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新工廠開業的日子。
早晨,大山早早就醒了過來。
昨天玩的非常開心。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親近大海,并且從海裏親手收獲了很多海産品,大家的情緒都很高。到了漲潮時分,很興奮的湊一起比較各自的收獲。兄妹倆的量最少----因爲貪圖秋日暖陽,留了一半的時間曬太陽和戲水爲樂。但,他們的質量最好。除了青蛤、海螺、海蛎子,綠色的海菜和褐色的海帶,還有一隻很大的螃蟹,是大山用竹籃意外捕捉到的。
所有的收獲加起來,多的讓人既驚且喜。隻是,怎麽處理這些東西?幾個人一時有些犯難。他們住在大酒店,新工廠的廚房還沒開火,暫時也用不了。畢竟是自己辛辛苦苦---好吧,雖然談不上多辛苦,但畢竟勤勤懇懇投入十分的熱忱,用了好幾個小時努力的成果,那種滿足感和成就感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當然會很珍惜。
最後,董潔提議,找一家當地的小飯館,請廚師幫忙加工,最多付一些加工費,把勞動成果吃掉。他們也沒有進城,就近找了個開在路邊的農家小店。辣炒蛤、海蛎子湯、炸海蛎子、清炒海螺……都用當地的方法烹調,最後要幾個特色小菜,配着啤酒,吃的極其過瘾。
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口齒留香。大山摸摸肚子,心情愉快的起床。
洗臉、刷牙,換衣服。拉開窗簾,面朝東方,深呼吸。海邊地空氣就是清新,今天是個好天氣,初升的陽光也很溫暖,大山做些簡單的動神作書吧活動身體。回屋一瞅,自家的小姑娘仍舊睡的人事不知。昨天在海邊玩了一天,她累了,臉也曬黑了一點。
出門小散了會步,他提着早餐回房的時候,就見董潔擁着被子靠在床頭坐着,眉頭微皺,表情很嚴肅的出神,認真到連他進屋都沒有察覺。
“醒了?快起來吧。我把早餐都買回來了。吃過飯,我們就去廠裏。今天開業,事情一定很多,咱們明天就走,今天多點時間放在廠裏……”
他把毛巾浸濕再擰幹,把牙膏給她擠好,自己念叨半天,沒聽見回應。很奇怪地拐回床前,用手在她面前揮了揮,“睜着眼睛睡着了?聽到我說話沒有?快點洗臉刷牙,早飯要涼了。”撂開被子。把她雙腿挪下來,被她呆呆傻傻的表情逗的想笑,“在想什麽國計民生的大事呢?”湊過去,在她唇角吻了一下,等她穿好拖鞋。把她推進洗手間。不忘再交待一聲,“快點啊。飯真的要涼啦。”
董潔捧起涼水搓了搓臉,拿過一邊的毛巾,捂到臉上,讓那股清涼沁入肺腑,深吸了口氣。
“哥,”她坐到大山拉開的椅子上,“我----今天可以不去參加開業禮嗎?”
“嗯?”大山給她挾了一個小籠包,正想問她喝粥還是喝豆漿,聽到她的話,放下筷子摸摸她地頭,有些擔心,“是不是頭暈?昨天玩水吹風,要是感冒了----不燒。怎麽突然不想參加了?”
