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羽本以爲契魔在口出狂言。
先天不值一提？真當是村口擺的大白菜麽！
一名先天高手對于任何門派而言，意義不隻是實力更強這般粗淺。更讓人忌憚的，是修士在踏入丹境後，虛丹凝結成金丹時，獲得的先天秘法。
先天秘法變幻莫測，各不相同。是金丹感悟世間大道，在驚鴻縫隙中窺視感悟到的至理，由于自身所修功法的特性、以及心境和個人性格等因素，金丹在道的催化下會衍生出一種名爲先天秘法的特殊能力。
玉林台作爲儒門大派，自然有先天高手。
翁羽、艾乘風他們的尊師宋盤塵，正是先天。先天秘法“點石成金”人盡皆知，若不是施展條件苛刻，宋盤塵一人就是行走的移動金礦。
先天秘法的威能超脫絕大多數功法。點石成金，若是用現代物理解釋，那就是用靈力改變原子排列以及原子中的質子和中子數量，從而徹底改變物質。
高能物理中核裂變與核聚變的過程也是如此。
宋盤塵的點石成金顯然要比核反應堆溫和上許多，而且本質上更接近難以追究本質的玄學，并非物理科學。
翁羽的想法受限于經驗和閱曆。她沒辦法相信，憑空冒出來的所謂瓊華劍派，像蔔華阡所說，竟然人人都是先天高手。這是非常不符合邏輯和常理的，甚至超出想象，讓苦修多年得不到突破的修士難以相信。
畢竟自己畢生的努力追求，若是像吃飯喝水般容易，可謂是從根基擊潰了世界觀的基礎，人的潛意識在維護固有世界觀時，會理所當然爆發出強烈的抗拒和質疑。
“契魔……”
翁羽緊緊凝望鬼元神，說：“你若同爲儒門，他日自會攜禮登門拜訪，若是道釋二家，還請多加思量，勿要爲了無關小事壞了和氣二字。如果你勸說門人把羅盤借于我用，玉林台定當感激不盡。可倘若不能，也别怪生出嫌隙和不快。”
鬼元神抿嘴一笑：“你在威脅我？”
笑容雖輕，契魔眼中潛藏的殺機讓翁羽心頭猛震，她當即喚出毛筆，憑空連連寫了三個禦字，化作三把盾牌将其牢牢保護起來。
“以氣化形，不愧是玉林台的高手……”蔔華阡沉聲道。
王師叔和小蘭略顯慌亂：“現在是法治社會，他們不會像劉老三那樣亂來吧？”
“難說。”蔔華阡皺了皺眉：“我剛剛派紙鶴檢查過，這附近的監控攝像頭全被外力故意破壞，絕對就是這二人所爲。此種作爲本身就不善，你快去叫虛朔師叔，以防萬一。溫泉山莊已經經營了四十多年，不能毀在今天。”
小蘭害怕得聲線帶着哭腔：“宗主，怎麽辦啊！”
“我剛還懷疑這人是不是匹境，現在看來，最起碼也是匹境下位之人，不可輕敵。但，并不夠……”蔔華阡搖搖頭，看向契魔。
瓊華劍派随着三位身份不同的修者出現，形象越發豐滿起來。入世修行、以普通人身份隐藏的連城，出世邪修、無法無天的黑煙老魔，以及眼前披着華麗長袍的女修士，單單憑借一手靈蛇般的詭異劍法，就不是天目派能夠應對得了的！
如此這般……
蔔華阡忽有做夢之感。他在質疑，前半生的修行是否走錯了路子。起初他還懷疑黑煙老魔和連城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因爲出現的場合太巧妙了。契魔的出現徹底打打翻了全盤猜測。
“玉林台要倒黴了。”他低聲，道了句南洋省修士都不會相信的呓語。
翁羽的氣勢節節攀升，幾個眨眼的功夫，她全力施爲下帶來的威壓讓天目派衆人已經覺得呼吸困難。
還有人在猜測，論起搏殺能力，匹境是否與先天并無差距，甚至産生了翁羽也踏入先天的錯覺！
“玉林台未必會輸啊……”
王師叔惴惴然，他被艾乘風吓破了膽，鬥境上位尚能在天目派橫行無忌，匹境的人在他看來與天花闆一般高了。
翁羽毛筆狂甩水墨橫揮，一個殺氣騰騰的“死”字潑灑而出，空氣凝滞駭人無比！
她做足了準備，胸有成竹的望向契魔說：“玉林台隻求那羅盤，還請閣下三思。和蔔宗主一起拿先天身份來壓我，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因爲蔔華阡對瓊華劍派了解太多，反而讓翁羽生疑，以爲契魔是蔔華阡請來特地演一出戲給自己看。爲的就是讓玉林台打消硬借羅盤的念頭。
鬼元神微笑。
“既然你這般自信，我給你三次活命的機會。能擋下一招，讓你走。”
鋸齒劍出！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數。頃刻間，蝮蛇般靈活的鋸齒劍分化出無數條分支，如藤蔓傾瀉而出，遍布整間屋子，将所有人都困在原地。
鋸齒劍不停的運動着，變幻莫測的角度和參差犬牙讓人眼花缭亂。有人不小心退了半步，衣角觸碰到鋸齒藤蔓立刻被絞成粉末！
吓得這人臉色蒼白遠離藤蔓數米遠。
“這是什麽術法！！”翁羽大吃一驚，她不信邪，将死字打到藤蔓上，紅光閃爍，死字炸成了漫天水墨，而鋸齒劍化作的藤蔓毫發無傷。
她連連高喝，憑空寫出更多的殺伐文字。“去去去！”
這番舉動如同小兒塗鴉，毫無意義。
連城清楚翁羽是匹境下位的高手，也有借着這人測驗鬼元神能力的念頭，索性不再手下留情。
鬼元神皺眉，搖頭低語。
“瞻前顧後！”
鋸齒劍化作鞭子，抽向翁羽。翁羽腳步不穩，擡手想硬扛下，被狂暴的力道抽得倒飛出去了好幾米。
“首鼠兩端！”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鋸齒劍齊齊刺出，徹底打碎翁羽的文字屏障，狼狽摔倒在地。
“遲疑不決！”
翁羽心頭大駭，她拼勁全力，調轉全身靈氣，看到一記兩人寬的利齒巨劍兇猛劈了過來，不可阻擋！
她隻能用難堪的驢打滾，勉勉強強錯開半米距離，同時，巨劍轟然砸在地上，餘波震得她靈氣渙散，口吐鮮血。
契魔嘴角高高上揚，猩紅的瞳孔裏略帶殘忍，聲線帶着期待：“優柔……寡斷！”
“前輩手下留情啊！！”
艾乘風及時的求饒聲，讓契魔停下了手。
死一樣的寂靜。
唯有鋸齒劍後退時與牆壁的摩擦聲，還有翁羽劫後餘生的粗氣和咳血聲。片刻之後，鋸齒劍重新纏繞在了了鬼元神的大腿處。
契魔輕輕微笑：“這般性情……不配修道。”
翁羽瞳孔一縮，随後轉而灰敗，低頭不再言語。
蔔華阡終于明白了契魔最可怕的地方。她根本不想殺翁羽，而是想徹底毀了她的道！
殺人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