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來以爲隻是一場普通的高燒。
上午他走的時候,董潔人還好好的,王凱他們也說,她下午還沒有一點生病的迹象。
他以爲,她隻是睡覺沒有蓋被子着涼了。
可是,在門診室裏,醫生匆匆做了檢查,立刻吩咐推進搶救室。
大山的心跟着就提了起來。
也許感冒發燒,放到其他人身上都是尋常事,可是董潔不一樣。從小到大,好幾次來熱洶洶的高燒,都威脅到她的生命。
大山立刻找到前年冬天爲董潔治病的主治醫生羅偉。
羅偉現在已經升職爲專家醫師。前年她患腦炎那次,唐老爺子親自出面打招呼,而之前之後,兄妹倆也多次來醫院調理身體,他對兄妹倆的情況比較熟悉,對董潔小小年紀,雖然身體不好,卻在國際時裝設計領域嶄露頭角非常佩服,每次爲她治病都是盡心盡力。
今天他本來不值班,但是住在醫院附近,趕過來很方便。接到大山的請求,他馬上抽調了幾名主任醫師,一同爲她會診。
搶救室的燈光亮了很久。
“病人的情況十分不穩定,現在每分鍾心跳四十下左右,心律不齊,呼吸出現衰竭……她心肺本來就比一般人弱,現在情況很兇險。”
羅偉出來後,一邊吩咐其他人把病人送到監護室觀察,一邊摘下口罩,對大山說道:“你們是怎麽照顧她的?現在快到夏天了,可她身體裏寒氣外侵。於積于内,簡直就像大冬天掉進冰冷地河水裏泡了大半天。就是換神作書吧普通人都受不了……”
大山隻聽得眼前發黑。
怎麽可能?就在早晨,她明明還健健康康的同他有說有笑,這幾天她親自下廚料理飯菜,變着花樣兒給他做好吃的東西,她還戲稱,說自己是天底下最懂事的妹妹,知道哥哥心情不好。所以她一直很健康都沒有生病讓他操心,她說烏雲總會散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說哥你欠我一次春遊的約定,說話要算話,過些日子一定得補上,她說她想念郊外的綠樹藍天和草地了……
“你沒事吧?”
羅偉不放心的瞧着他灰白地臉色。有些懊悔自己說的太直,“吉人自有天相,這裏是醫院,小潔她會沒事的,大山,你振神作書吧些……”
這樣的話本不該當醫生的他來說,不過他們已經算是熟人,說話就不那麽講究公式化。
大山張了張嘴。卻覺得口中發苦,嗓子眼發澀,竟然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努力了半天。才擠出一句,“羅醫生,我想陪在小潔身邊,我想在她身邊陪着她。”
羅偉爲難的擰起眉頭,監護室照常規是不準留家屬守夜。況且她正處于觀察期,病情有可能失控甚至反複,“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吧,明天好不好?今天晚上,有許多護士和專門地醫生看護你妹妹。我給你在醫院找張床躺着睡上一覺,挂兩瓶葡萄糖,你自己休息好,才有精神照顧她。”
大山很堅決的搖頭,“不,不用麻煩了,我睡不着。”
這些天,他一直忙着往外跑,确實疏于照顧她,竟然讓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一次病的這麽嚴重,他實在、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她不會有事,當然不會、也不可能有事。多少次更兇險的難關都闖過來了,到了今天,她更不會忍心把他一個人扔下,隻要心中有強烈的求生欲望,配合醫生的治療,她就一定會轉危爲安!
“羅醫生,我在這裏守着就好,你不用管我,麻煩你,多費心照顧小潔就好……”
“大山?大山!”
唐老爺子帶着幾個人,匆匆自拐角處趕過來,瞧見他的身影,大老遠就開始喊他的名字。
“怎麽回事?祥子打電話,說小潔病了?要緊嗎?現在沒事了吧?”
“大山,”韓盼上前來摟住兒子地肩膀,“别着急,不會有事的,要相信醫生,嗯?”
大山隻覺得鼻中一酸,眼裏立刻有淚珠滾出來。
他不想哭的,隻是乍見親人,心裏強壓地擔心和害怕卻忽然潮水般決了口,沖垮了他強撐着的堅強。
“羅醫生,現在情況怎麽樣?”
