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的少東家沈覓,一直帶着沈悠然在全國各地奔波,可是十天前,突然自己一個人離開,直說前去找人,讓沈悠然在此等着。
消息傳到江南老家,張成的老東家,沈覓的父親做了個出人意料的決定,取消陳家集的茶葉銷售點,命令張成即日返回江南。張成是個老實本分的,自然對東家的命令言聽計從,可是問題來了,沈悠然堅決不走,說要在這兒等他爹回來。
這下張成犯了難,因爲東家的命令是,在三日内必須返回,凡是不能按時返回的,都逐出家門,這個命令,對任何人都有效。
明眼人當然能看出來,是沈覓那個冰櫃的私自離崗事件,激怒了老爺子,然後固執的老爺子做出了反擊,目的就是斷了沈覓的退路,重點打擊對象是沈覓,可是難保不會牽連别人。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沈悠然不走,沈覓沒回來,張成不能留下悠然自己。可是張成要是不能按時返回,就是自絕于沈家,就是失業!
這都是什麽樣的家庭啊?雨晴朝天翻個白眼,以前隻以爲是尋覓家庭,現在看來,應該是這樣的,一個固執的沈老頭,一個雖已當爹仍處在叛逆期的沈覓,還有一個人見人愛的沈悠然,可是固執老頭一怒,叛逆沈覓一走,留下個孤苦無依的小悠然。
張成瞄瞄雨晴,轉而描述起自家的艱難時世:年滿八十,完全喪失勞動能力的老母親;幾個天真可愛可是飯量很大的孩子;患有輕度的産後憂郁症,不能外出做工的妻子,家裏的老人孩子,包括幾隻雞,都要因他失業而餓肚子。
雨晴心下了然,微微一笑,“張大哥,那您想怎麽樣呢?”
張成趕緊道:“方嫂子,小少爺和您很投緣,本來我想着昨晚離開,等小少爺一睡着,立刻帶他離開,可是小少爺,硬是撐着一夜沒睡,一直嚷着,說要到您這兒來。”
“悠然哪是想到我這兒來,是想等他爹啊。”雨晴歎道,她明白張成的意思,卻也不想那麽容易答應他,萬一以後來個死無對證怎麽辦,她不就成了拐賣兒童的人販子嗎?
“方嫂子,”張成正色道:“我是想讓您代爲照顧小少爺,别的不敢說,最多二十天,我就會回來接小少爺回去,您就多照顧照顧他吧。”
“這是小少爺的衣物,還有幾吊錢,不夠的您先記賬,我到時候再還給您。”張成抖抖索索的摸出了幾串銅闆,“實不瞞您,前幾****剛交了茶葉店的房租,現在人家不退,我手裏沒有多少錢,不行,您就留下小毛驢,千萬别委屈了小少爺。”
張成言辭懇切,眼中含淚。
雨晴歎息一聲:“放心,張大哥,悠然絕不會受委屈的。”
伸手掂起那幾吊錢,還帶着張成的體溫,心中一動:“這些錢,我留一半,剩下的給張大哥當盤纏吧。至于小毛驢,我留下也沒用,您就牽走吧。”
張成一臉感激,“方嫂子,我急着趕路,跟着人家的商隊走,用不上小毛驢,還是給您吧。”
雨晴含笑收下,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不知你那店面是怎麽回事?”
張成見問,詳細的解釋道:“方嫂子,那個店面,是租來的,每年正月裏交夠一年房租,這不前幾天剛交了,現在東家就要撤,房東又不肯退租,我走的急,哪能和他們慢慢理論,隻能認倒黴呗。”
“張大哥,我有個想法。”雨晴笑得一臉善意,“小妹開了個婚介所,正好還沒找到合适的地方,不知那個茶葉店,能否……”說吧收住話題,笑意盈盈的看着張成。
“方嫂子,您就盡管用吧,我這鑰匙還留着呢。”張成摸索了一陣,拿出把鑰匙,不好意思解釋道:“我是想着,既然錢不退,就占他個一年再說,嘿嘿……”
雨晴趕緊上前一福,“謝謝張大哥。”
此時齊守謙已經前來上班了,聽說這件事,就想跟着去看看新的辦公地點,雨晴也有些動心,隻是,就這樣放下悠然離開?她有些不忍心。
沈留站了出來,“晴兒,你去吧,這兒有爹呢。”雖然沐浴着晨光,沈留仍如處在中宵的月色中,溶溶照進人的心裏。
仍是一貫的簡單句子,還是溫柔的語氣,雨晴心中大喜,這是不是表示,爹很支持她的事業呢?
當下和齊守謙張成返回了鎮上,心情愉悅,連清晨的空氣也覺得分外甜美,引得齊守謙瞟了他幾眼,若有所思。
茶葉店裏貨架還在,那些素雅的青花瓷壇已經搬走,更顯得空蕩蕩的。張成解釋說東家沒有交代茶葉如何處理,他就聯系了車隊,準備全部帶走。
雨晴撇撇嘴,這個張成是個忠心的,這個店就他自己,賣了也沒人知道,不過既然東家放心讓他一人守店,說明他值得信任。
張成猶豫了一陣,終于下決心跑了出去,一會功夫搬回個瓷壇:“方嫂子,這是慧明茶,令尊喜歡,您就留下吧,還是十文一斤,您看行嗎?”
十文,是非常便宜的價格了。齊守謙表示了異議:“張成,幹脆送給雨晴好了,我們可是幫了這麽大忙。”
張成點頭賠笑,“是是,這個錢小的出,隻是這是賣給方嫂子的,不是小的擅自送人的。”
他說的有些繞口,不過雨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夥計的基本守則,不能擅自拿着東家的貨物送人情,沒有東家的指令,不能随意處置貨物。
十文,是上次沈覓的意思,所以張成開出了這個價,又因爲感謝雨晴,所以自願替雨晴買下。
“張大哥,這些錢我還出得起。”雨晴笑着遞給他一串錢,“您就收下吧,回去跟東家也好交代。”
張成又開始糾結,兩條淡淡的眉毛幾乎手拉手,雨晴笑道:“放心,悠然吃不窮我,我現在可是事業有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