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時候,雨晴發現對張媒婆并沒有多少惡感,說到底她們都是底層的小人物,既然張媒婆示好,雨晴又何必拒人于千裏之外呢?再說了,張媒婆不過是笨了點,惡毒了點。被人當槍使了而已。
看着前面那一張張笑臉,樸實憨厚黝黑,帶着淳樸動人的微笑,雨晴簡直想要振臂一呼:“全世界無産者聯合起來,打倒一切剝削階級!”
在她頭腦一熱準備喊出造反口号時,一個小男孩喜滋滋的跑來:“來了。來了。探花郎的車子來了。”
于是雨晴在衆人簇擁下,以群星拱月般的姿态被拱到齊守謙跟前。
雨晴尴尬笑笑。兩人認識,隻不過第一次以夫妻的身份出現在衆人面前,更何況還有那麽多雙淳樸地熱請的眼睛火辣辣的盯着呢。
該說什麽呢?是“嗨,你好。”斯文型,還是“你這個豬頭,總算知道回來了!”的潑辣型呢?雨晴有些拿捏不準
齊守謙沖她眨眨眼,并沒有來個久别重逢的擁抱,直接略過雨晴,跑到沈留跟前,低眉順眼,一副小媳婦樣,就差沒有跪下了。
雨晴幾乎驚倒,慢了半拍才明白過來,在方雨晴的謊言裏,沈留是齊守謙的啓蒙恩師,而根據熱心群衆們的猜測,齊守謙是因爲尊敬老師才娶了雨晴的。因此,按照劇情發展,此時的齊守謙應該眼中先看到老師再看到雨晴才對。
沈留目光閃動,低聲道:“晴兒愛鬧,你一定要護她周全。”
雨晴此去東海縣,不是單純地避開,而是東海王的府邸也在那裏,說實話,沈留并不放心,不過雨晴執意要去,沈留也隻能松開手,放她離開。
沈覓雖然沒有明說齊守謙的身份,話裏話外的意思,是齊守謙此人并不簡單,沈留相信,就算雨晴招惹了誰,齊守謙也能護她周全。更何況,齊守謙看雨晴地眼光,沈留以過來人的眼睛看來,那是情根深種的眼神。
所以,他一定會護雨晴周全。
齊守謙又客氣幾句,就帶着雨晴離開。
在大官莊村民的夾道圍觀,指指點點中,雨晴和齊守謙,幾乎是灰溜溜的逃回車上。
見過動物園嗎?人多的時候,是人參觀動物,人少的時候,是動物參觀人。
可見數量決定了地位。而現在,雨晴和齊守謙明顯的處于劣勢,正在被參觀。
馬蹄“得得”響,雨晴掀開車簾,回頭看向父親。在人群地最後面,站着父親,一襲青衫,身影單薄孤寂,雨晴幾乎落下淚來。幸好,一身素花衫裙的翠翠及時出現,站在父親身邊,才不顯得那麽悲情。
最起碼父親不是孤身一人。白天忙活書院的事,晚上回到家,總有熱乎飯吃。也許翠翠跟着父親也不錯吧?雨晴這樣安慰自己,又接着罵起了自己,這是什麽時候,分别時刻,多麽傷感憂郁,而自己還想着給父親做媒,太不搭調了。
不過這樣一想,心情倒是好多了,不就是去了東海縣城嗎?不就是不能天天回家麽?有什麽了不起!她方雨晴這一去,是要成就一番事業,從此脫胎換骨,脫離了低級趣味,成爲一個真正有追求有夢想有事業的公務員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靠上官府這棵大樹,看還有誰能對她使絆子!梅心兒算什麽,呸,不過是個沒有自由的沈家家奴;海棠算什麽?不過是個過氣的穿越女,以後的時候屬于方雨晴,她,橫着走的時候到了!
經過這一番自我鼓勵,雨晴真的相信了自己未來一片大好,因此也就能充滿信心的走下去。
齊守謙正坐在雨晴對面,看着方雨晴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悄悄縮了縮腿,才問道:“雨晴,你不高興?”
