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通這點,就可以更加坦然的面對齊守謙。也不會暗自心虛了。
齊守謙挑挑眉,他自然看出了雨晴的變化。剛才還是一副震驚心虛的樣子,現在卻變得坦然。齊守謙不由得心情一松,雨晴和沈留的關系。他始終是有些懷疑的,當然這是關心則亂。現在看來,确實是自己多心了。
“齊守謙,現在我還當你是朋友,以後你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們可就連朋友都沒得做了。”雨晴瞪着齊守謙,口氣有些沖,她當齊守謙是朋友。但是誰都不能侮辱她地父親。
“雨晴,剛才那些話,是我多心了。”齊守謙很誠懇的道歉:“我喜歡你,是認真的。不光是喜歡,我還想和你成親,和你在一起。永遠照顧你。”
這是齊守謙第一次如此坦誠心扉。他的雙眼明亮,燃燒着動人的火焰。雨晴卻在這樣的目光中低下頭。
“如果不考慮其他的,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呢?”齊守謙聲音低沉。
雨晴還是不說話。
“三天後,我就要離開這兒了。”齊守謙說得很慢,每吐出一個字,心頭都會劇痛,“一旦我離開,我可能不會再回來。”早在幾個月前,他就該離開這裏的,在陳家集,他是個外鄉人,這兒,不過是他一時興起來的地方,他沒有想到在這兒會遇上雨晴,更沒有想到會愛上雨晴,這個長得不美,身材高瘦,不風情不妩媚,年紀偏大卻還天真不改,看起來很世故實際上很善良的一個女孩子。
“我不會回來,我們也不會再見面!”齊守謙地聲音很輕,仿佛融入了外面的風中,卻無端帶出了一份冷意,雨晴仍是低頭不語,這幾句話卻是吹進了心底。
“還有三天的時間,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對我是否能有一點喜歡。”齊守謙看向了外面,好像看到了無盡的虛空,“三天後,一早我就要坐船離開了,這幾天我不會再來見你。到時候,你也不要送我,如果不喜歡我地話。”
說完齊守謙離開,腳步很快,仿佛怕雨晴追上挽留一樣,也不曾回頭再看一眼雨晴。
離開?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呢?雨晴擡頭看天,永遠不會來,永遠不見面,到時候,雨晴又會以什麽樣的心情來面對這樣的永遠呢?
還是不清楚。雨晴從來不曾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即使是穿越到這個異時空,不再見到自己的父母,雨晴也沒有過多的傷心絕望之類的,她一直看地很開,她就是一個平凡的小女孩,嘗試過幾次奔跑未再穿越之後,她已經徹底放棄了這種打算,而是全心身快樂的投入到了新生活中。
唯一的離别,就是母親的離世。雨晴雖然傷心,卻也沒有父親痛苦。她和這個半道母親有感情,卻還深不過和父親沈留的。後來,生活陷入困境,雨晴投入地掙錢,根本忘掉了傷心這回事。
而現在,齊守謙要離開,她會怎樣呢?雨晴想了想,最後安慰自己,到時候就知道了。最起碼現在齊守謙還在嘛。
翠翠的日子過得很舒适,每天打掃庭院,幫着悠然沈覓沈留的洗衣服,剩下的時間喂喂雞。現在又多了些事情,那就是和趙大媽一起做些針線活,還給趙大牛送飯,偶爾也幫着大牛打個下手。
隻是,今天翠翠有些不開心。因爲悠然正在和人打架。
基本上來說,悠然是個很讨人歡心很省事的孩子。白天有時候跟着沈留沈覓在學校裏玩,有時候就呆在家裏和翠翠一起,下午的時候,村裏小孩子都在村子前面的曬谷場玩遊戲,悠然有時候也會加入。
村裏的小孩分爲兩派,一派是以董金梁玉柱爲代表的拳頭派,年齡較大,體型壯實,跑起來就像一頭頭小牛;另一派則是悠然爲代表的頭腦派,這派人要麽年齡小但很聰明,如悠然,要麽年紀大但是身體弱,隻能呆在頭腦派裏混着。。
