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雙眼泛紅,死死的盯着老頭。
“這位老伯,你這話說的不清楚!”雨晴再也站不住,跳出來說道:“小七嫂子爲什麽死?還不是以死明志?這都叫說不清楚,那天下還有什麽事能說清楚?”
瘦削老頭翻翻眼皮,鼻孔朝天的問道:“小七,這人是誰啊?”
小七這才看到雨晴,還沒有說話,雨晴搶先道:“我不認識這位小七兄弟,不過我也在這兒看了一會,看不過去才出來說句話。”
小老頭又擡擡頭,雨晴隻能看到他的下巴。
“這是我們村裏的事,還輪不到外人插嘴。”
“老伯,您這話說的可是見外了。”雨晴笑嘻嘻的,一副自來熟的模樣,“俗話說大路不平有人踩,衆人拾柴火焰高。這件事,小女子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反而更是看的清楚。”
雨晴一指旁邊的李大柱,“把人都逼死了,還說真心,誰信啊?”
“你憑什麽這麽說?”
“你胡說!”李大柱和瘦老頭同時開口。
“就憑小女子我是大媒婆,其他的不敢打包票,這********郎情妾意的事,恐怕還瞞不了我地這雙火眼金睛。”
“可是那陳大媳婦明明……”瘦老頭有些猶豫。那陳大媳婦明明和李大柱那個什麽了,那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當衆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更何況,一邊陳小七的臉色又變了。雙眼冒火,幾乎恨不得要來揍李大柱一頓。
“老爺子,你看李大柱的身闆……”雨晴走到李大柱跟前,上下比劃着,“你在看看他這拳頭,别說是陳嫂子了,您老就是再年輕個三十歲,他要用強。您能反抗的了?”
圍觀地衆人議論紛紛。瘦削老頭面上有些挂不住,正要說些什麽,雨晴又道:“這位李大柱,背地裏到底做些什麽,誰也說不清。陳嫂子的事,也不一定就到此爲止了。今天他能說真心,明天也能對别人真心,至于鬧出什麽事,那可不好說了。”
雨晴說完打量了一圈衆人,尤其是那些外圈的女人。跑到這兒來,說實話,真心難過的沒有多少,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則是幸災樂禍,尤其是一個寡婦失身的事,往往是存着看笑話的心裏,别人的不潔不僅增加的了談資,還間接證明了自己地堅貞,不需要自己多優秀隻有有人比自己差就行了。不過雨晴此話一出,許多人紛紛變了臉色,李大柱正當壯年。整天在村子裏晃悠,保不齊以後出什麽事。一時間人人自危,這樣的表情反而自然了許多。女人擔心自己,男人擔心女人,再看李大柱眼神就多了些戒備。
瘦老頭也是一滞,不管怎麽說。李大柱都是鬧出了人命。是不應該這樣輕松放過,隻是這個李大柱不一般啊。他是個混混,沒家沒業的,把他逼急了,還不定他會作出什麽事呢。瘦老頭就算不願放他,可這事不能由他一個人定,萬一以後李大柱報複起來,他一個人可是受不了.
雨晴明白小老頭的顧慮,看他若有所思,也就不再逼他,而是勸道:“老伯,您是村裏的老人,又德高望重,這件事還望您老多費心,再和村長商量商量,還我們古井村一個和平安詳的環境。”
瘦老頭看看周圍人期待的眼神,一甩手去追村長了。
有幾個精壯大漢上前,幾下又把李大柱捆了個結實,推推搡搡的走了。李大柱臨走前,眼中的惡毒讓雨晴不禁後背發涼。
雨晴趕緊去找陳小七,她何苦得罪這樣的流氓,還不是爲了幫陳小七,不然以後兩人同在村裏,低頭不見擡頭見,讓陳小七一個孩子怎麽受得了。
陳小七卻像不認識雨晴,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喂,小七,你不認識我了?”雨晴拉着陳小七地胳膊。
“大媒婆,我很忙。”陳小七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冷冰冰的說道。
雨晴讪讪收回手,“那個,需要我幫忙嗎?”
