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愣愣地看他,半晌反應過來,伏在桌子上狂笑;隻是知道蕊珠就在後面,不好笑出聲來,唯有雙肩抽搐,忍得辛苦。
待終于緩過勁兒來,青岚才擡頭指着謝雲遲,面上仍挂着笑,問:“難道你們血衣衛都喜歡這一口兒,要玩個雌雄颠倒?”
當初謝雲遲寄身梨園,便是個花旦角色,他又生得極美,美得連青岚這麽女氣的樣貌,在他身邊一站,都不會被懷疑女扮男裝……不過今兒見了何蕊珠,才知道謝雲遲那氣質,隻能叫雌雄莫辨,叫神仙中人……不過不知道他若穿上女裝,又是何等風流模樣?
美人湖舟中的這場兩個人的“花酒”,竟是喝了個天翻地覆。
青岚甚至覺得今夜的謝雲遲有些奇怪,酒到杯幹,縱情豪飲,竟似不是喝酒,反是喝水一般――和他在一起這麽久,從不知他竟有這麽好的酒量。醉露書院不過謝雲遲醉酒并不失态,隻是少了幾分他平日裏的慵懶,添了幾分狂放。
這樣的情景讓她想起滕王閣上的那個夜晚。
不過青岚心中還是隐隐有着牽挂,謝雲遲穿着血衣衛公服過來,明顯是在貢院那邊有他出席的任務的,而她自己更是與皇帝陛下約好一起看熱鬧――撒手不管真的可以嗎?不過既然已經說了不理會那些,她倒是強把那絲牽挂壓了下去,隻伏在桌上,笑吟吟聽謝雲遲撫琴。
那是一首古風的樂曲,殺伐激越,慷慨悲涼。
青岚歪着腦袋,逐一拿起桌上一溜兒幾隻鬥彩三秋杯,杯杯幹掉――“第一江山”這種烈酒,用小杯來喝,甚沒氣勢;也隻有這樣一溜兒喝上幾盞,酒到喉間,熱辣辣地,才生出幾分興味來,配得上謝雲遲那隻曲的雄渾。
曲聲忽然攀沿直上,鳳鳴鶴唳,直入九霄。
青岚閉了閉眼,壓抑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胸腔内如燃了一團火,不知是酒意,還是琴音。
那琴聲在高音中纏綿了片刻,忽又陡然一落,由九霄間瞬跌千裏。霎那間,如狼煙蔽日,如江山破碎,如鐵蹄踏盡屠刀橫掃浮屍千裏流血漂橹……
青岚的淚再也忍不住,順着腮邊潸潸而下,和着酒,和着那“第一江山”的濃烈苦辣,直流到心間……
琴聲不知何時停了,謝雲遲醉意朦胧。半蹲半靠在她面前,執着一方手帕,略帶些笨拙地替她拭淚。遠遠地,是船艙外的雨聲和後艙中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嗚咽……他的琴技,真是一流呢,感動的,原來不止是她一個。
“哭一哭發洩一下也好……”謝雲遲鳳眼迷離,臉上卻溢滿了溫柔,“從知道了這些壓死人的信息之後。就隻見你拼命,隻見你累,似乎……從未哭過。”
青岚的淚依舊如滴珠串兒一般,無聲地從瑩白地面龐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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