“咱們明天一大早就走,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來,我很喜歡這個地方,今天想出去轉轉。”
董潔把手放到他腿上,輕輕搖兩下,央求道:“哥,今天來地人多,你會很忙,要認識和接待這邊的各級領導,還有一些商場上的人,我一個小姑娘,夾在中間多不方便,我又不喜歡應酬,還得讓你分神照顧,不好。你說過,我隻管專心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啦,應酬和人情往來不用操心----我真的很想出去走走,哥,好不好嘛。”
大山想了想,她是設計師,場面上的應酬,參不參加都可以,随她高興,而且也不想見看她失望的樣子,“還想去海邊?去看看也行,可有一條,不準下水。去哪裏讓祥子開車,不能甩開他一個人行動……對了,讓王凱也跟着你。”
要求得到滿足,董潔臉上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誰認識我呀?有祥子哥開車就行,就這麽說定啦。哥,飯要涼了,快吃吧。”
“車開慢一點,沿着公路走,我看看兩邊地風景。”
田志祥答應一聲,按董潔的指點,開車上路。在北京時,她偶爾也會提出類似要求,據她說車在行駛中,吹着風,思維會特别活躍。有時候她會看着窗外掠過的風景出神,有時候閉目瞑思,或者拿出紙筆快速寫寫畫畫。
“車窗開小一點吧?風太大吹得頭疼就不好了。”田志祥從後視鏡裏看她把車窗完全搖下,不贊同的搖頭。
“不要緊,今天沒有風,車速也不快。”
董潔有些緊張。十多年過去了,她已經十多年沒有見過父母,現在地雙親,正當壯年,間隔了這麽多年,要見的人沒有變老,反而更年輕,這真是----很有喜劇感的奇怪的事。算算年紀,如果曆史沒有變化,弟弟和“她”已經很大了,也差不多到了上學的年齡了。
心煩意亂中,車子繼續向前駛去。
“還要繼續向前開嗎?已經跑了一個小時了,回去也得同樣地時間。咱們明天得長時間趕路,今天坐車地時間太長,你身體吃得消嗎?”她沒有喊停,一直皺眉,仿佛在爲什麽事煩惱,田志祥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董潔看看窗外,跑了這麽長時間,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了。她指着前面地人煙聚集地說:“就到前面那個村子吧,我想下車走走,嗯,買點水果吃。”
村口前,是一棵據說有百多年的老樹。樹幹非常粗,一小半做了旁邊一戶人間院牆的一部分,不知道是長到裏面的,還是建房時主人有意爲之,樹幹中間有一個很大的空洞,能塞得進人去。聽老人們說,這是雷擊後留下的,樹身都要被掏空了,仍然在每年的春天抽枝發芽,讓人不得不佩服它頑強的生命力。
車子在大樹附近的空地上停了下來。這時候,很難得看到一輛這麽好的四輪轎車進村,路過的村人瞅見,好奇的瞧着從車上下來的一男一女,紛紛猜測誰家來的城裏的有錢親戚?
董潔今天特意穿了素色、樣式也極普通的衣褲,不想張揚太過顯眼。小時候,她也常到這邊來玩,對這一帶有很深的印象。
“我們在這裏随便走走吧,坐車坐的有點累,活動一下腿腳。”她說着,當先向前走。田志祥當然不放心好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亂走,就随後跟着。
關于已身從何而來的問題,董潔從始至終,認定的隻有前世的爹和娘。
也會懷念、挂念,也有牽挂,都壓在心底。
此次故地重遊,許多往事,在心底翻騰,觸目所及,皆是曾經的童年印象。許多被時光帶走早已經淡忘的人和事,突然間被喚醒,被放大無數倍而變的格外清晰。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人與事,隻是其中,不再有她。
不知道家裏會不會有人?這個時候,媽媽會在家嗎?無論如何,今天都要想辦法見一見。
“小潔?”田志祥見她越走越慢,最後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了一會兒,突然伸手去推門,急忙叫住她。
“我,”董潔咽了口口水,清清嗓子,勉強笑道:“我有些口渴,想跟人家讨碗水喝,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院子是大塊的不規則的石闆地,縫隙中偶爾有小草探出頭。主卧室的窗台下,錯落有緻的盆花一字排開----母親是喜歡擺弄花草的人。房子是早已經去世的爺爺在解放前修的,很講究,曾經是村裏邊最好的房屋。她多想肆無忌憚的揚聲大喊,“我回來啦!”像從前一樣推門進屋,直接撲到炕上趴着不動,磨着母親把吃的喝的給她端到跟前來。可是不行,她隻能像個客人一樣,站在堂屋前,小心的出聲問:“屋裏----有人嗎?”“你----找誰?”
推門而出的,是年輕時候的母親,她疑惑的瞧着她,那種看陌生人的眼光,讓董潔心裏酸的發痛。
十多年不見。這些年她一人在外,挨過餓受過苦生過病,脆弱的時候,最想念的就是小的時候父母的寵溺呵護。雖然有哥哥照顧,可是對父母的思念,始終留在心底,揮之不去。現在見了面,所有的思念,和幼年時的委屈一股腦都湧上來。
----媽,媽媽!
她在心裏一聲聲叫着,忍不住淚如泉湧,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