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菲小臉煞白。
她知道自己是捅了個大馬蜂窩了。
花店的後屋沒什麽特别擺設。從天花闆往下看,花襯衫、黑墨鏡、錢箱、砍刀和手槍……以及一輛老式桑塔納警車。
還有兩夥明顯是違法暗中交易的老大哥們。
兩夥人面面相觑。
屋子很暗,他們沒看清這警車裏究竟坐了幾個警察。但眼前最重要的,還不是警察的問題。這群人很講究規矩和道義,與其他行業的潛規則一樣,不成條文又約定俗成,不遵守的人勢必要受到排擠。
最底限的一條。
無論如何也不要和警察打交道,報警是大忌。兩方氣急而怒,都恨不得把對方千刀萬剮,太TM不講究了!
“劉老三,你可真王八蛋啊你!”
“你們報的警吧!想吃黑?”
話音剛落,劍拔弩張!抽砍刀的抽砍刀,還有人開始往手槍裏裝起子彈來,兩邊人就隔着撞碎的沙發和破門而入的警車,凝重地對峙,誰也不敢先動手。
兇徒、武器和警車,場面和諧而微妙。
人的呼吸聲很重,子彈上膛的聲音更是清晰,除了不時響起的小雜音,對峙越來越寂靜和嚴肅。
韓菲坐在車裏手腳發軟,一動不動,她盯着快要打起來的兩夥人,吞咽着口水,聲線顫抖。
“小怡,小怡你醒醒……”
王倩怡還保持着一頭錘在方向盤上的姿勢。
緊急氣囊沒彈出來,但車撞得也不算太嚴重,看樣子她應該沒事。韓菲輕輕怼了怼王倩怡,沒反應,她心頭一顫,惶恐地撩起王倩怡的頭發——
“鬼啊!”
這聲女人尖叫忽然劃破寂靜!聲線嘹亮,底氣十足!頗有韓紅的雄渾味道。
“唉呀媽呀!”
左邊靠窗戶的花襯衫大哥被吓了一大跳,吓得手腕一抖,沖着天花闆砰砰就是兩槍,正中吊燈。嘩啦一聲,吊燈掉了下來,底下人躲閃不及,恰巧砸在了另一夥人的帶頭大哥腦袋上。
有人立刻喊:“大哥被他們暗殺了!”
導火索被火星點燃,還沒等帶頭的指揮,小弟們就立刻沖到了一起。你給我一酒瓶子,我還你一砍刀,紅的喜慶,喊的歡快。
倉庫最邊上,一個卷頭發矮個子的中年男人拿着公文包,站起身,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此人叫劉老三,皺着眉頭,對倉庫裏的花香很不滿意。他打通了一個電話:“老闆,有人通風報信,警察來了,玉沒搞到手。”
“見機行事。”老闆沉默片刻,又追問了一句:“玉真的在這群地痞手裏,能确定麽?”
“差不離。但他們有點不講究。”
“警察你打算怎麽處理?”
“請他們……喝杯茶,好好講道理。”劉老三掏出一副棱框的金絲眼鏡,緩緩戴上,渾濁的眼球裏充滿思慮。
他打開公文包。
有條不紊地取出支票本,大拇指擦幹剛剛濺到白革皮上的血,扯下一張,填上署名蓋好印章,然後簽下了二十萬的字樣。
劉老三擡頭,他發現車上的警察仿佛消失了一樣,到現在還遲遲不肯出現。這輛警車就靜靜地橫在倉庫最中間。
“我CNM!”不時響起一聲暴喝,又有個人滿臉帶血地倒在了地上,趁着沒人注意自己,悄悄爬開。
不對。
劉老三很有耐心。他知道倉庫的另一夥人不過是被派來的小卒子,所以他任這群人打的再怎樣慘也不着急。沒能力隻能靠狠戾,混混早就應該有賭上命賺錢的覺悟。
咔,警車車門突然開了一條縫隙。是司機的位置。
以劉老三對本地警察的了解。車型上就不像刑警隊和重案組,多半是車也沒開明白的小民警,害怕卷入這混亂場面,所以才遲遲不敢下車。
這種人最好對付。
錢、女人、把柄和威脅,無一不是讓人乖乖閉嘴聽話的利器。這些東西劉老三從不吝啬,他是講究人。
“所裏的兄弟們,下來吧。”劉老三的聲音沙啞有力。
他回憶着城南區公安局認識的熟人,心中更有底。他是講究人,黑的白的都認他劉老三的名号,這就是個金字招牌,好使!
車門開到一半。
劉老三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警察的配槍,不是警棍,不是催淚手雷……而是一條裹着白絲襪的細長美腿,小腿肚上看不到一絲贅肉。
很健康,很漂亮,很講究!
這講究個P啊!
劉老三還以爲自己氣得出了幻覺,白絲大長腿?!
下一秒,他确鑿無疑,真的是出現幻覺了。他看見了一個女人,一個深綠色眸子,表情陰沉,嗓子裏還發出呼噜噜奇怪聲音的女人。
她的灰色裙擺底下還有一條毛茸茸尾巴,緩緩擺動。
劉老三以爲見到了一隻長着人臉的貓。一舉一動,形象和特征還有微小動作,實在是太像是尋常碰見的貓咪,發怒炸毛的那種。
“喵……”摻了沙子的貓叫聲像是手指用力刮擦玻璃。
韓菲徹底吓傻了。
“肯定……不會是她。那到底是什麽?”
倉庫裏帶着血的大混戰已經讓她這個沒見過時間的小姑娘噤若寒蟬,瑟瑟發抖。更驚悚的,卻是她的好閨蜜王倩怡。她本擔憂王倩怡的安危,撩開頭發想要确認情況,誰成想她看到了一對泛着綠光的詭異眼睛。
王倩怡背後隐隐有一個橘紅色的影子萦繞。她似笑非笑,嘴唇輕啓,粉舌輕柔地舔舐手背。
劉老三剛想說話。
他隻看到一個影子閃過,就感受到臉上受到了狠狠一記重擊,眼前一黑,他腦子裏離奇地想象到了貓擡起爪子進攻的情景。暈過去的時候他還在想。
這不講究!
王倩怡動作靈巧得不像是人類,微微弓着身子,饒有興趣地打量着每一個看到的人,然後發起最迅猛的進攻。無論是拳腳還是砍刀酒瓶都上不了她分毫,如同頑皮的貓戲耍老鼠。
混混們什麽都沒看清楚就倒在了地上。要麽是腦子被打得眼冒金星,要麽是後背前胸火辣辣的疼,留下了好幾條血粼粼的細長抓傷。
花襯衫的拿槍大哥叫得像是個唱戲的。
“哎喲我滴媽媽呀!!”他表情驚恐萬分,揮舞手臂,手指死死扣在扳機上,想開槍又不敢開槍。
他不想打死人。
“什麽東西,什麽東西,這是什麽東西!”花襯衫大哥快要崩潰了,他眼看着兄弟們一個個躺在地上,那個像是妖怪一樣的女人一直在笑,笑的他森然發冷。
花店方向,燈光沒有照耀到的黑暗中,突然多出一個人影。
花襯衫大哥食指吓得一抽搐,勾動扳機,呯!
噌!!!
金戈交擊的聲音驟然炸響!
韓菲脖子一縮,然後下意識順着聲音的來源望過去。
黑袍男人。
劍鞘。
出刀的姿勢。
“子彈……子彈回來了!”花襯衫男人眼球顫抖,緩緩轉過脖子,牆壁上的彈孔冒着熱氣,距離他的耳朵絕對不超過5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