兩派互有紛争,但大部分時間還是相安無事。董金梁玉柱雖然也是外來人,但是一方面他姥姥,也就是張媒婆影響廣,另一方面他在大官莊呆的時間和在自己家還多,小孩子們早把他當作本村人了,對于那個來曆不明但又很聰明的悠然,小孩子們又是嫉妒又是不滿,在他們的撺掇下,董金梁玉柱和悠然發生過許多口角,偶爾也動動手。
不過這一次很不正常,因爲董金梁玉柱下手非常狠。他比悠然大,力氣自然足,一開始悠然沒注意。被他摔了幾個狗啃泥。後來悠然爬到了麥稭堆上,居高臨下,拿着上面的麥稭往下撒,弄得董金梁玉柱灰頭土臉。
惱怒之下,也跟着往上爬。十六K文學網悠然自然不肯讓他上來,兩人推搡間,一起滾了下來,滾下來的時候,還扭打在一起。
翠翠趕來地時候,正好看到這樣的情景。
趕緊跑過去,将兩人分開,倆小孩還是一副鬥雞眼的樣子。面紅脖子粗的互瞪。
翠翠先看董金梁玉柱,卻被他一把推開,翠翠猝不及防,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圍觀的孩子們一陣哄笑。
翠翠又趕緊爬起來看悠然,悠然也毫不領情地冷哼一聲,認爲翠翠沒有在第一時間關心他,反而将關心給了他的敵人。
翠翠哪知道悠然的這些心事,她隻是自小見多了,每次哥哥和人打架。她娘都是先說哥哥的不是,先看别人的孩子。翠翠不過是照做而已,不料别人的孩子毫不領情,自家的孩子也惱了。翠翠眼眶泛紅。當下幾乎落下淚來。
小孩子們卻是勢力的,還是欺軟怕硬。本來對來個大人,還是心懷畏懼,可以看翠翠畏縮樣,不敢動手,嘴卻沒有停下。最先發難地還是董金梁玉柱:“你這個掃把星,賠錢貨,還敢來碰我!”這話是自他姥姥那兒聽來的。張媒婆和春燕每次提到翠翠,都是這樣稱呼。
這一開頭,其他的孩子都跟着起哄,什麽掃把星,喪門星紛紛出爐。翠翠當場落淚。小孩子有時候是天使,有時候是惡魔。此時翠翠面對的就是一群頭上長角的小惡魔。個個對猙獰的笑。
悠然皺眉。他雖然有些惱翠翠,可也不願意看翠翠被人欺負。那是他家裏的人,而悠然把自己當成了家裏的男人之一。
“掃把星說誰呢?”悠然忍着疼,挺起胸膛站在翠翠前面。
“掃把星說她啊……”董金梁玉柱毫不遲疑的開口。
“哦……”悠然點點頭,“原來是你這個掃把星啊。難怪我夜觀天象,發現掃把星不見了,是下凡變成你了……”悠然煞有介事,一本正經的說道。
董金梁玉柱剛才說完,已經覺出不對,悠然這一番解釋,讓他自覺很沒面子,于是上前一步,和悠然面對面站着。
他比悠然大,個子高,身體也壯,兩人站在一起,對比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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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回來的時候,正看到這樣一副情景。悠然和董金梁玉柱站在一起,就像是套娃中的兩個,隻不過是屬于小的,能被裝進去。
但是,即使處于弱勢,悠然也毫不後退,氣勢上更是不輸人,将胸膛挺得更高,雖然看起來是他地小肚子挺在最前面,身體翹起成弓形。
“住手!”雨晴暴喝一聲,然然後發足狂奔,伴随着“嗖”的一聲,出現在倆小孩之間。悠然的額頭上青了一塊,臉上紅了一片,雨晴猛地一拉悠然的衣領,不出所料,他身上也起了紅斑。
悠然皮膚嬌嫩,對花粉都容易過敏,更别說向剛剛那樣爬上麥稭跺了。
肯定很癢,可是悠然還忍着,眉頭緊皺,可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董金梁玉柱,看不出一絲的脆弱和退縮。
雨晴又是惱怒又是心疼,将悠然交給翠翠,吩咐她立刻帶悠然回家換衣服準備熱水。
交代完畢,雨晴挽起袖子,沖着董金梁玉柱大喝:“小柱子,幹嘛欺負我家悠然!嗯?你先生沒教過你,大的應該幫助小的?嗯?你爹娘給你這副身闆,就是讓你欺負人地嗎?嗯?”
