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連睿看着這麽個人,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說了半天說不到點子上,一味指責,倒還頗有诤臣架勢。“衆位愛卿,也都是來勸朕遠離奸侫的麽?”
史剛身後的衆官員連忙叩首,“陛下,臣等不敢。臣等懇請陛下收回成命,暫緩整頓内閣,複盧太傅大人職權。”說着,遞上一份聯名奏疏,卻是爲盧太傅說情,希望他能重回内閣的。
這些人倒懂得避重就輕。不過郝連睿真的沒想到調整内閣的事情,會引起這麽大反響——不過加入一個高洪飛而已。
“陛下,青岚奸賊實在是近乎妖孽,他施展邪術欺辱陛下啊!”史剛重新拉回衆人注意力,“那奸賊若不是身負邪術,怎麽會小小年紀爬到高位?!怎麽會蓄青年男子以取精陽?!又怎麽會讓陛下對他青眼有加,沉淪至此?!”
“夠了!”郝連睿喝道,“在朕面前如此胡言亂語,又該當何罪?!”
史剛擡起頭,硬邦邦地望着郝連睿,眼神中透出絕望和視死如歸的勇氣,靜默了一會兒,忽然凜然大聲道:“陛下既然如此說,臣哪裏還能顧惜自身!”
說罷一躍而起,對着那牆壁直沖而去!……衆人驚呼,然後發現并沒有想象中的“血濺五步”發生……史郎中撞開了房門,直撲青岚卧房!
這裏本來是魯醫聖爲青岚祛除寒毒所選的一個小屋,圖的是個方便雅緻,地方卻是很小,連個屏風也無。方才皇帝陛下從裏面出來的時候,衆人便隐隐看見床鋪,還有床上橫卧的佳人……其實差不多也都猜想到裏面的是青岚,此時見史剛沖門,不由得又是一聲驚呼。
而黑狼衛在側……也不及阻攔。皇帝陛下與朝臣議政,黑狼衛退開些是常理;而史剛郎中躍起“撞牆”,鄭石等人卻是惱他言語無禮,故意出手慢了些,要他受些教訓的意思——卻不料史剛的目标是房門。
電光石火一瞬間,史剛已經闖門而入,一把從床上将那隻着中衣的青大學士拉下;一面大嚷:“臣請百官看看這妖孽的真面目!”一面奪手一撕,“嗤”地一聲,衣襟裂開!
一片驚呼之聲。
郝連睿連天子威儀都顧不得,急趕了幾步,伸出手作勢要攔——可哪裏還來得及?潔白光滑的絲質衣料脆弱如斯,裂帛之聲就算在這樣的喧嚣雜亂中都清晰得如在耳邊。大趙朝那位“好運”得讓天下人嫉妒的少年,以這樣一種狼狽的姿态墜落在地;長發散開,于破碎的白衣和如玉的肌膚間迤逦出脆弱的風情。
一霎那,宛如百年。
郝連睿知道,青岚素來是喜歡在中衣之下加一層軟甲的;而他也知道,因爲要醫治寒毒的緣故,今天的青岚,沒有着甲——方才抱起她的時候,已經有所感覺;開始的時候,會把目光在她胸口逡巡,也是這樣原因……事實上,他方才還在暗暗回味她未着甲身體大異往常的柔軟和纖細;可現在,他甯願她一直是甲胄着身裹得嚴嚴實實!
在皇帝陛下反過來之前,他已經又上前了兩步,試圖用自己的身體遮掩住身後百官的目光——然而即使是從那一片驚呼之後的鴉雀無聲也可判斷出此舉的徒勞無功。
其實不過一瞬。當黑狼衛于躍前摁住了張牙舞爪的史剛大人,這位嗓門極大的“史青天”還在仰天咆哮:“史剛不畏死!就是要讓天下人看一看!看這妖孽是什麽東西!女身從政、牝雞司晨、蒙蔽天子、颠倒朝綱!臣不能三尺劍爲陛下斬妖除魔,也要拼一腔熱血求一個真理公道!”
衆人愈驚。史話中之意,已經明指青岚是個女子!而從陛下身側望過去,那黑發覆體,肌膚如玉,橫卧在地的青大學士,也果然媚氣十足——果然是個女子嗎?
“此胡言亂語,還不拖下去!”皇帝陛下的語速比平時要快了幾分雖然表情與方才相比反顯平靜,但熟悉的臣子卻明明白白地感覺到了寒意。
端興是真的動怒了。
皇帝陛下一面下達命令。一面腳下不。手中則已經在解衣顯是要将自己身上衣衫爲青岚遮掩——也不管那服色是否僭越。這番解衣相贈地舉動是否太過親密。
而在場地百自然也沒人會在這個時候出聲攔阻——除了已經被堵住了口唇地史剛史郎中猶自掙紮嘟哝……也除了另外一個人:青大學士本人!
一片慌亂之中。居然沒有人注意到被指爲女扮男裝混亂朝綱地主角居然反常地安靜;落床裂衣一系列過程中。沒有瑟縮也沒有秘密被人揭穿地恐慌。隻是維持着卧地地姿态片刻。似乎在積攢力量;然後。便慢慢地。攏攏長發。擡起頭來—雖黑發仍然遮住半張臉去。卻明明白白地讓百官看到了那張秀美容顔上地微笑。
青大學士雖然病容未除色顯得過于蒼白了些。可那笑。卻分明是冷靜而略帶嘲諷地。
皇帝陛下已經将身上明黃繡龍袍脫在手中。再走兩步便可罩住一身狼狽地青大學士……卻驟見事件主角臉上如此超然物外般地神情。不由地就是腳下一頓。
“陛下不需如此。”主角開口。聲音略顯沙啞虛弱。提醒了圍觀衆人他地病患身份。“史大人不過誤會一場沒什麽大不了地。”
如此說着,衆目睽睽之下,就見青大學士慢慢地直起身,又慢慢地……站起來。
這麽一起身,長發便再不能作爲第二層遮擋;而已經撕破的中衣也索性滑落——青大學士就這麽無遮無攔地上身**的形式,坦然出現在皇帝陛下、衆多黑狼衛以及文武百官面前。
胸前平坦喉結突出,雖是玉肌窄腰身材極好又能有什麽人會錯認了他是個女子去?!
原來真的是一場誤會。衆人的目光緊緊鎖住青大學士呆愣半晌,便又紛紛将視線挪開看那仍處于石化狀态中的史剛史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