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字部諸同僚聽令!”何蕊珠卻在此時揚聲。
他一開口,衆人的目光便刷地又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卻見何哥都指揮使那張臉上美麗依舊,卻又分明有什麽不一樣了。原本擰緊的眉峰悄悄舒展開,卻淩厲如做出了什麽了不得的決斷……
何蕊珠一伸手,一塊玉牌火光中流轉五彩輝芒。“謝都指揮使甲字令!血衣衛上下聽從何蕊珠号令,不服者以叛衛懲處!”
劉安卻是覺得詫異。這塊玉牌他剛剛還看過,是血衣衛傳令的符字沒錯,可分明效力不大——至少剛剛這些己字部的官員已經見過,并沒有聽從命令不是麽?
不過場間的情況發展卻超出了他的預料。那十幾名己字部的血衣衛再次見到玉牌,卻是面面相觑,如不敢置信般;沉默良久,有幾人擡手,分别和何蕊珠對了幾次暗号……然後再次面面相觑。
“怎麽,甲字令也要違背麽?!”何蕊珠斷喝,氣勢十足,聲音卻如裂帛,嘶啞悲涼,“棄了武器,列隊縛降!”
那十幾名分明做好了硬闖密道準備的己字部血衣衛,此刻是真的猶豫了,試探地互相望望,卻到底有人帶頭棄了兵器,嘩啦啦都投到場間空地中。
場間氣氛驟松。劉安也長舒了一口氣——若知如此,應該早一點把何蕊珠推出來就好了。
可誰料,這念頭才剛轉過,卻見寒光一閃,頸間已經多了一把匕首!那位方才出來質問的血衣衛官員,此刻已在他的身邊!
劉安身爲禁軍指揮使,武藝也算得頂尖的,此刻不過稍有放松。
居然将自己置于這般境地……心中卻是不驚反怒。血衣衛果然藏龍卧虎,且膽大包天!這是真的要反了麽?!虧他方才他還爲陛下待謝雲遲和血衣衛的絕情存了小小的同情心态!
“謝都指揮使到底出了什麽事?!居然要動用血衣衛傳承的甲字令?!”那人聲音冷得如浸冰雪。
可回應這句問話的,卻是輕輕的“喀”地一聲脆響!
聲音雖輕,劍拔弩張中卻沒有被忽略,反而将衆人全部注意力吸引過去!
“是密道!密道口關閉了!”
“是密道口關閉了!”
鄭石一驚之下,直往外竄了幾步,卻終于趕不上,汗涔涔的臉上幾乎絕望,轉身垂頭跪倒:“陛下!”
“到底是怎麽回事?”密道裏其餘幾個人也是神色肅然。郝連睿側頭看向謝雲遲:“怪力亂神之事,卿以爲确實存在麽?”
不怪乎他問出這樣的問題。從他們結束“密談”,打算離開這密道開始,到現在也已經有多半個時辰,可偏偏就在離密道出口幾丈之地,出現了一道密密麻麻紅色光線排成的“牆”!鄭石多方試探,居然發現那些“光線”威力巨大!凡有外物到達紅色光線所在,俱被燒焦!不僅鄭石的袖子穿了無數小洞,就連他那把鋼刀,連劈之後,如今隻怕也隻能稱作“篩子”了。
如此,幾個人出盡手段,也無法破去密道關卡,更不敢輕易嘗試以肉體穿越光牆:真要硬闖,那把鋼刀便是榜樣了!可明明知道幾步以外就是出口,甚至影影綽綽都可以看見外面守候的兵士身影,偏偏又沖不出去,連聲音的傳遞也無法達到,眼睜睜看着天色将明,看着密道将閉,這種滋味,真是難以言道!
鄭石心中,早已無數遍後悔不該托大,聽從陛下命令,隻身陪伴陛下來到這樣古怪地方;而郝連睿的思想中,又何嘗不是對自己無視“怪力亂神”之舉開始質疑暗悔了呢?
好在,距離天明還有一段時間的現在,那紅色光線如當初忽然産生一樣,又忽然消失了。幾人驚異之餘,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欣喜産生——可又有誰料到,光線才去,密道口卻又提前關閉了!
這樣的打擊,即使是密道中這樣大風大浪走過,從來處亂不驚的幾個人,也隻是強自鎮定而已。而出力最多、責任最大的鄭石,更是幾乎崩潰,眼看着密道口“緩緩”地,不可抗拒地閉攏,卻隻差一步無法制止,這種大喜之後的大悲,真不是平常人可以承受。
青岚走過去,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站起來,“鄭統領不必自責,方才那門,速度雖看上去不快,卻是重逾千斤,就算你及時趕到,也無法阻止。”
她早看出鄭石想以身阻門的計劃,其實心中還在爲他慶幸;若鄭石輕功再好一點,或是速度再快一點,隻怕此刻已經被那密道之門“鍘”成兩段也未可知,而她,郝連睿和謝雲遲卻是萬萬來不及到達“門口”的。
“陛下,怪力亂神自然不可提倡。無法明了的東西不可随意附會;可世上也有很多超出我們理解能力以外的東西,隻怕有的時候,也未必全不可信。”謝雲遲看着閉合得嚴嚴整整的“密道門”,輕歎回答了郝連睿的問題。
怪力亂神。
神鬼之說,本就是人們對于未知事物的敬畏之心促就。面對不明曉不了解的東西,大部分百姓會選擇往鬼神身上一推了事;但也有個别人,會存在極強烈的好奇心,一定要窮根究底,就算是碰壁碰得頭破血流也要弄個清楚明白。
而青岚面對這些,則向來秉持的是儒家傳統的“中庸之道”,“敬鬼神而遠之”。就像她明明算得“巫女”傳人,“催眠”之術已近邪道,卻在聽聞拜香教的“故事”之後,第一反應是“不信”;就像她明明堅持自己的“回到三年前”事有蹊跷,卻還是對得來的“記憶”信多于疑。也正是這樣的始終有所保留,才會讓她積極應對可能到來的一切,卻獨獨“忽略”了段南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