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旭日已經升到了中天,寥廓長空麗日高懸,天邊的那片雲霞,炫爛奪目。蒼穹藍得碧透澄澈,空氣清新得沁人心脾,有着叫人感覺特别舒服的好天氣。
透明純澈的蜜色陽光,慵懶倦怠的伏于巍峨的鎏金銅瓦之上,折射出一大片燦霞滢滢的炫彩。婆娑的樹葉上含着閃亮的清露,在風中發出沙沙的低語聲。
偶爾,飛掠過三兩隻舒展着彩色羽翼的彩鳥,清越的鳴叫聲響徹在高遠的雲端,滑過院子陰暗處葉尖未幹的露珠,滴落在土壤之中。
阮琴塵掀開身上火紅的織錦華衾,雲錦般的黑色黛絲柔柔地披在光潔的肩上,映襯着她如雪似玉的肌膚,淡雅如仙。
玉面淡拂未施粉黛,她揉揉睡眼朦胧的眸子。迷離的靈瞳清光流盼,柔如流岚霧霭的目光朝着旁邊落去。看到藍銘軒還閉阖着眸子,俊顔之上有着淡淡的疲憊倦色,便披着衣裳輕手輕腳地走了下來,不想驚擾他休息。
若是他醒了,那火熱的攻勢,定要叫她無法下床。
一念及此,她的臉頰不由一陣滾燙,心似鼓擂耳根發熱。修長的玉手,捂着紅撲撲的臉頰,卻怎麽也無法降下溫度。
她伸出滑膩似酥的淩波玉足,挑開紗曼,赤足走向前,卻沒見到藍銘軒斂起的眸子,微微睜開,朝着她的背影望去。
藍銘軒的唇間笑意洇染,眼底漾起秋水漣漪般的溫柔。心裏着實愛煞她粉腮紅潤、秀眸惺忪的可愛模樣。
喜慶飾彩的房間後,有一方溫泉浴池。一陣陣飛珠濺玉的落水聲,清音圓潤聲若環佩。
浴池的四周,嵌着數十個噴水龍首。一雙黃色的虎睛石龍目,顯得氣勢磅礴,雕琢精細的鱗片,呈現着玉色光澤。
溫熱的水流自龍口飛奪而出,鋪綢抖緞般輕快的流瀉而下。瀑流輕緩并不湍急,濕熱的氣流,彌漫着一層朦胧瑰麗的水霧輕紗。
地面是由芙蓉石、梅花玉、月光石與祖母綠相互層疊,一階階晶瑩剔透色澤高雅的玉石階。霧氣升騰的池水,泛着竹葉的清香,金綠貓眼鑲邊的池中,飄着一片片玫瑰花瓣。
玉石階并不高,隻要四步左右,阮琴塵走到浴池盤,解開披在身上的衣裳。肌膚觸碰到微涼的空氣,不由叫她微微一顫。
藍銘軒一手撐着腦袋,靠在床榻之上,目光深處,她曼妙的輪廓在紗曼之後若隐若現。透過紗曼依稀可見她寬衣解帶的動作,這種誘惑甚至比直接看到她的時候來得更強烈,叫他幾乎把持不住。
那一抹讓人血脈噴張的玲珑身影,叫藍銘軒的雙眸定定地無法移開。他握緊拳頭,隻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粗重,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他從來沒有此刻這麽渴望一個人,也從沒有一個女子,可以如此輕易的一次又一次勾動他的欲火。
叫他欲罷不能,恨不得終日将她那嬌柔的身子,納入身下。仿佛還可以清晰地記得她的嬌嫩禁窒,每每想起那**蝕骨的感覺,就叫他火熱難當。
“嘩啦——”
阮琴塵緩緩走進質地細膩純淨的青白玉與海藍寶石鑲嵌的浴池,整個身體都融入了溫暖的池水之中,舒适的感覺漫上了她全身每一個細胞。水波在透過紗窗落進來的陽光照耀下,發出五顔六色絢麗奪目的光芒。
一串串溫熱的泉水從她的指尖滑落,滑過她如雪白綢緞的肌膚。上面歡愛的痕迹,還清晰如許,叫她看得面紅耳赤。
一陣微弱而熟悉的腳步聲,自紗曼之後綿延而來,叫她剛按捺下去的火熱雙腮再度漲紅如蘋果。
藍銘軒的大手掀開雪绫紗曼,一步一步走上階梯,浴池中那一張明媚的容顔便融進他的眼底。
“丫頭好無情,把人家吃抹幹淨之後,就直接丢下了!洗澡也不叫上我!”
低醇的嗓音,透着幾分輕魅,一雙晶藍的眸子,帶着幾分可憐兮兮的模樣,直直的瞅着阮琴塵那不着絲縷的雪膚。
明明是無形的目光,卻叫她周身燃起了火焰般熱燙。
“我哪有把你吃抹幹淨,明明是你把我——”
阮琴塵的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就聽到水流聲,擡頭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
“丫頭就有!”
藍銘軒直接擺出了證據,身上紅紅紫紫的印記,充滿了暧昧的氣息,直叫阮琴塵恨不得埋進水中。
“呃,可能是一時失手!”
阮琴塵紅着嬌顔,語氣帶着幾分底氣不足。沒想到不僅僅是他狂野異常,就連自己都沒有控制住。
“作爲賠償,丫頭幫我擦背!”
藍銘軒妖孽般絕美的俊顔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說出了他的目的。
“那——好吧!”