唐援朝安慰的拍拍大山的背,轉向羅偉請教,“我們接到電話,說在搶救室搶救。”
一旁的唐老爺子也緊盯着他。羅偉趕緊道:“已經轉
室觀察了,病人現在身體很虛弱,高燒,有肺炎症狀煩,具體情況明天才能下來。”
“怎麽就突然病地這麽重?她上午還接了我的電話,電話裏聽着明明好好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唐老爺子眉頭緊皺,“羅醫生,她已經很久沒生病了,上一次,你不是跟我說,她身體情況好轉了?”
“這個,”羅偉爲難地看看唐援朝,“生病這回事,有時候也說不清原因。”他也覺得奇怪,單單是着涼,也不緻于病情發展的這麽兇這麽急,而且明明就有寒氣侵體,這個他也沒有辦法解釋。
“唉,我這個孫女啊,樣樣都好,就是身體底子差,羅醫生,辛苦你,今天晚上多費心吧。另外,麻煩你多找幾個專家商量一下,針對她的情況,拿出一個具體的調理身體的法子,我老了,心髒受不了這種驚吓,我不希望以後再有這種事情發生。”
唐老爺子指示道:“也不用忌諱什麽中醫西醫,都坐下來一起商量交流,有什麽民間的好方子不妨也參考一下。隻要你們拿出方案來,有什麽忌口的,或者怎麽樣調理,我們家屬這邊,一定會全力配合你們的工神作書吧。”
羅偉連連點頭,“一定一定,我們肯定會盡十二分的努力,”他從監護室的透明玻璃外,看到護士已經把各種儀器準備妥當,“今天晚上我們、不,我和護士會随時注意病人的情況,你們就放心吧。對不起,我要看病人去了。”
他推門進去病房。衆人隔着玻璃,看他一邊調試醫用器械,一邊與護士小聲交流着什麽。雪白色的病床上,董潔插着氧氣管,雙目緊閉,一動不動毫無知覺的昏迷着。
“首長,對不起!”
王凱留下看家,開車和大山一起來醫院的田志祥,臉漲的通紅,低着頭向唐老爺子承認錯誤,“都是我的錯,都怪我太粗心,一點都沒有察覺,不知道小潔她什麽時候病了,耽誤了時間,現在病情才發展的這麽嚴重,對不起!”
唐老爺子張了張嘴,本來想說他兩句,眼角餘光,卻看到大山用手抹眼角。
心思轉念間,立刻想到了,他都這樣想,那麽大山心裏一定自責更深。
“算了,祥子,大山,你們也别怪自己了。老話不是常說,‘病來如山倒’嗎?生病這回事,誰也不能怨。沒有人想生病,要怨就怨老天爺,以後多注意就行了。小潔會好起來的,大山,别太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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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潔這一病,就是連着兩天的無知無覺。
她當初爲了保證病的足夠嚴重,确實沒對自己客氣。
她處于昏迷中,不知道也不關心外界的變化,對于她來說,最重要的是把哥哥留在身邊。
病的重一些、多吃一點苦頭都沒有關系,哥哥因爲擔心,定然不會扔下她往外跑,隻要達成這個目的,其它的都不重要,大山必然會因此而生的擔心和自責,這個吧,最多她以後表現的乖巧聽話一些,慢慢彌補。
六月二号,肺炎确診。針對她心肺虛弱的狀況,醫生開始用藥。
六月三号,高燒終于得到控制,然後有了退下來的迹象。
六月四号,董潔睜開了眼睛,再一次有了清醒的意識。
“哥!”
聲音比蚊子哼哼強不了多少,又嘶啞又難聽。
“小潔,你醒了?!”
一直守在她身邊的大山幾乎要喜極而泣,“是不是嗓子難受?想喝水嗎?頭會不會痛?”
薰潔點頭,在他的扶持下,喝了兩口水,“我——睡了很久嗎?”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你都昏睡三天了!”
大山眼角有點發潮,趕緊眨眨眼睛,笑着道:“醒了就好,醒過來就好,醒了就沒事了。小潔,都是哥哥沒有照顧好你……”
薰潔顧不得其它,心裏思量着,她是一号生的病,三天?那麽,今天是四号了?哥哥一直陪着她,所以,他不會有事了?
聽着大山輕聲細語的叨念,雖然身體的不适讓她有些難受,但她嘴邊,卻忍不住露出滿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