方雨晴斜他一眼,“誰說的?我可是高興的不得了呢。”
“那天,你是想說什麽呢?”這個問題在齊守謙心中放了好幾天,終于逮着機會問了。
“哪一天?”雨晴明知故問。“就是我走的那天。”齊守謙有些咬牙切齒。
“哦,沒什麽。”雨晴輕描淡寫,“就是想跟你說聲再見。”
“你說過再見了。”
“那就是想說一路順風.”明顯的敷衍。
齊守謙氣結。
“你什麽時候回來地?”
“中午就調轉船頭。當天晚上就回來了。怎樣,我回來的及時吧?”齊守謙帶着一絲得意。
“及時。”雨晴點點頭,心裏喟歎,還是稍微晚了點,雖然避免了自己被打。卻在沈覓的幫助下,做好了心理建設,已經準備永遠失去齊守謙呢。誰曾想到失而複得?
記得以前,現代的時候,雨晴曾經很喜歡過一款卡通表,當然也是因爲那個她暗戀的男孩子曾經誇過,但是雨晴不小心丢了,找遍了所有可能地地方。也沒有找到。難過了一夜,最後安慰自己,還會遇到更好的,第二天回到學校,那個男孩遞來手表,說是昨天不小心放在桌洞裏了。那時候,他們兩人是同桌,那時候他們都小。
後來那塊手表怎樣了呢?似乎失而複得不久之後,那塊表就真的丢了,而有了第一次的心理建設。雨晴幾乎沒有任何感覺。
回過神,正好看到齊守謙打量的眼光,雨晴不自覺的擦擦臉:“怎麽了?”
齊守謙搖搖頭,總覺得雨晴有些地方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隻是一種感覺吧。
雨晴又陷入沉思,昨天沈覓是獨自離開,當時自己連聲“再見”或者“一路順風”都沒有送上,一想起這個,忍不住恨恨瞪了齊守謙一眼。說再見的沒走,不說再見的反而離開了。
齊守謙打了個寒戰。
馬車沿着束河,朝着陳家集出發。到了陳家集,又沿着官道向東,朝着東海縣前去。
縣城其實距離陳家集并不遠,坐馬車也就是半天地時間就到了。他們出門早,還沒過午,就看見了縣城的大門。
“你先去衙門嗎?”雨晴斜睨着齊守謙。
“不了。先去找個地方吃飯吧。”齊守謙掀起簾子。囑咐了幾句。馬車拐了個彎,向着北面奔去。
“還記得這兒嗎?”扶着雨晴出來。齊守謙含笑問道。那是一間很小的酒家,招牌油漆脫落,窗戶紙也有些發黃,正是用餐高峰,裏面坐的滿滿當當。
雨晴仔細辨了辨招牌上的字,竟然是“小菜酒家。”上次來的時候,好像不是這麽名字。
當初給母親扶靈返鄉時,雨晴跟着父親曾在東海縣城落腳,就在這家小酒店吃了頓飯。當時,父親說起了雨晴的親事,那時候雨晴的身份還有個叫做董玉郎的未婚夫。
也就是在這間酒家,雨晴放下豪言:“别說是老姑娘,就是老婆婆,隻要是爹的女兒,也照樣能嫁!”
