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準時關閉了。
吧嗒。
連城把手機扔在茶幾上，盯着天花闆思索人生。
一聲連哥，一生連哥……
直播間裏的誇張架勢是他萬萬沒考慮到的。先不提刷得像流水一樣的彈幕和禮物，衆多平台超管到來足以說明官方的重視，不僅是超管本身，還有他們背後的團隊和領導層。那麽多眼睛在旁觀，小花直播間爆紅的趨勢誰也阻擋不了。
這非常奇怪。
連城沒被大土豪的十萬塊打賞沖昏頭腦，徹底一股腦投入到直播偉業的懷抱中。
花裙少女蹿紅的速度超出了正常事物的發展規律，沒有循序漸進，缺少過渡階段，極爲突然，像是德國突襲波蘭一樣，最英明的戰略家也沒法預測原因和進一步的走勢。
歌唱得再好聽，也不至于讓人們如此狂熱。
那些略帶有狂信徒字眼的彈幕，讓連城看到了一絲掌控之外的荒謬。再聯想到影視劇裏尋常女鬼的特征，他幾乎立刻猜中了事實真相——
花裙少女的歌聲絕對有問題！
他沒被影響，是他的體質在銅錢和引氣集的影響下已然異于常人。爲了證實這一點，他當機立斷決定做一個實驗。
張海潮已經接受了轉學的命運。當他父親張有爲知道連城已經給兒子安排好了轉學學校，表示十分理解和感激，也沒對兒子多過責怪。初中轉學也不像高中那樣，破壞學習進度因而傷筋動骨。
這小子等待着新學校的通知，在檔案調往以前，這就是他瘋狂放松的時間。
連城敲響了門。
“是我。”
張海潮的腳步聲很快，他急忙打開門，露齒而笑：“連哥，學校的事太謝謝你了。以後下樓買夜宵的活，全包在我身上。”
“走，連哥帶你去逛逛。”
“我今天約了一個女同學……”張海潮不好意思說。
“肯塔基，我請客。吃完再去玩，急什麽。”
張海潮欣然表示同意。
連城歎了口氣。就這覺悟，十年後估計也是條王者段位的單身狗。
今天是周末，肯塔基人還不少。
連城點了兩份套餐，說：“就你小子機靈。來幫哥一個忙，我剛買了個新耳機，你聽聽音質怎麽樣，如果不行就去退貨。你爸說你懂這個，什麽下潛張力啊，人聲層次和聲場，我不太明白，所以想找個明白人——”
他把耳機一頭插入手機，然後遞給張海潮。
“我就懂一點點，比普通人多有一些。”
張海潮笑得很腼腆，還帶點小得意。他清了清嗓子，學着電視擺出評委老師的标準皺眉表情。
前奏剛起，張海潮立刻就聽出來，問：“童話鎮？一發姐的原版嗎？”
“網上找的版本。重點是人聲，我對人聲要求比較高……”
連城本來還在笑，笑着笑着就漸漸沒聲了。
他覺得，張海潮可能也會成爲遊戲界鳳毛麟角的不世奇才。不說别的，光這幅和傻子哥如出一轍的癡呆傻笑，正常人是根本學不來的。
有位紮着辮子的小姑娘從旁邊路過，她多往這敲了一眼，驚訝說：“張海潮？”
此時，張海潮笑得非常奔放！
他下意識回望小姑娘，其實在瞪着空氣，嘴裏叨咕着誰也聽不懂的咒語：“嘿嘿嘿嘿嘿……奇摸雞，一庫一庫……”
兩隻手還往前掏，中指和無名指高高豎起以眼花缭亂的頻率來回勾動！
這手速，比起電子競技，連城認爲這孩子應該考東瀛的大學。
辮子小姑娘沒見過這場面啊，她吓傻了。
“你，你，你！耍流氓——”
啪！
她甩了張海潮一巴掌，嘤嘤嘤就跑出去了。
連城心裏琢磨，這姑娘怎麽知道這是耍流氓呢？他搖了搖頭，按下播放暫停，用手在張海潮面前晃了一晃：“回神了回神了！大白天的做春夢，害不害臊！”
“呃……”
張海潮還沒癡呆中緩解出來，他的中指和無名指下意識又勾了勾，忽然腦袋一沉，這才感覺臉上火辣，他用力回頭一望，隻看見辮子妹妹淩亂的背影。
他一聲慘叫：“小雅……你聽我解釋！”
“她不聽。”連城嘿嘿一笑：“人都跑遠了，還說這些有什麽用。這是你約的那女生？”
“是。”張海潮把頭深深埋在桌子上，聲音有氣無力。
“意外而已，再慢慢解釋呗。”連城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态拍着肩膀勸說道，他又問：“耳機音質如何？”
張海潮翻了個白眼：“身臨其境。”
“身的臨什麽境？感覺挺刺激，把神秘代碼告訴連哥啊？”
“連哥您就别拿我開玩笑了。我回去就把硬盤格式化！可是，可以後我該怎麽面對小雅！哇，悲傷到嘔吐！”
連城樂了，掏出兩張一百塊錢給他。“拿着，請人家小姑娘看場電影，這事我不告訴你爸。剩下錢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轉學學業得跟得上，最好買點書。”
張海潮接過錢，小聲嘀咕：“買什麽書？深淵挑戰書？”
坑熊孩子的感覺不是一般舒服。
早戀？
不存在的。
連城證明了花裙少女歌聲果真有神奇效果。他一路上戴着耳機，怎麽聽也聽不出來張海潮那種感覺。但張海潮心裏面要是沒那種小心思，估計也不會搞得這樣尴尬。
和《倩女幽魂》這類影視劇中的女鬼很相像，歌聲具有一定程度魅惑人心的效力。不過沒那樣誇張，隻有非常短暫的效果。
他回到了家，打開新買的台式主機，登陸上企鵝才看見了一封郵件。點擊開，發件人是大宇娛樂，内容是關于翻唱樣本的簡單評估。
多名專家的評估結果一緻爲：唱功專業級水準，聲線辨識度高，唱腔特點鮮明，技巧超乎尋常，情感真誠極具臨場感染力。
臨場感染力被用加粗字體特意标了出來。
連城無言以對。
你們在聽鬼唱歌啊！放在以前，這就是想要弄死你們的送葬靈歌啊，爲了業績和創收，能不真誠有感染力嗎！
他訝然生笑，笑了小會，猛然又想起扔在角落裏的老諾基亞。
一看屏幕，加起來一共三位數的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讓他不禁撓頭，翻了翻，大部分都是何生根何星探打來的消息。
他出于禮貌，回撥了過去。“我是連城。”
“連先生！”
電話對面一嗓子嬌滴滴把連城喊得渾身雞皮疙瘩。“您終于回電話了。大宇娛樂迫切需要那位翻唱歌手這樣優異的人才，您能聯系到她嗎？”
連城敷衍道：“抱歉，我隻是受人所托。不算太熟……”
何生根反問說：“可這位好像管您叫——連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