董金梁玉柱不由的後退,他在小朋友中算是高的,可是雨晴是個大人。
身後有個大點的孩子不服氣,悄悄的還口:“你還是大人呢……”
“我是大人怎麽了?”雨晴挑起眉毛,瞪着他,視線一一在那些小孩臉上掃過,“我就欺負你們怎麽了?憑什麽呀,你們仗着比悠然大那麽一點點,力氣多那麽一點點,就想欺負他,我這個姑姑要不替他讨個公道,我不白比你們大了?浪費了我這一身好力氣!我說要大的幫助小地,你們偏不聽,那好,我就大地欺負小的了!”雨晴摩拳擦掌,“不過,我這個人很公平,我以大欺小,你們可以以多欺少,誰不服氣,來啊,我們打一架,車輪戰,你們輪着上!”
雨晴地手指在空中畫圈,所有被她點過的小孩都低下頭。
一番話,說得小孩子們面面相觑,誰也不敢第一個出頭。
雨晴站在董金梁玉柱跟前,輕易的握住他的拳頭,比悠然的大些,畢竟還是個孩子的手,小小的,軟軟的,上面沾滿了塵土,雨晴語氣軟了下來:“小柱子,别整天呆在大官莊,你父母長期分離不是件好事,還有你,缺少父愛的童年容易造成心理障礙。回家吧,别在大官莊混了。”
董金梁玉柱掙紮了幾下,沒掙脫,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雨晴縮回手,“好了,别哭了,剛才不是很威風嘛,看你,連鼻涕都出來了。”雨晴遞給他一塊手帕,“不是我說你,你也太軟弱了吧,隻能欺負别人……”雨晴還沒開始欺負他,就開始哭了,比悠然差遠了。悠然就算真的被人欺負了,也一定不會當衆流淚,更别說淌鼻涕了。雨晴不由得驕傲。
目光掃過這批小孩,圍在小柱子身邊的都是虎頭虎腦型,年齡大,個子高,悠然一個小小的男孩,站在他們面前毫無懼色,還不忘将翠翠掩在身後。更後面一些,要麽是一些豆芽菜一樣的小孩,或者是一些還比悠然矮一頭的小娃娃。
孩子果然是自家的最好!
雨晴正沉浸在家有兒女初長成的喜悅中,身後傳來一聲不捧場的笑聲。
雨晴回過頭,“悠然,不是讓你回家嘛,幹嘛還呆在這裏?”悠然臉上已經起疙瘩了。
“姑姑這麽威風,我得學學嘛。”悠然軟軟的靠了過來,臉上已經起了紅疙瘩,雨晴再也顧不上那些小屁孩們,抱起悠然往家裏跑。
到家之後,翠翠正在廚房裏燒熱水,見到他們,立刻拿來大木桶,提着熱水到了沈留的房間,那兒已經擺好了澡盆。雨晴調好水溫,幾下扒了悠然的衣服,将他丢進水裏,從頭到腳開始沖洗。
悠然小小表示了一下抗議,他是男子漢,不能讓女人看到他的身體,更何況是兩個女人。因爲翠翠也在一邊幫忙,隻是低垂着頭,隻負責遞澡巾,添熱水,不像雨晴瞪大眼睛,上下其手。
“悠蛋,你長本事了!”悠然小小的身體上紅成一片,雨晴也不敢下大力氣,嘴上卻是很嚴厲,不給他點教訓,就不知道收斂。
“雨晴姐,不怪悠然……”翠翠小聲的勸說。
“我當然知道!”雨晴沒有緩和的迹象,“悠然這麽乖這麽懂事,要打架鬧事絕對是别人逼得,他肯定是自衛!隻是,悠蛋,别以爲這樣你就沒錯了,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嗎?”