“不敢!”陳小七額上青筋暴起,“不敢勞大媒婆的大駕!”
他将“媒婆”兩字念得極重,雨晴自然想起他托自己給嫂子說媒地事了。
“我當時……我……”雨晴說不下去,她能說自己忙嗎?是的,她很忙,先是婚介所,後是媒婆賽,但是這不是理由。陳小七曾經兩次找她,雨晴卻沒有放在心上。
“以前,李大柱就……你嫂子嗎?”
“是!”陳小七大聲道,“李大柱天天跟着我嫂子,我不敢離開,偷偷跑出去找你,想讓你幫忙,可你都幹了什麽?!現在我嫂子死了,你滿意了?再也不會有人煩你了,讓你給個寡婦說媒了,你高興了,大媒婆!”
這個少年眼神單純明亮,親熱的叫着“雨晴姐”,稍一逗弄黝黑的面龐就會變紅,又可愛又扭捏,雨晴也很喜歡他的.
可是,對于這樣一個喜歡的少年,雨晴又對他做了些什麽?就因爲他是個窮人,雨晴就理所當然的忘掉他,連同他的請求。陳小七轉身走了。留給雨晴一個瘦弱倔強地背影。
雨晴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并且錯的無法挽回。因爲一切都可以挽回,隻有死亡不能。
陳小七來找過她兩次,那些原因他不能明說,可是一個羞澀的少年,爲自己相依爲命地嫂子找男人。到底是爲了什麽?雨晴從來沒想過,那不過如同蜻蜓在水面的一點,微微泛起波瀾,轉眼消失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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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家,到家地時候,翠翠正在準備晚飯,空氣中飄蕩着米飯地香味。
悠然跟着去了書院,今天有燕妝教地體育課。悠然跟着練拳去了。
見到雨晴,翠翠告訴她趙大媽已經搬走了,說是天氣暖和,住新房子也沒事。
雨晴隻是腳步一頓,繼續往屋子裏走去,該來地要來,該走的要走,不過是偶爾相逢,都有各自的生活而已,沒有誰更比誰重要。雨晴覺得特别疲憊。
翠翠又追問道:“雨晴姐,大牛哥新送來幾棵莴筍,我們怎麽吃?”
“涼拌……”雨晴有氣無力,這點小事也要來煩她嗎?沒看出她現在心裏充滿了自責嗎?剛剛見過一個死人。還爲此責罰一個活人,現在還要讨論晚飯的問題嗎?
“可是……”翠翠嗫嚅了一陣,又追進屋子,“可是,沈叔不喜歡吃蒜。”說到沈叔的時候,翠翠聲音極低。如果可以,她不願意這樣叫沈留。
自從沈覓搬走後,雨晴就住了他的屋子。如果沈覓晚上留下,雨晴再去和翠翠同住。翠翠去的就是那邊地廂房。
“那就不加蒜!”雨晴躺倒床上,拉過被子蓋上。
“還有,沈大哥不喜歡酸的。”翠翠又補充了一句。
“那就少放點醋。”雨晴有氣無力。
“還有悠然不喜歡醬油……”
雨晴猛地掀被子起來,沖着翠翠大喊:“翠翠,你饒了我吧?别再問了。”
翠翠臉孔漲紅。又倏地變白。兩手扭在一起,不知所措。雨晴是她的偶像。隻要雨晴在,她已經習慣事事詢問她的意見,事無巨細,大到小雞散養還是圈養,小到晚飯吃米飯還是饅頭。
一看翠翠的模樣,雨晴又湧起無力感,這個翠翠,就像隻小兔子,活得卑微而又小心翼翼,翠翠肯定很累,可是誰注意過,面對這樣的人,雨晴也是件很累的事情。現在雨晴,反倒懷念起當初沈覓的毫不領情,那時候隻想着和沈覓鬥,從來不會有心理負擔。
現在的她,要努力做的坦然毫無禁忌地樣子,就怕稍微露出點什麽,成了翠翠的心病。在自己家裏都不能随心所欲,這世界上還有哪兒可以放松呢?