這句話,引來了臨桌兩位客人地矚目,那就是陳俊卿和齊守謙。當時,齊守謙毫不掩飾的輕笑,招到雨晴的白眼對待,而對于儒雅的陳俊卿,雨晴則是心頭鹿撞。
想不到幾個月之後,雨晴又能來到這兒,身邊陪着地竟然是當時很讨厭的齊守謙,真是命運無常啊。
在人群中擠過去,齊守謙竟然能找到當日吃過飯的桌子,雨晴也不客氣,跟着坐下。
“想吃些什麽?”齊守謙體貼的問道。
雨晴搖搖頭,倒了杯茶,早上吃了很多愛心水餃,現在還不餓,隻是有些渴。“你看着點吧,夠吃就行。”
“來兩碗面吧。”齊守謙點了兩碗素面,又要了兩個小菜。來這兒用餐的客人,多是沖着小菜來的,這兒的小菜,像腌黃瓜,爽口蘿蔔之類的,極受歡迎,将平凡地食物做的可口,是這兒一貫的作風。
雨晴現在夾了片爽口蘿蔔,細細品味一番,反倒覺得别有滋味,酸中帶鹹,微微有些辣甜,雨晴暗自決定回家時要帶些給爹嘗嘗。
“上次在這兒,好像沒有吧?”記得上次和父親扶靈回鄉的時候,雨晴和父親點了兩碗面,吃的是普通的醬菜,沒見這麽特别地。
“知道嗎?這個蘿蔔可有個名稱。叫做妃子笑。”看雨晴喜歡,齊守謙湊過來低聲解釋,“據說是新品。”
“妃子笑?”那不是荔枝嗎?難道楊貴妃不僅喜歡吃荔枝,還喜歡啃蘿蔔?想象無限,雪白雪白面團一樣地楊貴妃。抱着跟蘿蔔啃,那是一種什麽場景?雨晴一頭黑線。
齊守謙扇子一搖,“孤陋寡聞。這個蘿蔔,還有店中的所有小菜,都是東海王妃做地,連店鋪名字都是王妃起的。”
“是啊。”添茶水地小二接口道:“要說這位王妃啊,真是仙女下凡。”
雨晴補充道:臉部先着地。
小二又說:“一肚子都是錦繡文章。”
嗯,吃的是五谷雜糧。肚子裏還能有什麽錦繡?雨晴笑得不懷好意。
小二看雨晴點頭微笑,說得更是熱切:“我們王妃啊,那可真是聰明絕頂,這世上沒有什麽能難倒她!”
聰明……還……絕頂?你确定是在誇你尊敬的王妃嗎?雨晴笑看着小二不語。
小二被她高深莫測微笑搞的有些發懵,提起水壺,準備離開,雨晴笑眯眯的問了一句:“你說的就是東海王正妃,趙王妃吧?”
小二臉色一變,眼珠轉轉,“小的見識淺薄。孤陋寡聞,哪裏知道什麽正妃側妃,小的這也是聽人說地,做不的準的。”
這個女子的目光。讓人看着心裏發冷,這兒人來人往,人多眼雜,可别讓人抓了什麽把柄。小二很識相的賠笑,然後轉身走人。
齊守謙敲敲桌子,拉回雨晴的注意,“幹麽拿個小二出氣?”
“不敢不敢。不過是聽人說起非人一般的王妃娘娘,心中升起無限感慨而已。”雨晴皮皮一笑。
離開小菜酒家。齊守謙讓車把式先駕車離開,兩人步行去縣衙,順便散散步,雨晴憋不住,把海棠的所作所爲尤其是平凡的相貌和虛榮的内心世界,統統拿出來大肆貶低了一番。
“海棠人氣很旺啊。”這是雨晴地第一感覺。那個小二隻差沒把她當神仙一樣供起來了。
“一個嫁過人的女人。你以爲憑什麽能成爲東海王的心頭寶?”齊守謙拿着折扇,深情款款的看着雨晴。“女人,容貌并不重要,打動男人地往往是其他。”
“少來了。知道什麽是男人十大經典謊話嗎?排名第一的就是這個,什麽我不在乎你的容貌。”雨晴撇着嘴,怪聲怪氣的學着,“女人似花,男人像蝶,花愈香則蝶愈盛,花越豔則蝶越狂。蝶戀花乃千年不變的真理,男人不在乎女人容貌?那你有沒有聽說過蝶戀草的?”
齊守謙很生氣,雨晴什麽意思?是在懷疑他還是在質疑他的眼光?
“我說不在乎就是不在乎,不管你怎麽想!”