悠然低下頭,悠蛋是雨晴給他起得小名,據說是參照了大官莊的流行小名取得,所謂流行小名,包括鐵蛋啊,狗娃啊之類的,有個這樣大俗大雅的小名,更有利于悠然和小朋友們打成一片。不過經過悠然的強烈抗議,隻有在悠然犯錯誤的時候,才這樣叫他。
“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不該和那個小柱子較勁,要較勁也該找個比你小的,打起架了絕不會吃虧的,知道嗎?”雨晴很嚴厲,一邊的翠翠手抖了一下,這樣的家庭教育,翠翠從沒聽見過。
“要學會保護自己,知道嗎?知道自己會過敏,還往那個柴火堆上爬,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悠蛋,你要記住,要是有人欺負了你,你就讓他們過不去,決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可是姑姑,那個四不像他想打我,我沒有辦法嘛。”很委屈的沖着雨晴眨眼睛,争取同情分。
爲什麽打你啊?這句話在翠翠心裏晃來晃去,卻沒有問出來。以前他娘總是先問原因的,或者不問原因的先打一頓,但不管怎樣,總是先從自己孩子身上找原因。但是雨晴顯然不一樣,翠翠也不敢多說。
不料,雨晴點着下巴做沉思狀:“這倒是個問題,好漢不吃眼前虧。首先呢,聰明人動腦子,笨蛋才用拳頭說話呢。不過,萬一别人要打你,你又打不過,應該逃跑。”
悠然不服氣:“我爬的那麽高,也算逃跑了,他們都笑話我膽小鬼了。”
“你還嘴硬!”雨晴不滿,“你爬的高,人家也能爬上來,就算爬不上來,還能守株待兔,那時候你怎麽辦?”
悠然信服的點頭,“那該怎麽辦?”
“還有,弄了你這一身紅疙瘩,受罪的還不是你?”
“那該怎麽辦,好姑姑,告訴我吧。”悠然虛心受教。
“當然是逃跑,跑得很快,誰也追不上。”雨晴得意洋洋,“跑到個安全的地方,讓他們找不到。然後找幫手打回來!”
(某作者:雨晴,敢情你跑那麽快,是這樣練出來的啊?雨晴:廢話!要善于學習,學習身邊地一切,并轉化爲長處。不懂嗎?)
“讓誰幫忙呢?”悠然煩惱。
“當然是家裏的大人。”雨晴理所當然,“我小時候,都是我爹幫我的。你可以找我爹,當然也可以找我。看情況吧。”
“怎麽個看情況法?”悠然打破沙鍋問到底,難得的好學精神感動了雨晴,平時悠然的這種勁頭都是對着沈留和沈覓地。
“如果追你的是小柱子這個級别的,你就找我,我幫你打回來;要是再大一點的。你就找我爹;如果更大,那就找……”雨晴有些遲疑,要是更大的男孩子,出面的人有可能會挨揍。找誰好呢?
“我爹能行!”悠然高興的站起來,意識到春光外洩,又趕緊蹲下去,雙眼放光,“我爹肯定能行!”
雨晴歪着頭,不理解悠然的興奮,在她看來。這時候出面,就要有着被打成豬頭地覺悟,難道悠然是因爲沈覓可能被打而興奮?
“我爹會武功。”悠然雙手比劃着:“有一次,我遇到拍花子的。差點被拐走,還是我爹追上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
“真的嗎?你爹一打幾?動作帥不帥?”落花流水雨晴是沒看到,光看到悠然的水花四濺了。
“一對一千!”悠然滔滔不絕,洗完澡包好抱出來,還在描述沈覓的飒爽英姿。
雨晴聽完後,嚴重懷疑真實性,一對一千。那是沈覓嗎?别人揍他不需要那麽多人吧。不過看在悠然的面子上,雨晴砸吧嘴,“這是沈覓嗎?爲什麽覺得像是超人?”