“翠翠,我累了,讓我先歇會。”千言萬語,最後雨晴隻能說出這樣話,還得努力顯得和顔悅色。
翠翠咬着下唇,微不可見的點點頭,小聲道:“那雨晴姐,我先出去了。”
看不見她的表情,雨晴想想就知道,她肯定現在眼眶泛紅,淚水盈眶,說不定一出門淚珠就會滾滾而落。雨晴心裏又浮起無力感,她當時隻是相幫翠翠,現在也不介意多她一人地口糧,隻是她能不能堅強些?雨晴現在也是心靈受傷,實在無力照顧那麽多。
“翠翠,這種事你能拿主意,你能有自己的意見。”雨晴仍是補充了一句。
收養人不是養隻小狗,給它塊骨頭就是幸福,踢它一腳就是悲劇。
晚飯時分,沈覓帶着悠然回來,沈留還是去了張家。
面對着那一盤沒有蒜沒有醋,隻加了鹽的涼拌莴筍,幾人都很有默契的選擇了忽視。倒是大半進了翠翠的飯碗。
沈覓眼睛一溜,翠翠埋頭扒飯,這不奇怪,奇怪的是雨晴竟然也隻吃白米飯,不挑三揀四,當雨晴這麽沉默的時候,隻能說明一件事,她有心事。
于是晚飯後,沈覓選擇了留下,理由是悠然累了,不先回去了。
已經月上梢頭了,悠然進入了甜甜的夢鄉,而沈留還沒回來。
“張媒婆怎麽了?天天拉着我爹,到底什麽事啊?真讨厭!”雨晴托腮坐在院子裏,看着天上的月亮,像隻被人遺棄的小狗。
“妹妹餓了嗎?”沈覓優哉遊哉的躺在美人靠上,心情很好的打趣:“天上隻有月亮,那可不能吃。”
“你說,張媒婆是不是有了?不好意思告訴别人,所以天天拉着我爹?”雨晴不懷好意的猜測。
“你不知道?”這下沈覓微微有些驚訝。
雨晴挑挑眉,“知道什麽?”每天東奔西走,哪有時間關心張媒婆。
沈覓一笑,認真的點點頭:“她真的有了。”雨晴當然不會相信,不過沈覓也不打算告訴真相。
“你那些手稿我看了。”他說的是陳曉麗的小說。
“怎樣?”雨晴追問。
“不怎樣。”沈覓很坦率。
“爲什麽呀?”雨晴不服氣,她可是很喜歡呢。
“太幼稚。男的女的整天就是你不愛我我不愛你,除了這個沒别的事,都像他們那樣,誰來掙錢養家糊口?”
沈覓說的有些道理,隻是陳曉麗的小說沒那麽不堪,最起碼那個男主角雨晴就很喜歡。
“告訴你那朋友,要想寫好,還得有點生活常識。那樣的小說,一看就是躲在繡樓裏寫出來的,也就能騙騙你這樣的傻子。”沈覓的不屑很明顯,就差沒說出陳曉麗躲在繡樓裏“yy了。
雨晴自然不服氣,“誰傻了?人生怎麽能沒有夢想?”
沈覓似笑非笑:“别告訴我你地夢想就是那樣沒擔當沒用的男人.除了寫幾句詩畫幾筆畫,一無是處。告訴你,填飽了肚子再提夢想。”
雨晴還要反駁,沈覓又接了一句:“要是不想誤人子弟,就别瞎編那些淫詞豔句。”
“你說誰是淫詞豔句了?”這個說法讓雨晴惱了。“那本書,除了男主角,其他的都是陳曉麗真實生活的寫照,哪裏瞎編了?你竟然說的這麽難聽。”人家陳曉麗一個清白地大姑娘,寫的書在沈覓嘴裏那樣不名一文也就罷了,再冠上這樣的帽子,讓人怎麽見人?還有雨晴這麽喜歡那樣會吟詩作對的男主,又怎麽說?