“不在乎我怎麽想,你幹嘛這麽生氣?”雨晴毫不退讓,現在是齊守謙的地盤,兩人之間地第一仗決不能示弱,這可是決定以後兩人的相處方式和社會地位的一仗,決不能掉以輕心。雨晴握緊了拳頭。
“我就是生氣。”齊守謙賭氣道。
雨晴轉轉眼珠,也不能鬧得太僵,現在他可是自己的靠山呢。
“好了,桃花,何必爲了不相幹的人弄得自己生氣呢?我們可真是看書落淚替古人擔憂。”
“你真的以爲這是不相幹地人?”齊守謙目光灼灼看着雨晴,“我乘船一路前行,想着地都是你,順江而下了幾十裏,耳邊還全是你的哭聲,眼裏還是你地影子,後來,我吩咐人掉頭,回頭找你,結果,我找到你的時候,你正開開心心的替人說媒,高高興興的數着謝媒錢呢。”
“你那時候就回來啦?”
“我就想着,既然你這麽沒良心,根本沒把我放在心裏,那我也沒有必要死纏爛打,壞了自己的品格,第二天一早,我就和順兒準備離開,誰知道聽說你被人抓住,還要行刑,巴巴的跑過去,你倒好,到現在也沒給個我好臉子。”
順兒是齊守謙的小書童,那天他告訴齊守謙方雨晴出事時,齊守謙一路狂奔,路上差點摔倒,看到雨晴被人按在凳子上,嘴裏塞着破布的樣子,殺人的心都有了。
雨晴嗫嚅道:“那你……我……”半天也沒說個所以然來。
“我不管别人怎麽說,怎麽想,有句話我敢對天發誓,方雨晴是真的長的不美,可我也是真心喜歡她。”齊守謙臉若桃紅,眼若晨星,晶亮的看着雨晴。
雨晴慢慢低下頭,“你要喜歡我,就不許說我醜!”
“可你……”
“笨蛋,情人眼裏出西施,你沒聽過嗎?反正你要喜歡我,就得認爲我是最好的最美的,天上地下難找的,如果你覺得我醜,那我就不會喜歡你,我方雨晴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幹嘛要巴着一個認爲我醜的人呢?你說是不是?”雨晴眼波流轉,帶着三分羞澀,三分嗔怒看着齊守謙,眉如遠山,眼似秋水,面容如玉,微微泛紅,嬌媚動人之極。齊守謙哪裏見過這樣的她,不由得看的有些癡了。
過了半響,齊守謙才反應過來。一把抱起方雨晴,大笑着轉圈:“雨晴雨晴……”
兩人停下時,才發現周圍一圈都是人,個個張大嘴看着他們,更過分地是。其中還有幾個穿着差衣的衙役,正準備以有傷風化的罪名逮捕他們呢,而前面不遠處,就是縣衙,官差衙役師爺賬房典吏縣丞等等之類的,齊刷刷的站了兩排,等待着新任縣太爺地到來。
最後還是石傑眼尖,看到衆人圍繞中心的正是縣令大人。輕咳一聲,率領衆人過來,一見面就行禮道:“東海縣丞石傑參見縣令大人。”
齊守謙和雨晴對視一眼,這下丢人丢大發了。
不過雨晴很快找到替罪羊,那就是石傑。難怪這麽多年提不上去,就這沒眼力見的樣,她要是上司,也不會喜歡石傑。上司出醜,不說想辦法遮掩一二,反而令人更是難堪。喜歡他才怪。
還有,看他爲人古闆成什麽樣,不過是和齊守謙當街旋轉幾圈,他就能整成有傷風化罪。真是上不能替上司分憂,下不能善待黎民,就這樣還想當青天?做夢比較快一點。
要說齊守謙,有時候真不是一般的厚臉皮,很快就調整過來,一臉笑容的跟着衆人打招呼。其他人不時更好奇的是雨晴的身份,齊守謙不說,别人也不能問。很快順兒就架着馬車将雨晴接走了,别人更是隻能暗自猜測。
其實這是雨晴和齊守謙事先商量好的。
