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一件事,容易讓人感到疲累,就算是什麽也不做不動也一樣。
大山扶董潔坐起身,拿了兩個枕頭墊在身後,讓她舒服的靠着。
頭有些暈眩,身體也充斥着一種無力的感覺,——大病一場,也沒有進食,免不了身虛體乏,懶懶的讓人手指頭都不想動一動。
可是董潔心情不錯。
她醒來後,大山就拉開了窗簾,而此刻,外面陽光普照。
“什麽時候了?我是說,現在是上午嗎?幾點了?”
大山看了看腕表,“十點多了,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
薰潔仔細想了又想。她的印象裏,那場一直讓她惴惴不安的運動,結束于四日淩晨,所以,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吧?
她隻是一個小小的普通人,做不來經天緯地的大事情,也沒有力挽狂瀾的本事,和建功立業做一番驚天動地大事的偉大抱負,曆史的車輪,會一如既往的前行吧?不緻于因爲她的出現,産生這樣那樣的波折或變動。
她細心的觀察大山,他臉上都是對她醒轉由衷的欣喜,除此之外并無異樣神情,那麽,他還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
雖然有些抱歉,但是董潔真的因此心情大好,這歡喜的感覺,蓋過所有的不适。
“哥,對不起,這幾天你一定急壞了吧?”
因爲熬夜,大山眼睛裏都是紅紅的血絲。
聞言握着她地手緊了緊,略帶些責備的口氣道:“說什麽對不起呀?生病又不是你的錯,誰還盼着生病受苦不成?健康是最最要緊的事,怪我,前幾天老往外跑,一天到晚不見人影,害你跟着鬧心不說,也疏忽了你的身體。”
真的是大意了,以爲最容易生病的冬天都熬過去了。五月六月是一年最舒爽的季節,應該不會出問題……她先天體虛,幼時沒有條件講究,錯過最佳調理時期。反而因爲頻繁生病,大傷元氣,以緻現在的藥石之力,見效甚微。
老話說地沒錯,沒有人的人生是十全十美的,再多的金錢,也買不來健康。
薰潔有些心虛。呃,她這場病還真是自己招來地。這個秘密萬萬不可以洩露。
于是急急道:“哥,快中午了,你肚子餓不餓?也不知道你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說着真的有些擔心起來。他的胃打小受的折磨可不少,現在生意正在逐步擴大中,他工神作書吧上的壓力也随之越來越大,三餐如果不當心,鬧出胃病最是正常不過。
靠床放了一張桌子。桌上擺滿了吃的,水果點心肉餅什麽的都有。
“我這麽大人,還不會照顧自己嗎?我在醫院訂了餐。一會兒到了飯點,會有護士把吃的東西送過來。”
大山注意到她地視線,“小潔是不是餓了?想吃東西了吧?這幾天肚子一定餓扁了。每次好不容易長點肉,一生病就都折騰沒了。我問過醫生了,你隻要醒過來,吃些流質食物和水果都沒有問題。”
他拿過一袋水果,翻了翻,撿出一個大紅蘋果,嘴裏笑道:“羅醫生從前就說過,一天一個蘋果,可以不用看醫生。一會兒有粥送來,現在先吃個蘋果吧。”
他從床邊抽屜裏再找出水果刀,一邊削果皮一邊接着道:“這幾天暫時吃些容易消化的東西,醫生說你腸胃弱,以後也要在飲食上多加注意,暈食類多吃些魚和骨頭湯,可不能由着性子吃想吃的東西了,飲食還得再清淡些。酸地辣的這些重口味的都要忌口……”
薰潔自然不會由着自己性子來。又不是真的是十來歲的小姑娘,身體不舒服地時候,或者沒有胃口,就拒絕進食。而且,說到底,這場病是自己招來的,盡管出發點交待得過去,可還是覺得有點對不住爲自己擔驚受怕的哥哥。
“好,我一定注意。”
她随手在食品堆裏翻撿。六月天,氣溫逐漸升高,東西放地時間稍長,就容易變質,有些面包點心瞧着有些不對。“哥,這些東西别吃了吧。我鼻子不好使,聞不出味道,可是,看上去像是壞掉了,吃了小心鬧肚子。”
大山擡頭笑笑,“這幾天,媽媽和爺爺他們買了不少吃的東西拿過來,
,我又吃不完,也沒心思收拾……是有些東西不能吃吧,回頭我扔出去。”
“哥,這幾天你都沒怎麽吃東西吧?我每次生病,都讓你受折磨,人家說,身體上的痛好忍,心理上的折磨最難受。從小到大,我一直都不是個讓你省心的妹妹,照顧我很辛苦吧?”
