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明白這三條政令之中郝連睿地用意。頑固執拗地盧老太傅占據内閣首輔職位。對漸漸站穩腳跟開始打算大展拳腳地皇帝陛下而言。已經弊多于利;如今有她下手算計老太傅主動請辭。他隻怕也樂得順水推舟。重新換血内閣——而從那三道旨意上看。皇帝陛下改革地意願和力度也已經不可謂不大:捧高青岚恩高洪飛。與吏部尚書張鶴三強對峙。從此便是老太傅想要卷土重來。隻怕也沒了插腳地餘地。(而下此重大決定地同時帶着改善武将待遇。正是皇帝陛下暗渡陳倉地一貫伎倆。)
以郝連睿提到驚喜。他是真地以爲她會驚喜地:雖隻是正副關系侍郎與尚書品秩跨越極大。從三品直升一品。單隻是早朝排班上就會越前好幾位——一旦盧老太傅真正告老。能排在她前面地人便隻剩下數來地幾個。如果她肯再努努力多弄些加銜。同樣地尚書兼大學士地底子。她能夠越過張鶴和高洪飛去成爲内閣首輔也說不定。
若想要地是名攀于高位。對這樣地安排自然不會有什麽不滿應該有什麽不滿——踏足政壇這麽久。她當然明白皇帝陛下肯布置下三足鼎立地格局是對她地認可。若是真地一枝獨秀到連對手也無。隻怕離滿門抄斬也遠了。
可她是真地不滿足。
她不怕一枝獨秀怕滿門抄斬——難道她還真指望着在内閣坐鎮幾十年不成?左不過就這麽一兩年地光景。就如煙花般絢麗一番又如何?盛開過後。煙消雲散!
何況。才費盡心思算計了老太傅。卻将兵部便宜了高洪飛。如何能夠甘心?!何況她要地是獨攬内閣大權。三足鼎立根本就不會讓她滿足!……自家心事自家知。三年地約期隻剩兩年。謝雲遲那邊也不知能将胡人南侵推遲多久;由着皇帝陛下按部就班穩步提升國力根本來不及。就算政見上張鶴和
相似,她也沒有多餘精力去和高洪飛周旋!
高洪飛這個人她了解,青缙當權時曾經混得風生水起的一位;雖然到不了治世能臣,亂世奸雄的地步,但是才智和能力不容小觑。尤其值得警惕的是,青缙倒台之後,郝連睿雖然不曾明面上處置青系人馬;可細細一數,到如今還能夠置身三品之内的,除了她青岚,唯有此君!也許給時間磨合,她真的能和高洪飛這樣的人找到相生共處的模式——但現在的時局卻注定了這條路不可能。一山不容二虎,她沒有時間去和他分個高下,也沒有餘力去事事顧慮旁人看法。她不能給他機會。她要把一切控制在自己手裏,尤其是兵部。
和高洪飛相較,她甯願入閣的,是史剛這樣的耿介清流。
當然她也曾考慮過,盧老太傅請辭之後,郝連睿會如何重組内閣——高洪飛入湖南伴駕的事情早在她耳目之中,也顧慮過此人入閣的可能性。不過她的失誤在于,錯誤地估算了時間。
和老太傅的周旋比想象中順利,郝連睿的決定又來得實在太快。
這讓本以爲皇陛下會經過“廷推”模式遴選閣臣的她,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原定把史剛推出去作爲繼任者的種種手段還來不及鋪開,便不得不面對郝連睿已然頒發的“成命”威脅。木已成舟啊——皇命都已經發布,她還來得及改變高洪飛入閣的既成事實麽?
可來不及也要做。與其眼睜看着兵部旁落,還不如放手一搏,也許真的能夠做到推翻皇帝陛下成旨,再将兵部攥在自己的手心裏!
病情的嚴重是她安排魯老頭洩露的;那陛下親竹的帕子是她故意拿錯;連開始的東拉西扯都是她在打感情牌,在拖延時間——這邊由她絆住郝連睿,那邊李戌和已經趕到她身邊的鳴鸾苑沉谙等人則出去聯絡衆官員;多路協作,隻求務必一擊必中,一擊必殺,将高洪飛的青雲之路扼斷于初!
“青卿這話是什麽意思?”木興卻對青岚的表态不甚明了,“不願與高洪飛同列——難道是他什麽時候得罪過青卿麽?”
“洪飛和臣素無過節……”青岚又咳幾聲,努力調節氣息以使聲音平穩,“若隻是過節恩怨,爲人臣子者哪敢因私害公……臣隻是看出陛下廢置青岚之心……陛下曾稱贊臣,向來最能體會陛下心思……如今青岚又怎會體味不出陛下這三道旨意背後的含義呢?”
方才一番掙動,費去不少力氣,此時臉上嫣紅一片,微微喘息又努力忍住的樣子實在惹人憐惜——不得不說魯老頭趕來的及時,至少此刻體虛如她,是不需費心去扮演柔弱了。
“青你歇歇再說。”郝連睿帶些無奈,又有些心疼地,“朕怎麽會廢置青卿,又哪裏來的什麽背後的含義?”
“陛下不必再隐瞞臣……若非陛下有以高洪飛取代青岚之意,選閣臣,怎會棄清流而擇……聲名狼藉的青系?”
不能不說青岚對郝連睿的心思的确有敏銳的觸覺,她這樣胡攪蠻纏的一句話,其實何嘗不是正中紅心?郝連睿能夠如此快速決定内閣走向,将高洪飛這樣與青岚極爲相似的角色引入内閣,那心底存的一份隐秘念頭,豈不正是期待有朝一日“金屋藏嬌”之後,這空出來的朝堂角色便可由彼取代?
“若非陛下有以高洪飛取代青岚之意,遴選閣臣,怎擇……聲名狼藉的青系?”
聽見這樣帶着幽怨似地一句話,郝連睿第一個反應,就是反駁。
“青卿怎麽會這麽想?!朕……不過是看着那些沽名釣譽的所謂清流不順眼!再說老太傅雖然閑置,畢竟還是挂着内閣首輔的名号,還有張鶴、楊鴻漸,不都是科舉出身麽?朕的内閣,什麽時候少過這些直臣?!難道非得象史剛那樣的油鹽不進穿着補丁上朝的才叫清流,才叫風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