“看書。不是光看女主角,對女人來說,更主要的是看男主角。你最重要的那部分是假的,不是瞎編是什麽?”
“這是給人們以想像的空間。生活中本來有那麽多不完美,幻想一下有什麽不好?”
“那也不能無病呻吟!陳曉麗地生活整個就是米蟲一隻,那要叫不完美,這世界上就沒有完美的事情了。不說别人,你的生活比她好嗎?”
“當然了。”雨晴對這點毫不遲疑,“我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這不一定是最好的。卻一定是最适合我的最幸福的。”
沈覓難的一愣。“你竟然真的喜歡?”唇角露出一抹微笑,“真是好養活。”
雨晴恨恨看着他,早知道就不讓他幫忙了。按雨晴的想法,不管現在怎樣落魄。沈覓畢竟是曾經經過商地人,也許會認識些出版方面的人,可能可以幫上忙,沒想到正主沒見着。。先被他貶了一頓。
“還有,我說喜歡就是喜歡,我可能會騙人,但絕不會騙自己!我是覺得我的生活比陳曉麗好,你要不服氣。明天開始我就窩在家裏,變成米蟲,每天吃啊吃啊吃不停。”雨晴說到最後,橫眉怒目,簡直不是米蟲,而是惡龍了。
“你喜歡當媒婆。這可有點難度。”沈覓若有所思。“不過你喜歡就好,哥會幫你。”
他的語氣很溫柔。看着天上地月亮,雨晴難得沒有還口。
“你當時爲什麽要替陳家退親呢?”安靜了一會,沈覓又問。
“你怎麽知道?”雨晴大大驚訝,這件事知情人本來就不多,楊遜不會說出去,雨晴也沒往外說,還剩下陳家和高志,對陳家來說,這不是件很光榮的事,應該也不至于說出去,難道是高志?
“别管我怎麽知道,你當時怎麽想的?”沈覓雨晴有些嚴厲,“陳家是什麽樣的人家,他想要退親,什麽時候不能退?什麽樣的媒婆找不到?爲什麽會找你這個沒根底的小媒婆?而你還偏偏出馬就辦成了?”
“我還從來沒有失敗過!”這點,雨晴很驕傲,自她出道以來,别管是說媒還是退婚,成功率在百分之百,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馬上你就會失敗了!”沈覓冷淡說道。
雨晴看着沈覓,突然開始狂笑,然後雙手前伸,作勢要去掐沈覓的脖子,“我要扼住命運地咽喉,它決不能使我完全屈服。”雨晴喊出了貝多芬的名言。
沈覓都被她氣笑了。這種時候還不忘搞怪,真是無知者無畏。他會保護她,讓她永遠着用朝氣蓬勃。
關于雨晴被休的消息傳的是沸沸揚揚,可以說有水處必會有人談論此事。而陳家集雖然地處北方,卻漕運發達,時時處處是水,可想而知,時時處處地地都在談論雨晴。
對此,雨晴是百口莫辯,要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就需要讓丈夫露面,可是那丈夫本來就不存在,又怎麽能出現呢?事情陷入了死局。
雨晴索性不出門,呆在家裏,最起碼翠翠和悠然不會這樣無聊。
對于不好解決的事情,雨晴決定交給時間。
什麽是時間?時間是宇宙事件順序地度量。人類在生活中總結出時間地觀念,其根源來自于日常生活中事件地發生次序。
既然時間表示地是宇宙間事件的順序,雨晴認爲。自己那麽一點渺小的傳聞,交給時間準沒錯的。事情總能結束,隻是有早有晚,要想讓它早點結束,最好地辦法就是置之不理。要想讓它塵嚣直上。就要不停的站出來辟謠辟謠,或者稱爲炒作。