每年地秋收之後,是政府公務員的退休高峰,官媒婆也不例外,爲了補充新鮮血液,爲了防止官媒青黃不接。每年的六月份。都會進行官媒婆的考試。前來應試的,一般都是縣城的媒婆。因爲官媒屬于公務員,服從政府調派,平時需要呆在縣衙裏等待公幹。下面那些鄉村的媒婆,因爲離得遠,自然不能當官媒。
男人可以背井離鄉去外地謀生,女人是他們身後永遠等待的風景。而反過來就不行。所以官媒,基本上就是東海縣當地人。
而雨晴的目的,就是先考官媒婆,官媒婆地位不算高,但是身份特殊,能在大戶人家裏竄來竄去,豪門秘辛,皇家隐秘,都能探聽到,說不定就能遇上悠然呢。
順兒帶着雨晴一路往北,距離縣衙并不遠地地方,一所小小的院落,那是雨晴住的地方,這段時間,雨晴就要呆在這裏閉門苦讀,應付六月份的官媒考試。
推開門,打量一圈院子,雨晴撇撇嘴。地方很小,北邊兩間正房,東邊是一間小廚房,天井也就幾米見方,雨晴覺得自己隻要一擡腿,就能從房門直接邁到大街上。
院内沒鋪地磚,排水系統也不好,前段時間下過雨,現在地上還有積水。雨晴小心地躍過水窪,來到正房面前,推開門,灰塵黴味撲面而來,嗆得雨晴直咳嗽。
順兒小心的解釋道:“趕得太緊了,好不容易看到這樣一家離官衙近,又帶家具合适的房子,所以……”
雨晴拂開塵土,踏着厚厚的灰塵走到屋裏,是有簡單的家具,一張桌子三條腿,兩張椅子四條腿,又到卧房看看,隻有一張床闆,沒有床,真夠簡單的。
順兒頭垂的更低,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隐藏起來.“小人先打掃一下。”
“算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回去歇着吧。”打掃?這樣的房間時打掃就能住地嗎?
“先打點水吧。我要洗把臉。剩下的明天再說。”
天氣漸熱,坐在馬車裏趕路,真是灰頭土臉。
水井就在牆角,但是沒有盆,井繩早已腐朽,隻剩下半個破木桶飄在水面上。
這下雨晴真是無語了。
兩人面面相觑,都是一頭汗,一臉泥。
順兒還是個孩子,能在人生地不熟的縣城找個房子,已經不錯了。雨晴這樣安慰自己,同時對着順兒露出最爲善良無害的笑容,心裏卻是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順兒肯定上當了,是哪個無良的房屋中介,竟然連縣令都敢欺騙?
“是那家吉祥房屋中介。”順兒讀出了雨晴的心思。
吉祥?吉祥個頭啊。有你們這樣地中介。誰能順心如意呢?
“回頭告訴中介,這房子我們沒看中。”雨晴告訴順兒,諒他們看在縣令書童地份上,也不敢獅子大開口,要什麽看房費。
雨晴和順兒離開那間讓人心煩的小破屋。跑到街上散散
然而,在這個到處都有海棠烙印地縣城,雨晴根本無法散
據城裏百姓講,海棠,不,東海王妃是半年前來到這兒的,聽說以前王妃都是呆在南方地,那時候王爺正在南方政治稅務。王爺王妃就是那時候認識的,王妃一直都是王爺的左膀右臂。直到年前,據說太妃病中,王爺才攜王妃返回東海縣。從此,變革的春風吹拂着東海内外,東海縣城舊貌換新顔。
王妃帶來了許多奇妙的吃食,更有數不清的奇思妙想,東海真是一天一變樣,全民跑步奔向現代社會!