薰潔很有些愧疚。因爲提起生病的事,看到哥哥臉色頓時又變的黯然,她不想糾纏在這個問題上,就笑道:“毛主席教導我們:浪費是最大的犯罪。看到這些東西呀,我想,我大概得判個幾年,我是罪人。這些東西多少孩子想吃都吃不到,咱們卻白白放到壞掉,心裏真是過意不去。”
大山也有些過意不去。
他從小受苦,挨餓的滋味,不管到什麽時候都不會忘掉。就是後來日子好過了,飲食上不會虧待自己,卻也從來不鋪張浪費,盡量做到:可以消費,不可以浪費。
“咱們以後多注意,不再犯這個錯誤就好了……”
兄妹倆個正在說話,羅偉推門走了進來。
昨天夜裏,是個不平常的夜晚,曆史也會記住這一天。
晚上十點,各路戒嚴部隊先後開進市區。在部隊開進和執行軍務中,一夥暴徒大搞打砸搶燒殺,焚毀大批軍車,搶走槍支彈藥,用暴力手段打傷和綁架解放軍戰士和公安幹警,部隊采取果斷措施,嚴懲一小撮反革命暴徒。
淩晨四點半,戒嚴部隊、武警部隊開始對天安門廣場清場。
五點半,完成清場任務。
因爲發生了暴力沖突,受傷的人很多,羅偉所在的醫院也接待了很多傷患。
他一直忙到現在,才從手術台下來,顧不得休息,抽空過來兄妹倆這邊看看。
看到自己負責的小病人,正靠坐在床頭,和哥哥兩人說話,臉上笑語盈盈,病後的虛弱也掩不住眉梢眼角的好心情。
“羅醫生。”
聽到門響,大山連忙站起來,“你看,小潔醒了。剛剛護士來做過簡單的檢查,說已經沒有大礙,剩下的工神作書吧就是好好調養,争取早日康複。”
“羅醫生,這幾天又麻煩你了。”董潔也笑着跟他打招呼,眨眨眼睛,淘氣道:“雖然是老熟人了,可是真不想在這裏跟羅醫生見面,躺在床上,做爲病人和醫生,這樣角色分明的立場,感覺真是糟糕。羅醫生休息的時候,有時間就去我們家吧,我和哥哥更喜歡與羅醫生做朋友間的交往。”
“對呀,羅醫生,楊阿姨和我姑姑她們上次還念叨着,說你是不是升官了,成了大忙人,都沒空與老朋友來往了?正計劃下次見面,聯合起來把你灌趴下呢……”
羅偉仔細過問了董潔的情況,跟大山點點頭。
“醒過來就好。小潔,這幾天,你可把你哥給急壞了。接下來可要聽醫生的話,好好把身體調理好,我也盼着去你們那裏蹭吃蹭喝,回頭跟你楊阿姨她們說一聲,我等着,等着他們把我灌醉,哈哈……”
大山注意到他臉上的疲倦,送他出門,問道:“出什麽事了?羅醫生好像很累的樣子。”
“是啊,是很累。”
羅偉捶捶肩膀,遲疑了一下,覺得沒有什麽需要隐瞞的,就說:“昨天淩晨,天安門廣場發生了暴力沖突,很多人受傷,我一直參與救治病人,到現在才騰出點時間,可以喘口氣。”
“什麽?”
大山大吃一驚,“暴力沖突?天安門廣場?誰和誰?學生和——部隊?”
羅偉點頭,“你沒聽到昨天夜裏的槍聲?”
大山搖頭。他心神全部放在薰潔身上,而且他們所處的高級病房,隔音效果非常好。
“爺爺他……”難怪呀,難怪唐老爺子這兩天隻抽空打了幾個電話,就董潔剛進醫院那會兒,匆匆來過,随後就有人找來,又匆匆随着來人離開。
這幾天他完全沒有留意這方面的消息,電視和報紙都沒有心情看,對外面的情況竟是一無所知。他馬上想到了自己的同學和朋友,立刻追問:“受傷的人多嗎?受傷的學生多不多?”
“我也不清楚,我是醫生,一直在搶救傷患,具體情況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