雨晴有的是時間和耐心,等待塵埃落定。
然而不是人人都這樣有耐
那是第三天,陳俊卿因爲上任地方遠,一早就乘船出發了。陳家人基本上都到現場送行,陳老爺陳夫人,還有那是種未曾露面的陳紫苓,輕紗覆面。隻露出一雙盈盈雙眼。陳志遠夫妻也在。
陳俊卿一身绯色官服,顯得人分外精神。随行的除了書童,陳夫人還派了一名得力丫鬟,就是綠袖,跟着陳俊卿赴任,名義上是照顧少爺的飲食起居,就相當于過了明路,昭告衆人以後綠袖就是少爺的人了。
綠袖雖然要背井離鄉,卻是面頰泛紅,承擔着衆人或羨慕或嫉妒或期待的眼神。登舟而去。
陳俊卿在人群裏搜尋了許久,也沒有見到梅心兒地身影,不由暗暗一歎,轉身離去。
一葉扁舟逆流而上。向着西方前進。
陳俊卿立在船頭,想起了梅
陳俊卿希望娶了梅心兒再走,這樣離開後,梅心兒作爲陳家媳婦,自然有陳家照顧,不緻于讓陳俊卿憂心。梅心兒卻拒絕了,理由是兩人相處時日較淺,倉促談及婚姻。恐怕日後會成怨偶。
梅心兒眼波一轉,淺笑盈盈的道:“你不是就喜歡我這樣與衆不同嗎?我要嫁你,必然是因爲你是你,而不是你的家世外貌。若我并不了解你匆匆嫁你,那和嫁了你的家庭有什麽區别?”
陳俊卿聞言又是感動又是欽佩,縱有萬般的不甘心。此時也說不出來。隻是緊緊的抱着梅心兒。梅心兒無言的依偎着,眼淚無聲滑下。浸濕了陳俊卿的胸口。
陳俊卿此時正捂着胸口,當日梅心兒滾燙的淚水,此時仍燙的他胸口發疼。
隻是,他此去幾百裏,臨行之前,多麽希望能再看梅心兒一面啊。
一陣袅袅地琴音傳來,赫然正是一曲《長相思》。陳俊卿聞聲擡頭,遠處的山坡上,繁花似錦,花樹下,一個素白人影正在彈琴。春風吹起了她的烏黑長發和白色裙邊,飄渺若仙,美的不似凡品。
“長相思,長相思。
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
長相思,長相思。
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歌聲遠遠傳來,傳到江面已經支離破碎,愁腸百結。陳俊卿癡癡看着聽着,心裏滿是離别地惆怅和刻骨的相思。
他這一去,哪怕千裏萬裏,哪怕終其一生,也無法忘記這樣的換面。還沒離開,陳俊卿已經期待歸期了。
張媒婆終于出現在方家門
雨晴迎了出來,她終于等到了張媒婆,隻是猜中了開頭,卻猜錯了過程。張媒婆不是爲了董金梁玉柱而來。
而且,張媒婆不是一個人,她身後還站着萬媒婆和其他幾個資深媒婆。
萬媒婆表情嚴肅,威嚴的盯着雨晴。後面的幾人,長相各異,表情卻驚人的相似。
雨晴眨眨眼,這麽多媒婆齊齊登門,絕對不會是爲翠翠說媒。翠翠也是一臉驚訝,然後習慣性的隐身到了房間裏。
“各位大媒婆,到底什麽事呢?”面對着張媒婆暗含恨意的眼睛,雨晴心裏湧上不好地預感,面上卻是笑得燦爛,這話雖說的是衆人,眼睛卻隻看着萬媒婆,毫無疑問,萬媒婆是媒婆的首領,而且,萬媒婆和雨晴總算是有些交情。
幾人進了屋内,分别坐下。堂屋設着一張八仙桌,雨晴坐了主位,萬媒婆坐了客位,其他人不過是随意坐下,而張媒婆仍是站着。
萬媒婆沉默一陣,開口道:“我聽說,你給陳大媳婦說過媒?”
