堂皇地玩意,已經見得太多太多了,唯有真性情,是那樣地難求!
這或許也是大家逐漸接受并喜愛上真小人,而讨厭假君子的原因。真小人旗幟鮮明,明刀明槍,不論輸赢,都配得上對手二字;假君子呢,表面上大義凜然,骨子裏男盜女娼,當面唱國歌,背後捅刀子。
“多少男子漢,一怒爲紅顔。多少同林鳥,已成分飛燕……”現場響起了有節奏地掌聲,正爲李煥文打着節拍。
譚博文偷偷将雙手擱在雙腿之間,像做賊似的爲李煥文偷偷鼓掌。由于他的身份,他不能當面表現出來,但他這樣的姿勢,在攝像機前,卻給了觀衆一個很意味深長的遐想:這帥哥把雙手放在腿間有節奏地一動一動,是不是在……
現場的氣氛完全被帶動起來了,到了最後,竟然變成全場同唱一首歌的駭人局面。要知道,這些觀衆,原本是來搗亂的……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戀。愛人不見了,向誰去喊冤。問你何時曾看見,這世界爲了人們改變,有了夢寐以求的容顔,是否就算是擁有春天!”每個人都在發洩着内心深處隐藏着的呐喊。
他們壓抑得太久,忍得太辛苦,唱到共鳴處,竟然有人淚流滿面。
攝像機敏感地捕捉到了這些鏡頭,臉上挂着淚珠的人們,一一在鏡頭中閃現。無數的記者欣喜若狂,李叫叫實在太給人驚喜了!明天的頭版,乃至今後一個月的頭版,都有着落了!
鏡頭突然卡住了,一張帶淚的面頰停頓在了屏幕上。攝像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忘了繼續走鏡頭。
所有電視機前的眼睛也都愣住了。
“她爲什麽哭?”蘇霏霏莫名驚詫,心裏有一絲不妙的預感;
“哐當”,慕成楓一茶杯将液晶屏砸出了偌大一個洞;
“怎麽可能?她不是一直很堅強的麽?”蕭副市長喃喃自語;“是不是臭小子又欺負她了?”小辣椒眼中滿是仇恨。
落淚的人,是慕秋虹……
她從這樸實無華卻字字珠玑的歌詞裏,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多少同林鳥,已成分飛燕”,又想到了“終日奔波苦,片刻不得閑”的從前,結果卻換來了哥哥的“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
如果說以前,每當她想起這些事,總是心裏堵的難受,卻還沒有徹悟,自己爲什麽會受到這樣的待遇,還在慨歎命運的不公和愛人親人的背叛,單純地認爲自己時運不濟;
那在此刻,她完全悟了,她所經曆的一切,沒有任何一星半點的不公,這就是人性。怪隻能怪自己沒能認清,所有的人都是凡人,沒有人能免俗,包括自己。
很多觀念,很多行爲,應該改變了!
她帶着滿眼的淚水,拼命爲臭小子鼓着掌,看着那個熟悉的猥瑣的笑容,心裏既有苦澀,又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蜜。
“謝謝你!”她在心裏默默說道。但顯然這樣的話是不可能當面對臭小子說的,否則他還不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現場發展成了這個樣子,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三賤客敗得是如此地幹脆,絲毫不拖泥帶水,沒有半點反擊的餘地。馳騁疆場多年的常勝将軍,今天敗在了一個一文不值的狂小子口中。
台裏的領導在自己辦公室裏氣得臉色發青,狠狠地将桌上的電腦砸到了地上;心裏也誠惶誠恐,這是現場直播,誰知道出這麽大的婁子,這些磚家真是吃幹飯的啊!
要是上面追究下來,這可是大是大非的原則性錯誤,自己也得受牽連,吃不了兜着走。
更令他氣憤的是,讓他備受折磨的李叫叫,居然還在譚博文的配合下,大言不慚地做起了廣告。
“本月8日,新華書店簽名售書,我與大家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