“動作像,但是超人沒我爹帥!”悠然很肯定。
“那是,超人的臉太方了,身上肌肉塊太多。看得人難受。”雨晴附和。她一直自認爲是個很傳統的人,對于美國人的審美觀不敢苟同。
翠翠在一邊着急。幾乎把小手絹扭斷了,才鼓起勇氣準備打斷雨晴和悠然的談話,卻又欲言又止。
雨晴正在給悠然塗抹藥膏,這是沈留開地方子配成的藥泥,效果好自然不必說,難得的是還有一股芬芳,不像其他的重要味道熏人。
等了一會,沒聽到沒有下文,雨晴忍不住回頭問道:“翠翠,到底什麽事啊?”
“啊?那個,沒什麽……”翠翠又頓住了。
一直到雨晴端着澡盆出去,翠翠才再次開口:“雨晴姐,我覺得,你……你……”
雨晴挑挑眉,“你覺得我不該那樣對小柱子還是不該那樣教悠然呢?”
翠翠覺得都不好,隻是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
“沒事,翠翠。”雨晴拍拍她:“你這樣我很高興,這表示你是真地關心悠然和我,也願意表達自己的看法,其實我很高興。小柱子欺負悠然,我欺負小柱子,他要是找來他爹,那我就找我爹和我哥,我知道你想說不能以大欺小,可我不能看着悠然被人欺負。現在既然有能力,就先欺負别人吧,等到被人欺負的時候,再忍也不遲,對不對?我總不能因爲以後有可能被人欺負,就先練習着忍氣吞聲吧?我同意,我爹也不會同意的。”
這一點,雨晴很自信,因爲沈留絕不會讓人說雨晴一句,就算雨晴犯錯,也不會多說,隻用那眼神輕輕責備一下,雨晴就會變成世界上最乖巧聽話善于認錯的好孩子了,本來雨晴差不多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而悠然已經是世界上最乖的乖孩子了,對于這樣的好孩子,誰能說他們有錯呢?
翠翠扭着手指,還想說些什麽。
雨晴又笑了:“放心,翠翠,悠然肯定是世界上最好最乖地孩子,他要和人打架,一定是别人的錯!不信我們一起去問問他?”
剛剛跟悠然交流了那麽多,反而忘了問原因了,果然人們總是在過程中容易忘掉初衷。
翠翠低着頭:“不了,雨晴姐,我去趙大媽家看看,他們的房子今天就建好了,我看能不能搭把手。”悠然打架的原因,翠翠猜也能才出來,肯定就是因爲雨晴。
“去吧去吧……”雨晴笑嘻嘻的揮揮手,一轉身又進了屋裏。
因爲一身藥膏,悠然沒有穿衣服,裹着塊白棉布坐在被窩裏呢,見了雨晴略帶扭捏的一躲。
“爲什麽和小柱子打架?”
“姑姑你怎麽才問啊。”悠然不滿地翻翻白眼,這麽長地時間,要想編的話,足夠編出十幾條謊話了。
“悠蛋,這是姑姑對你地信任。”雨晴又使用了威脅的詞句。
悠然立刻屈服了,竹筒倒豆子一樣啪啪的全說出來了。其實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就是董玉柱主動找麻煩,當着一衆小孩子大放厥詞,主要内容就是針對雨晴的人身攻擊,什麽黴婆,什麽下堂婦,什麽喪門星之類的,從雨晴的生父之死,講到克死母親,又講到被休,說的有闆有眼,絲絲入扣(某作者:那是當然了,小柱子說得都是事實嘛。雨晴:pia飛!事實也要好好說嘛,幹嘛下個克星的結論,這會影響我的春天的。)
雨晴托着下巴聽着,不時點點頭,真看不出,那個小柱子還真是好口才,不過是個小孩子,就有這番精彩的創意,不得不承認,口才這種能力,必然需要先天和後天的熏陶,才能夠大放異彩。
“姑姑,你生氣了?”悠然小心的看了雨晴一眼。
“有點。”雨晴一本正經:“不過我不是生那小柱子的氣,我是生你的氣。我看悠然你啊,真是落後了,你能說會道天賦異禀,怎麽就沒編出這樣引人入勝的故事呢?要知道,十個小柱子綁在一起,也沒有一個悠然聰明。”
雨晴一直貫徹孩子是自家好的原則。
“我當然有。”悠然不服氣的挺起胸膛:“我編了個四不像被後娘虐待的故事。”
“後娘?”雨晴疑惑:“他什麽時候有了後娘?”