雨晴愣了愣,不會将這樁命案算在她頭上吧,那她也太冤了。
“萬媒婆這話從何說起?”雨晴定定神,決定先套一下話比較好,萬媒婆這話說的沒頭沒腦,她可不能糊裏糊塗的。
萬媒婆轉過目光,朝着張媒婆點點頭,“昨天有人看到方媒婆去了古井村。”說完看着雨晴,等着她接話。
雨晴微微一笑,“我是去了古井村,既然有人看見我,可見去看的也不止我一人。不知張媒婆有什麽事,直接說比較好。”
張媒婆張張嘴,又看看萬媒婆,暗自一咬牙,“那陳大媳婦潘夏蓮和李大柱本來就是一對,因爲李大柱家裏窮,出不起彩禮,才嫁給了陳大,陳大過世後,潘夏蓮守寡,和李大柱一直藕斷絲連,後來方媒婆要給潘夏蓮說媒,李大柱和潘夏蓮鬧翻,兩人多年的事抖摟出來,造成了潘夏蓮跳井自盡。”潘夏蓮嫁給陳大,又和李大柱有一腿,人又死了,自然不能稱呼爲陳潘氏,所以張媒婆幹脆稱呼她的本名。
張媒婆面無表情的說着,雨晴聽的太陽穴一抽一抽的,這年頭真是不能随便自殺,因爲人死了,就相當于把議論是非的權力交給了别人,任人塗黑抹白,毫無還嘴之力“我不知道張媒婆這番話,是從何而來。不過站在一個女人的立場,我非常不贊成張媒婆的話。照你地說法,那潘夏蓮和李大柱情投意合,這麽多年爲什麽不改嫁?既然藕斷絲連這麽久,又有人說媒,爲什麽沒說給李大柱?反而是李大柱和潘夏蓮鬧翻了。這不是很奇怪嗎?還有,這事捅出來,應該是件好事,兩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爲什麽反而是潘夏蓮跳了井?”
“方媒婆的疑問,我能說明。”一個矮矮胖胖看起來很親切的女人站了起來,那是林媒婆,是張媒婆的好朋友。同時也是古井村人,自然更有發言權,看樣子張媒婆準備充分。
“第一,那潘夏蓮,雖然不守婦道,對那陳小七确實很好,這麽多年守寡不嫁,是爲了小七,她自己沒有孩子,想着養大陳小七養老送終。另外。那個李大柱整日做些偷雞摸狗地勾當,潘夏蓮也不願嫁他。第二,爲什麽李大柱聽說潘夏蓮說媒就惱了,那是因爲潘夏蓮要嫁的不是李大柱。第三。潘夏蓮是個愛面子的人,這事到底不光彩,抖摟出來尋了短見也很正常,女人嘛,總是這樣。”林媒婆說得頭頭是道,條理分明,看出來是下了功夫的。
雨晴看着她的笑臉,心裏又惱了幾分。這些人是有備而來,打她個措手不及。
萬媒婆沉聲問道:“方媒婆,你到底替潘夏蓮做媒了嗎?”
雨晴決定據實相告:“那個陳小七确實找過我,委托我爲他嫂子找個人家,但是我并沒有付諸行動。”
萬媒婆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盯着雨晴。雨晴坦然回視。
“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小七。”雨晴又補充了一句。
萬媒婆歎了口氣:“我們就是從陳家過來。那個陳小七說:你的眼就盯着錢串子!”
這話沒有什麽呀,看樣子小七雖然惱雨晴。卻并沒有颠倒黑白,隻指雨晴愛錢,并沒說其他,如果陳小七認定雨晴給潘夏蓮說媒,那麽雨晴就成了害死潘夏蓮的幫兇。
不過張媒婆顯然不這樣想,“我知道了,那個李大柱差點娶了高村長家的丫鬟,肯定是你做地媒!”
雨晴瞠目結舌,這話又從何說起?
“萬媒婆,我們村的高村長家,前段時間嫁了個丫鬟,就是方媒婆做的媒,好端端的大姑娘,最後嫁給個病鬼,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呢?當時還有胡老三,富戶牛四和李大柱,都想着娶那個丫鬟。”張媒婆殷勤的轉向萬媒婆:“萬大媒,您看看,這些就是方媒婆替人家姑娘挑的人選!”