我呸!雨晴憤憤不平,什麽奇思妙想。什麽神仙王妃,海棠,你就是一沒品的遊客,你說你穿越也就是了。就當旅遊了,這年頭穿越的人多了,也不在乎多你一個,可你千不該萬不該處處打上海棠地烙印,就像是跑到風景名區到處刻下“到此一遊”,讓人倒胃口。
就像現在,雨晴走在街上,粗粗一打眼。就看到了什麽美容院,蛋糕店,面包店之類的,那種感覺,就像是回到現代街頭一樣,可實際上。美容院裏賣的是胭脂。蛋糕店裏賣的是點心,面包店裏賣的是饅頭。
整個一舊貌換新名。換湯不換藥。
雨晴咬了一口從面包店裏買來的帶餡饅頭,梗着脖子咽下去,真是太噎人了。對海棠的不滿達到了極點,海棠簡直可以稱得上穿越公敵,人家穿越人總想看些不同于現代的景物,她倒好,把好端端的古代搞成了個山寨版的現代,這不是斷了穿越這門生意嗎?
再說了,沒有相應地生産力支持,光營造出一副假繁榮,那不是搞政績工程麽?
牢騷歸牢騷,還得解決自己的住宿問題啊。順兒偷看了雨晴好幾眼,終于雨晴忍不住道:“你去找齊守謙吧,我再轉轉,不行晚上我就去找你們。”
順兒一溜煙的跑了。
雨晴繼續在街上閑逛。
“雨晴?”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雨晴擡眼一看,這不是張媒官嗎?
上前見了個禮,張媒官含笑問道:“怎麽來縣城了?”
雨晴拿不準她知道多少,也隻能跟着笑道:“聽說官媒快要考試了,我想着先來縣城看看。”
張媒官又溜了她一眼,“這就是了,你地年紀正是做官媒的好時候。”
雨晴有些不明白,當初她當媒婆的時候,就因爲年紀輕受了不少白眼呢,怎麽到了縣城,反而成了吃香的年齡了?
張媒官并沒有接下去,反而轉口問道:“天黑了,你住在哪裏?”
“别提了,本來想租間小屋的,結果那房子鬧鬼更合适。”雨晴又誇張的描述了一遍,張媒官一直含笑聽着。
仔細問過房屋地點,又聽雨晴說了中介名字,聽到“吉祥”的時候,張媒官點頭道:“你可選了個好地方。”
“你要不嫌棄,就叫我一聲秋姨,跟着我去住吧。”張媒官,閨名就叫做張秋月,因爲不知名的原因,始終未婚。
雨晴甜甜笑了:“就怕麻煩秋姨。”
“不麻煩,我這些年,回到家裏都是一個人呢,早就盼着有人能說說話呢。”兩人說話間,就到了一個小小地住所,令雨晴驚訝的是,那是兩扇竹闆門,難道這兒的治安那麽好,以至于門變成了一種裝飾的存在?
張媒官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雖然不至于夜不閉戶,也基本上路不拾遺。”推開門進去又道:“石縣丞可是功不可沒。”
石傑?雨晴低下頭,掩飾自己的不屑。卻被一股奇特的香味吸引,擡起眼看到的就是盛開的淡藍色花朵,一顆顆小小的水珠,在綠葉閃爍,雨晴吸吸鼻子,那種香味,好像是松樹的味道,這是迷疊香。
張媒官點點頭,“對啊,我最喜歡這樣的味道了。”
雨晴小小的八卦一番,一個未婚高齡女人,(是的,以她的年紀,已經不是一句剩女能簡單概括的,也許改叫“剩姨。”)喜歡的是迷疊香,而迷疊香的花語是什麽來?好像就是回憶吧?這個衣衫素淨,容貌秀雅的女人,回憶的又會是誰呢?
張媒官的房子也是三間,還沒有她在陳家集的房子好,不過這是縣城,檔次高不是陳家集能比拟的。北京上海這樣的地方,一個城市中房價還差别很大呢。
院子鋪着方磚,南邊牆角種着迷疊香,北邊房屋前面,是兩棵石榴樹,花朵盛開如同火焰一般。
“你爹還好吧?”兩人坐下後,張媒官狀似随意的問道。
“我爹很好。”雨晴小心的回答,這個張媒官知道什麽嗎?