“就這幾天。”悠然撇撇嘴:“姑姑這些天哪顧得上這個了。”
“悠然,我必須很嚴肅的告訴你,你這樣做不對,不能因爲四不像有了後娘就痛打落水狗,所謂罵人不揭短!”
一聲輕笑自身後傳來。
“哥,你怎麽回來了?”正是沈覓,含笑倚門,陽光也沒有他明媚照人。
“剛回來,正聽到妹妹說的好呢。”沈覓微微笑着,别有深意的瞥了眼雨晴。這話,還是當初沈留教訓她的吧,這下用在悠然身上了,也算是來個傳承教育。
雨晴幹笑,不料沈覓接着道:“要是罵人不揭短,還罵人幹嘛?直接誇人好了。”
雨晴氣結,要真是這樣,你當初幹嘛還要她道歉,還一副心靈受傷的樣子!
不過這個沈覓,怎麽比她還護短?現在雨晴是以姑姑的身份,填補悠然母愛的空缺,所以,溺愛是允許的和必須的,不然悠然會缺乏安全感,要是父母雙方對待孩子都是威嚴冷漠,讓人望而生畏,讓小孩子怎麽活呀。
不過,也不能父母都偏袒吧,那誰給他樹立正确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呢?同樣不利于小孩子的成長。
不過教育孩子,還有個重要的原則,就是不能當着孩子的面吵架,那樣更容易給孩子心裏蒙上陰影。
于是雨晴調整了下面部表情,擠出個笑:“哥,你是老師啊,肩負着教書育人的衆人,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得是衆人的楷模才行。”
沈覓挑挑眉,“妹妹這是在教育我嗎?”“教育”那兩個字說得别有用心。
雨晴跑到門邊看看,确定那兒沒有沈留,才轉身對着沈覓一笑,用這代替了回答。
沈覓似乎心情不好,還是少說爲妙,萬一沈覓會告狀呢?
“我爹怎麽沒來?”雨晴轉移了話題,沈覓沒有說話,而是含怨的瞪了雨晴一眼。那幽怨的眼神,簡直激起雨晴渾身疙瘩,這個沈覓,真是太妩媚了。一個大男人,讓人受不了。
“哥,你說張媒婆什麽時候過來?”雨晴又轉開了話題,小柱子受了氣,回家還不得哭訴一番,那張媒婆絕對是個護短的,要不然女兒也不會老呆在家裏了。肯定會拉着小柱子上門,然後含淚控訴一番。
護短對上護短,真的要比比孰長孰短了。
沈覓卻是搖搖頭:“估計顧不上了。”
“爲什麽呀?”雨晴好奇,現在沒聽說有什麽熱門的婚事,張媒婆會忙成這樣嗎?
“妹妹,你可是媒婆啊,就應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難不成還得我向我打聽?”沈覓不動聲色的還了回去:“我可是老師啊,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不能說,所謂非禮勿言,是謂是也。”一副正人君子樣。
雨晴不知道,現在張媒婆家裏亂翻了天,她不是不想過來,而是分身乏術。
前幾日,春燕要叫相公同過清明節,不料她那一向聽話的老公以公事繁忙拒絕了(寫到這兒,某作者不得不插句嘴,任何一個現代女人。聽到這樣的話,都會立刻提高警惕,當一個男人,以公事忙爲由不參加家庭活動,往往代表着變故地發生。1-6-K-小-說-網但是春燕不知道啊),春燕自清明踏春回來後,又下紅不止,出現了流産症狀,張媒婆跑到女婿門上找人,結果女婿沒找到,找到了個婚禮,她那個老實巴交的雜貨店小老闆的女婿。竟然納妾洞房去了。
張媒婆這個惱啊,老婆孩子眼看着保不住,他倒好,舊人未去新人來,更别說,她一個媒婆,竟然連自己女婿納妾的事都蒙在鼓裏,以後可怎麽混呢?