萬媒婆自然很了解這些人,卻并不清楚事情經過,聞言看向雨晴的目光多了幾分冷意。
林媒婆雙手一拍:“這就是了,方媒婆一邊替潘夏蓮說媒,一邊替李大柱說媒,難怪他們會鬧翻,難怪潘夏蓮會跳井。”林媒婆這是卯足了勁兒往雨晴身上賴。
“指東說西、瞞天欺地、損陰害德的事情,給我個金山也是攬不得的。碧霞天君是我們的心神,觀音菩薩是我們地供神,送子娘娘是我們的護神。這些神靈都在看着我,如有一絲欺心之處,都會記在賬上,我一輩子也是還不清的。”雨晴昂首看着她,背了一段堪稱行業守則的話語,她們會做戲,她也會,不就是表表決心嘛,難不住她。bsp;“萬媒婆,我敢對天發誓,我不曾給潘夏蓮做媒,牛四胡老三李大柱之類地,也都和我無關。我确實給高家的丫鬟做了媒,嫁的怎樣過得怎樣,萬媒婆您隻要到鎮上看看就行。我承認,那個人不算好,不過我想萬媒婆一定知道高村長兒子的事,那位姑娘能嫁個正經人家就不錯了。”
雨晴語氣真摯,目光坦誠,萬媒婆臉色又是一緩。
不料那個胖乎乎笑眯眯的林媒婆陰陽怪氣的插嘴:“不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要是我們來這兒,就是聽你說的。”
雨晴惱了,瞪她一眼:“當然了,口說無憑,誰也不能但憑一張嘴,就定了别人的罪名。你可以不聽我說,自己到鎮上看看不就行了?”
“我們看過了,那個楊遜已經不在了,連他新媳婦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萬媒婆又沉下臉色。
“不在了?”這話有歧義,到底是不在這兒了還是死亡地隐晦說明呢?
“就是不知死活,太陽底下的水珠子,早就曬沒了,也不知道埋在哪個亂墳崗子裏。”張媒婆冷冷插嘴。
又是一樁無頭公案,雨晴歎息,不過眼下沒有歎息的時間。
“又是一條人命……”萬媒婆有些發呆。
“萬媒婆,還不止呢?”張媒婆清清嗓子,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發難,“您知道楊遜,就是高家丫鬟嫁的那個病秧子,爲什麽會病嗎?”
雨晴盯着張媒婆的嘴,臉色慢慢發白,楊遜爲什麽會病,她知道地很清楚,那是因爲退婚,因爲雨晴出面退了婚,楊遜傷心之下自暴自棄地結果。這是迄今爲止,雨晴唯一有些自責的地方,潘夏蓮地死,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李大柱,可是楊遜不同,雨晴是親眼看到他的轉變的,再退婚之前,他是個混混,健康活潑,退婚之後,他變成了宅男,宅在家裏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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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萬媒婆聽完,面色就不一樣了,退婚,尤其是嫌貧愛富的退婚,是一件讓人戳脊梁骨的事,而現在,雨晴竟然這樣做了。
“方媒婆,是你退的親?”她需要确認一下,曾經萬媒婆将方雨晴看作是提升媒婆地位的救星
“是我!”對這點,雨晴并不否認,“不過,并不是我推卸責任。退親和定親一樣,也是你情我願,人說道牛不喝水強按頭,退婚難道是光有媒婆就能做成的?我們媒婆不過就牽牽線而已。”
“要是你情我願,那楊公子幹嘛一病不起?”張媒婆轉向萬媒婆,“萬媒婆,這事可是有人證。就是我們村長的公子,他和楊公子是好朋友,據他說這是方媒婆拿着銀子砸出來的,還揚言是楊公子不同意,就打死他!”
雨晴算是了解到媒婆口,無量鬥了。不過,高志爲什麽要這樣說呢?
“還有呢……”有一個瘦瘦的媒婆插嘴,雨晴麻木的看着她,這個人本是鎮上的媒婆,名頭不算大,隻是什麽時候和張媒婆攪到一起了?