看着雨晴小心的樣子,張媒官笑了:“雨晴,别緊張。昨天我姐姐就捎信來了,放心。你放手做你的事情,我不是那麽多事的人。”
“其實……那個……”雨晴一陣語塞,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秋姨,其實我不是什麽新科探花夫人。不過是齊公子爲了救我才那樣地。秋姨要是不出去,就是對我有恩了,我先謝謝秋姨。”
雨晴得很快,完之後小心觀察張媒官的反應。張媒官一直垂着頭,唇角帶笑,一副笃定的樣子,雨晴不由得懷疑對于自己那個成親的法,張媒官壓根就不曾相信過。
張媒官放下茶杯。“不然你以爲呢?幹嘛平白無故的讓你叫姨?不過,那你打算以後怎麽辦?”
這是雨晴最頭疼地問題,“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呗。”果然人是不能撒謊的,一個謊言要用千百個來圓,就算張媒官不,還有石傑那顆不定時炸彈呢,問題是,雨晴考官媒,怎麽能瞞住石傑呢?
“不用愁。官媒六月考,你就先安心準備吧。”看雨晴愁眉苦臉,張媒官笑了:“有我們縣令在,你還愁什麽?”
雨晴臉上難得紅了一下。這個張媒官還真是生就一雙慧眼啊。
“你既然叫我一聲秋姨,就安心的住在這兒,其他的都不用擔心。”張媒官拿出幹淨的被褥,張羅着給雨晴鋪床,“可能你也看出來了,我和我姐姐并不親近,連帶着春燕也對我很不滿意。相比之下,當年我和你娘。倒是情同姐妹一樣,隻是後來你娘去了外地,我們才漸漸斷了音信。”
“謝謝秋姨。我經常聽娘起你呢。”雨晴這話半真半假,除了感謝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16K小網。雨晴奇怪,按照張媒官的法。她們當初是好朋友。爲什麽一次也沒聽娘提起過呢?
張媒官似笑非笑:“你娘真地經常提起我?”
雨晴腦中警鍾長鳴,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其實。我隻聽我娘起過一次,還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時候我還小,後來我長大了,我娘就很少。現在我都記不清了。”
“小滑頭,你娘就算,也不會是什麽好話。”張媒官笑了,唇角帶笑,眉梢眼角都是風情,“倒是你娘的性格,她啊,也就是趁着你小不懂事,姑娘大了,那些話可就不出口了。”
“秋姨,給我吧,我很想聽聽呢。”肯定有八卦。雨晴立刻拉着張媒官的衣角,眼睛眨啊眨啊。
張媒官扭捏了一下,“那麽久了,還這些幹嘛。”
雨晴正要發揮磨功,張媒官突然道:“以後别梳髻了。當官媒,大姑娘最受歡迎。”
“太好了。”雨晴七手八腳的解開頭發,她一個大姑娘,頂着個婦人發型好幾個月,總算可以換換形像了。
看到手裏的銀簪,雨晴笑容微微一窒,沈覓,你到了哪裏啦?
“我的東西還放在齊守謙那兒呢。”雨晴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走,我領你去趟。以後也好常來常往。”張媒官領着雨晴,走了不過一刻鍾,就到了縣衙。
齊守謙住的屬于政府福利分房,就在縣衙的後面。
門子都認識張媒官,根本沒做阻攔,反而沖着張媒官笑,很有些谄媚的樣子,看樣子張媒官很有地位,雨晴暗暗記住,一邊緊跟着張媒官。
進門之後往右轉,是一條石子漫成地甬道,夾道種着些一串紅啊之類的廉價花卉。甬道盡頭,就是一處房舍,加上廂房廚房之類的,一共六七間吧。
齊守謙正在外面,指揮者順兒擦拭家具,還有幾個衙役跟着幫忙,家具都殘舊不堪,也不知道經了多少人手。
“見過齊大人。”張媒官上前先見了個禮,随手接過抹布擦拭起來,又對着那幾個衙役道:“這種事還是女人收拾的好,怎麽能讓大人親自動手呢?”