再加上席上的那個媒婆,是張媒婆地對頭之一,話裏話外的擠兌她。張媒婆一個沒忍住,大鬧宴席。後果立竿見影,她那個女婿很快登門,不過不是來看春燕。而是來送休書的,将春燕休了。可憐春燕還在苦苦保胎,一聽這件事就小産了,一條命去了半條,那半條還在那兒懸着呢。
所以,張媒婆根本顧不上董金梁玉柱,自然不會上門來讨公道了。
要說沈覓爲什麽會知道?那是因爲沈留去了張家。古代女人,還真是命苦。生孩子都不能找醫生而是穩婆,更别說這樣的流産了,張媒婆也是有病亂投醫,想起了沈留醫術好,直接跑到麒麟學院找人。
雨晴自然不知道這些,她還在與假想中登門的張媒婆對罵呢。悠然雖然極其聰明。卻太敏感了。他和董玉柱打架的事,本來是小孩子之間的事。既然雨晴插了進來,必須要漂亮的解決,不然雨晴擔心會吓到悠然。
沈覓看着雨晴,面色沉靜,眸光深沉,不知想些什麽。
“你認識楊遜?”沈覓冷不丁地冒出這句話。
雨晴愣了愣,“認識啊。前段時間我還和他做媒呢。”
“在那之前呢?”沈覓追問了一句。
雨晴又愣了愣,那之前她也認識,那是給楊遜退婚的,不過這件事牽扯到陳家,雨晴不願意多說,隻能含糊的道:“沒有深交。”
沈覓看着雨晴,似笑非笑重複了一遍:“深交?”笑得雨晴心裏直發虛。
沈留回家時,天色也已經全黑了。雨晴看父親滿面疲憊,也沒有顧得上多說什麽。
第二天,還是一派平靜。雨晴也就放下心來,覺得這畢竟隻是小孩子鬧仗,張媒婆還不會這樣護短。此時雨晴卻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陳小七的嫂子投井自盡了。
陳小七,就是那個排行第七,由嫂子養大的少年,他們就住在古井村,顧名思義,村裏有一口古井,古老到說不清來曆,隻是有村子的時候就有這口井,沒建成村子的時候,還有這口井。
隻是現在村中又另開了新井,這口井很少使用,基本上當成個聖物供奉起來,誰也沒想到這口井裏能淹死人,更沒有想到有人會專門跑到這裏自盡。
一般來說,古代的水井,除了提供水源之外,還負責提供自殺場所。但是,這個井,不同,這是村子的象征,而陳小七地嫂子,也不同,她是剛剛出爐的不貞婦人,身上的罵名正鮮亮着呢。
雨晴趕到的時候,正看到這樣地情形,古井周圍鬧哄哄的圍着一圈男人,義憤填膺的樣子;再外圍,是一圈女人,叽叽喳喳議論着,那表情帶着三分的解恨和三分的竊喜,不過都要故作義憤填膺的樣子,以便顯示出自己的潔身自好。
雨晴仗着身材苗條,硬擠了進去,井台邊上,擺着一張門闆,上面躺着陳小七的嫂子,已經用白布蓋住臉。陳小七就站在旁邊,淚水嘩嘩地往下流。
在不遠處,男人們摁着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嘴裏也塞上了布團,又是汗又是水,滿臉通紅,卻嗚嗚的說不出話來,看起來又狼狽又可憐。
這個少年該是很難過吧,他是由嫂子撫養大的,前段時間他還托雨晴替他嫂子說媒,隻是雨晴後來事情一多,就忘了這事。
想到這裏,雨晴不禁有些内疚。猶豫着要不要上去和小七說話,突然有人喊道:“村長來了……”
一個中年富态的男子昂首闊步走了過來,面白微胖留着三縷長須,挺着将軍肚,遍身綢緞。和村子肮髒淩亂的公共環境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就是古井村地村長古三思。屬于典型地先富起來并且造成一大批人貧困的罪魁禍首,雨晴悄悄撇撇嘴。
“埋了吧。”古三思隻掃了一眼,就下了命令。
“村長,按例橫死地人不能葬入祖墳。”一個消瘦的老頭站了出來,“更何況陳大媳婦還是……”老頭沒有說話,隻是橫了李大柱一眼。
那目光明明白白的說明,這個女人又犯有通奸罪,哪能埋入祖墳?