“我聽陳家的丫鬟說,就是方媒婆鼓動陳家退婚的,說是陳少爺高中,有個窮親戚太丢臉什麽的,那陳家小姐現在一提起方媒婆就恨得牙癢癢呢。”
“我幹嘛沒事找事,人家陳家願意養個窮女婿,我還得撺掇着讓人家變心?!”雨晴沖着那媒婆大喊。
“方媒婆,退親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要不是有人鼓動,誰會願意做這樣的事情?”萬媒婆開口了,“女子講究從一而終,定親再退,就相當于女子改嫁,陳家家大業大,養得起窮女婿,卻丢不起這人!”
萬媒婆這樣說,就相當于定了雨晴的死罪。
那不是你們自己的女兒,那也不是你們自己的家業!雨晴心裏狂喊,誰願意将自己嬌養着長大的女兒嫁給個混混?那不是往絕路上比女兒嗎?
當然,雨晴還是要顧忌衆人的面子,隻是闆着臉說道:“萬媒婆,公道自在人心,我說你們不信,你們的結論我也不服,不如我們找到陳家,聽聽他們怎麽說,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沒有人能說句真話了!”
雨晴有自己的盤算,就算陳夫人不會說什麽好話,陳俊卿也不會撒謊的,此時的雨晴并不知道,陳俊卿已經離開。
“好,那我們明天鎮上見!”萬媒婆站起身。
張媒婆跟着起身,眸中閃過一絲得意,雨晴看下後,心裏暗暗警惕。
“萬媒婆……”張媒婆又提出了個建議,“方媒婆的那個相好的,和陳少爺是朋友,爲了避免他們竄供,我們今天不能讓方媒婆出門,明天我們押着她去陳家集!”
雨晴氣的幾乎要吐血。
“是誰這麽大的官威啊?敢封了我家的門,不知是哪位官老爺的命令啊?”一聲懶洋洋充滿諷刺的話語,沈覓出現在衆人面前。
張媒婆又沖着萬媒婆努努嘴,表情不清不楚,十分暧昧。
沈覓目光轉到張媒婆身上,眼神突然銳利如同錐子一樣,“張媒婆,您的身體好了?”
張媒婆閃過一絲尴尬。沈覓卻像沒有留意,“前幾天,你天天晚上病,一病就來找我二叔,從下午一直留到晚上,據說還死拉着不放我二叔回來,請問這是什麽道理啊?”
沈覓一句話,成功的将衆人的目光聚焦的張媒婆身上。
“你胡說什麽!”張媒婆啐道,“我好端端的,哪裏有什麽病?你長着人模狗樣,幹麽學着那些畜生胡吣?”
雨晴緊張的握住拳,準備在沈覓發怒之前出手,免得盛怒之下的沈覓失手鬧出人命。不料沈覓聞言,緩緩一笑,對着張媒婆眉峰一挑,“胡吣嗎?倒還真有一個人呢。”
沈覓盯着她,“昨天晚上,月過中天,已經接近子時,一看二叔還沒回來,就想着出去接他。于是我趁着月光,朝着張媒婆家走去,你們猜我看到什麽?”沈覓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斜斜掃向一衆媒婆,說不出的誘惑.也說不出的動人,媒婆們立刻乖乖陶醉,隻有張媒婆打了個冷戰,雨晴搖了搖頭,晚節不保啊,師奶們!
“看到什麽?”除雨晴外,一個年紀最輕地媒婆傻傻問道。
“不是我!”張媒婆大叫,聲音尖利。立刻引來衆媒婆們的怒視。
“哦,我也沒說是你啊……”沈覓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不過張媒婆真厲害,我不知道是誰,你就知道不是你了!”
“昨天晚上是這樣的,我看到有個女人硬拽着我二叔不撒手,哭哭啼啼的還想抱我二叔,也不看看那一臉褶子,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沈覓撇撇嘴。
“那你看到是誰了嗎?”有人問道。
沈覓地目光刀子一樣刮過張媒婆,吐出的話卻出人意料:“沒看清。太黑了。”
雨晴差點爆笑,雖然人人都知道沈覓的言外之意,可是他也太無厘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