齊守謙張着手,“我不幫倒忙就好了。”
這種事,要是放在其他地方,新縣令上任前,下屬們早就打點好一切。縣衙裏,除了衙役們,都會請些女人幫忙收拾刷洗,多是些衙役們地家眷,衙門清潔省事,女人們也能補貼家用,哪象現在,隻能自己動手,哪裏有閑錢請人啊。
做官差做到這個份上,也夠窩囊的。衙役們都低下頭。
這自然又是石傑的功勞。
看着齊守謙灰頭土臉的樣子,雨晴忍着笑,低頭過去幫忙。一直以來,齊守謙都是那種濁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沒想到佳公子一當官,就立刻掉進了塵埃裏。
衙役們大部分中午都見過雨晴,立馬很有眼色的準備閃人,齊守謙又命順兒拿出幾串錢,是請他們喝酒,幾個人立刻眉開眼笑的走了。
此間的生活可見一斑。雨晴搖搖頭,暗自歎息一聲。
不過讓人意外地是,從張媒官的穿着住處來看,她的生活過的不錯,最起碼比那些衣衫破舊的官差要好。看樣子,官媒真的是個很有油水地職業,有錢途。
“雨晴,你總算來找我了。”下屬們一走,齊守謙立刻恢複了大呼小叫,“剛剛順兒了房子地事,我還想你要露宿街頭呢。”
“哪兒啊,我住在秋姨那兒。”當着張媒官,雨晴有些不好意思。
順兒又利索的買了些吃食回來,張媒官和雨晴已經吃過,就去整理行李。齊守謙和順兒,兩人胡亂地填飽肚子。過來跟着幫忙。
幾個人很快将房間整理好,最起碼能夠坐人和住人了。
重新坐下喝茶,齊守謙看着張媒官,欲言又止的樣子。
雨晴看出他的意思,借口整理自己的東西,避開了他們,不過房屋破舊,隔音性不好,雨晴又刻意傾聽,斷斷續續的也能聽出個大概。
原來是關于雷雲的事情。東海縣上任縣令雷萬山,前段時間,因爲受賄,被人捅了出來,其實數目本來不多,但是雷萬山本人是得罪上頭人物,被貶來的,自然有人落井下石,當下收監,判了個秋後問斬,後來又因爲受賄銀子實在太少,改判流放。
據當初府衙聽到受賄銀子的數量時,一連問了三遍,才确信自己沒有聽錯,因爲雷萬山一共收了十兩,還不是現銀,而是一串珍珠項鏈,折合銀子十兩。
那串項鏈,就是爲了雷雲。女兒是他的心頭寶,又是在京城繁華之地長大,眼看着女兒大了,仍待字閨中,雷萬山動了心思,他淪落到東海縣做個縣令,品級不高,财源不廣,當初結交的人家都不願和他結親,而身邊這些官,個個有比他還窮,雷萬山也不舍得女兒嫁過去吃苦受窮。
隻能放低身段,将女兒給個家境殷實的人家。隻是,嫁到那樣的人家,女兒除了出身好,嫁妝也不能太寒酸,不然嫁過去也是受氣。
雷萬山的俸祿,自然買不起那些東西,恰好女兒上街,看上了一條項鏈,立刻有商人送上門來。雷萬山看女兒喜歡,就收了下來。沒想到女兒還沒帶熱,就被人告發,父女分離,此生可能再難見面。
對于雷萬山,齊守謙一直存有一份敬重之心。知道消息的時候,雷萬山已經流放,齊守謙幫不上忙,但是雷雲還在牢裏收押,齊守謙自然要幫她一把。
這個人選,就是張媒官。
官媒,除了替官家做媒,還負責官府買賣人口,都是那些獲罪的人家,男子或殺或流放,女人就被變賣爲婢,運氣差一些的賣進青樓楚館也是有的。
雷萬山屢次獲罪,與雷雲有關,京城一個纨绔子弟看上了雷雲,雷雲心高氣傲,不僅一口回絕,還羞辱了對方。誰知不久之後,那人的父親一路高升,官職超過了雷萬山,又極是好面子護短,捏了個雷萬山的錯把他貶到東海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