“那這樣……”古三思若有所思。
陳小七突然回神了一樣,“村長,你行行好,讓我嫂子……”村長一揮手打斷了陳小七的話,打着官腔道:“小七,這是村裏的規矩,我也不能壞了規矩。”
小七撲通一聲跪下,不停的磕頭,“求求你了村長,求求你……”
雨晴橫了那位白胖村長一眼,他這哪裏是因爲村規啊,完全是因爲錢沒送到。隻是,這畢竟是古井村,雨晴也不能站出來橫加指責。
古三思停了一會,就面露難色的離開,臨走前别有用意的看了陳小七一眼,更讓雨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村長一走,又上來一些人,看樣子是陳小七的哥哥們,七手八腳的把嫂子擡走。剩下的幾個人,看樣子就是村裏的助理之類的。
陳小七走到李大柱跟前,“啪啪”甩了他兩巴掌,李大柱臉腫脹起來。
陳小七一把揪出他嘴裏的布團,“你這個混蛋,你害死了我嫂子!我倒要聽聽,你還有什麽話說……”
嘴裏的布團一離開,李大柱吐出一口血沫,“小七,我……”
陳小七又當胸踹了一腳,“你什麽你?!要不是你,我嫂子會這樣?!”
“我是真心的!”李大柱喊道,“小蓮也願意!”
陳小七聽話氣紅了眼,沖着李大柱一陣拳打腳踢:“小蓮也是你喊的?!你這個混賬!就你這樣,也配碰我嫂子?”
“我跟小蓮一起長大,要不是陳大,小蓮肯定得跟我。”李大柱也梗直着脖子。
“跟你跟你,跟你個二流子……”陳小七氣極,撿起地上一塊石塊,沖着李大柱砸去。李大柱頭上破了個口子,鮮血淌了一臉。
雨晴怕出人命,趕緊抱住陳小七,陳小七猶自咒罵:“你也配說真心?前些天你還不是巴巴的跑到高家,想做人家丫鬟的女婿!你這個沒骨氣的,你但凡對我嫂子有點心,你就該好好待我嫂子,難道我嫂子還不如個丫鬟?!你這個混蛋!也敢說真心!你但凡稍稍有點真心,就不該逼死我嫂子!”
接下來,兩人的對話沒有進展,陳小七控訴李大柱****嫂子,以緻于嫂子跳井自盡,而李大柱不是分辨兩句,意思就是自己喜歡小七嫂子,兩情相悅。
雨晴聽了一陣,才明白兩人爲什麽争辯不休,原來牽扯到如何處置李大柱。若是小七嫂子也喜歡大柱,那就是通奸(汗,這個說法可真那什麽),通奸的女方已死,一般不會處罰男方;若是小七嫂子不喜歡,那就是****,事件性質就是不一樣了。套用現代術語就是,通奸是自己的事,鬧大了頂多算個民事案件;而****就是刑事案件了。
雨晴自認爲此事沒什麽可說的,小七嫂子要是喜歡李大柱,還幹嘛跳河自盡?李大柱要是真喜歡小七嫂子,就應該恨不得同死才對,哪裏還會在這兒極力逃脫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