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溫斷然怒道：“不用你多管閑事！”

這話卻是對連城說的。

于胖子單手持筆，凜冽目光透過圓框眼鏡直逼鬼面會衆人。

陳賤人不緊不慢地披上一襲地毯材質的紫色衣裳，掏出梳妝盒，熟視無睹地往臉側的疤痕上鋪着廉價粉底。

沒錢雙手插袖，笑意盈盈地望着青冥老人，衣服無風自動，獵獵發聲。他輕聲道：“大夢如濤聲聲嘯，萬事皆定黃沙無涯。生死強弱又如何？”

老人下達最後的通牒。

“跟我走，爲旗主做事，事成之後你們還可以在這裏混吃等死。若是不願，那就隻有死路一條。你們對鬼面會是潛在的威脅，我不能讓你們活着離開。”

連城坐在沙發絲毫未動。

在場的鬼面會之人不曾入他眼中半分。《引氣集》沒有鬥匹丹鼎的劃分，入門既是半步先天，大成即可突破先天境界。

以連城的功力，除非領悟了先天神通的丹境高手，才會讓他格外在意。倘若在這之下，隻是随手碾死的螞蟻罷了。他不喜殺人，但不代表他全無殺心。

青冥老人看不透連城的實力，他樂得見連城和老溫内讧，添油加醋說道：“這位道友，人家不領你的情，你還是不要插手爲好，省的熱臉貼上冷屁股，豈不是橫出笑料？”

連城依舊不動。

手捏着杯蓋，撇去茶杯中的苦澀茶沫，低望飄飄茶水。

“我做事，不需别人說道。尤其是死人。”

青冥老人忍着火氣，繼續勸說：“閣下最好離開此處，一會起了争執，萬一把閣下也牽扯進來，這是你我都不願意看到的局面。您應該也不想因爲幾個無關的小修士，與鬼面會結下仇怨吧！我看閣下也是明事理之人，何必爲了他人陷入麻煩？”

“我若不走。”連城似笑非笑。“你奈我何？”

鬼面會的人替青冥抱不平，大喝說：“你說什麽！信不信我們連你一起殺了。”

自從開始插手俗世，他們哪裏受過這種憋屈氣？行事乖張狠戾，從來都不和人多講道理。如今青冥擔心生事，才起了少惹麻煩的心思，讓他沒想到的是，連城竟然這般不給情面。

青冥老人臉色漸漸變冷：“你……真是不識相。”

老溫依舊不領情。

他說道：“姓連的，我們用不着你賣人情。這也不是你該留的地方。我從未想過幫你尋人的事，所說的話也都是哄騙你的謊話。不是你的麻煩，你來摻和做什麽！”

連城笑着搖頭：“自以爲是……我做事，不需要别人說道。任何人在内，話沒有說清楚之前，沒人可以離開。”

“口出狂言！”鬼面會門人更加惱火。

青冥老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他看不清連城的修爲，但鬼面會不曾被人羞辱到這般地步，傳出去讓人知道，他沒法承擔旗主的憤怒和責備。

“動手！”老人一聲令下。

鬼面會衆人齊齊抖開腰間劍鞘，氣血奔湧，拔劍就要砍向連城等人。

但讓他們震驚的是，沒有人能拔得出手中的劍。

連城已經徹底融會貫通了暴風式的精髓，十步之内，所有劍的形體乃至于金屬物體，都在他意念的控制。劍不再屬于原本的主人，而臣服在了連城的劍意下。

劍鞘與劍刃摩擦的咔擦聲音不絕于耳。

用盡力氣，臉憋成豬肝色，也無法将劍拔出！

青冥老人起初驚訝，随後則露出凝重神色。他看得出這是連城的所作所爲，可這般能力，絕對不是簡單角色能夠擁有！

“你到底是誰！”他掏出符咒，緊緊盯住連城。

連城彈去衣袖的灰塵，慢慢站起身，微笑：“來招聘員工的普通老闆。你們若是不肯離去，每過十秒，我就要殺一人。”

“十。”

鬼面會門人下意識想移動腳步，卻發現他們竟然被自己腰間的寶劍死死定在了原地。寶劍仿佛衍生出了靈性，迸發出無形力量困住持劍的手，無論如何無法逃離。

“九。”

青冥老人怒喝：“不要欺人太甚！”他拼勁全力，扔出手中以鬼魂煉制的惡毒符咒。此等符咒若是沾到皮肉，定要腐蝕筋骨徹底把人化爲血水。

老溫和于胖子等人也忍不住退了半步。

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

連城輕探出手，夾住符紙。符紙隻在他手中掙紮了片刻，鬼氣瘋狂萦繞，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團軟趴趴的普通紙張。

他的手掌毫發無傷，随手把符紙搓成紙團，扔到了垃圾桶中。

“八。”

連城靜立原地，面帶笑容繼續倒計時。

青冥老人突然反應過來，這等修爲，恐怕不隻是匹境修士那樣簡單！難不成……隻有一種情況可以解釋。

丹境。

先天之下，無人可敵的金丹大成之境。先天高人，橫行無忌。無論是百脈通達的道法修爲，還是恐怖得無窮無盡的氣海，以及神秘的先天神通，都是後天修士不可力敵的存在。

“您——”老人才說了半個字，喉嚨便被卡住了聲音。

衆多寶劍組成的劍陣，逐漸控制了周圍的一切動靜。

“七。”

老溫與陳賤人、沒錢等人面面相觑，交流眼神，決定立刻離開此處。他們本想邁起腳步，也與鬼面會的人一樣被定在原地。

“六。”

連城笑容更盛。

老溫這才明白自己的膽大包天。他未曾領略過先天修士的厲害，本以爲隻是修爲更高些的高手，百萬富翁是富翁，千萬富翁也隻是更有錢的人罷了。這思維作祟下，他忽略了天塹般的鴻溝差距。

倒計時逐漸流逝。

前廳裏死一樣的寂靜，隻有連城計數的聲音。“五、四、三、二……”

鬼面會沒有人想死。他們都是人，都是有強烈求生欲望的人。用力掙紮毫無意義，面色蒼白，腿腳發軟，祈求可憐的目光望向連城，希望能繞下一命。

在青冥老人絕望的目光中，連城數到了最後。

此時，他全身被汗水打濕渾然不覺，隻覺得手腳冰冷。連城隻說要殺一人，卻沒說殺誰，這種賭博似的死法更加讓他們驚恐不安。

滴答滴答，鍾表擺動着。

連城聲音一頓，笑道：“最後一個數，是什麽來着？”

“是…是…是走，我們，我們現在就走……”青冥老人突然能說話，他哆哆嗦嗦道。鬼面會門人拼命點頭。

連城搖頭：“是一啊。”

喀嚓！

衆人小拇指齊聲而斷，鮮血直流。他們沒發現，從連城的腳下湧出一股濃郁黑氣，順着傷口流入到他們的體内，青冥老人也不例外。

“饒你們條狗命。”連城緩緩說道：“滾吧。”

青冥不僅不恨連城，反而面露強烈的感激。“謝，謝謝高人手下留情！”鬼面會的人撿起自己的手指，帶着惶恐快步離去。

連城看向老溫。“你人不錯，繼續聊聊？說好的賺大錢人才，還沒告訴我。”

老溫驚疑，猶豫，最終長長歎氣。

“七神之鞘翅，願随高人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