阮琴塵倒也沒有忸怩,走到他的身後,伸手拿着濕漉漉的毛巾爲他擦背。他披散的長發浸潤在溫泉之中,如同漂浮的星辰。玉指撩開他的銀發,露出了曲線完美的後背,在水光的映照中,美得叫人屏息失魂。
白玉爲肌,雪爲骨,在蒸騰的水霧中,他的背影透着蝕骨的魅惑,卻又帶着幾分不染纖塵的清輝,美得颠倒衆生。
這是一個背影就美得足以讓世界傾覆的男子啊!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柔軟的小手,碰上了他的後背。這還是她第一次幫他擦背,心中倒是有幾分緊張。
從不曾爲任何人做過這樣的事情,她擔心會不會弄得他難受了,或是力道重了輕了。
若是從前,有人叫她爲他擦背,她定然是冷冷觑着他,然後給他一個飛旋腿,再賞他一個白癡的字眼。在她看來爲人擦背這種旖旎而放下身段的事情,是她不會做的。
然而,如今她卻做着以前叫她認爲很傻的事情,并且心甘情願,樂在其中。
一切都是因爲眼前之人,叫她将所有不可能,都變成了可能。
她小心翼翼的動作,充滿了溫柔。軟綿綿的小手,凝脂般的滑膩,像是擦拭珍寶般擦過他的肌膚,激蕩起一陣陣觸電般的感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到體内。
他忍着噴血的沖動,閉上眼,感到自己的身體,不争氣地開始起了令人面紅耳赤的變化。他的喉節上下滾動了一下,咽了咽口水,繼續咬着牙強忍,唇角苦笑漣漣。
“丫頭,你确定這是在擦背,不是在引誘我麽?”
墨黑如黛的青絲與銀白如雪的發絲交錯在一起,兩張世間罕見的容顔,玲珑有緻的嬌軀與修長完美的身軀緊緊相貼,畫面竟是美麗至極,香豔至極。
然而,兩人身體之間不經意的摩擦,如同在燃燒的大火之上澆了一盆火油。
藍銘軒猛地轉身抱着她的嬌軀,俯下身噙着她那惹火的粉唇,肆意的品嘗着芳澤的甜香。眼神猶如攫取獵物的猛虎,充滿了**。
“嗚——”
阮琴塵想要掙紮,腳下一滑,直直栽入他的懷裏,心中如同小鼓般咚咚作響。
“丫頭,乖一點!别反抗!”
他的熱氣吹着她紅潤欲滴的耳垂,濕濕的發絲落在她白嫩的肩頭,弄得她身上酥麻不已。
然而他卻隻是淺淺的吻着她的唇,并沒有侵占她誘人的身子。他擔心太多的索要,會傷了她嬌軟的身子。雖然忍得很難受,但他還是沒有進一步動作。
“丫頭,看來你是擦不好背了,換我來幫你吧!”
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毛巾,嘴裏在埋怨着,手上的動作卻是憐惜到了骨子裏。替她舒活筋骨,讓她舒服得忍不住嘤咛出聲。
“嗯——舒服——”
這動聽的天籁之音,對他而言,卻是最溫柔的折磨。讓他忍得越發辛苦,越發艱難。
暗暗罵了一聲“妖精”,動作加快了幾分。身體在極緻的緊繃中,猶如七弦琴之上的弦絲,似乎随時有可能崩裂。
“我先出去!”
好不容易才洗完澡,他卻是熱出一身汗。落荒而逃般出了浴池,來到一旁的冷泉中沖了個冷水澡,才好受一點兒。
“呵呵!”
阮琴塵看着他奇異的走路姿勢,似是想到了什麽,忍不住發出了笑聲。沐浴梳洗了一番,先前渾身酸軟的疲憊,已經被流水一點點驅散,現在身子骨舒坦得很。
擡起臉,迎着醇蜜般剔透的陽光,她閉着眼睛,微微一笑。那張被溫泉水熏蒸得粉嫩透亮的容顔,不施粉黛的素顔,顔色勝如朝霞映雪,顯得尤爲誘人。黑白分明的美目靈動清澈,直如畫中的仙子。
她換上了一身簡單的雪白素櫻天紗裙,寬廣的羽裳蝶袖飄飄輕曳,柔滑的天紗之上帶有瑰麗的暗花,随着光線的折射,若隐若現。輕如煙霧淡藍披紗挽雙臂間,飄逸至極,簡單卻不失高貴。
她還沒來得及擦幹頭發,一頭墨雲青絲如水飛瀉垂地,沾着未幹的水珠,香氣襲人。一滴滴水珠在中午的陽光中,閃亮着光澤。
“丫頭,過來!”
藍銘軒已經沖涼完畢,換好衣裳,姿态優美而自然地坐在窗前的軟塌上。絕美的俊顔上,眉目間滑過絲絲柔和。碧波醉月的眸子,透着叫人無法忽視的明亮,朝着阮琴塵籠罩而下。
空氣中氤氲着梵香,給人一種特别好聞的感覺。
他身着水藍流雲錦紋袍,依舊是以前的款式,他是個念舊的人,喜歡的東西,都不喜歡改變,所以穿着素來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安靜地靠在窗邊,身上自有一股傾華無雙的尊貴之氣。宛若掌控一切的神祗,俊逸而又威嚴。
金色的陽光,在他的身側依依不舍地流連徘徊,爲他鍍上了一層金色。澄澈俊眸含着淡淡的笑意,朝着阮琴塵招了招手,指了指他身邊的位置。
“嗯?怎麽啦?”
阮琴塵手中握着毛巾,光着玲珑蓮足,腳步輕盈地走到他身旁坐下。随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萬千風情。
“我來!”
藍銘軒接過她手中的毛巾,修長分明的手指,穿過她沾染着清香的發間,動作溫柔地替她擦幹發上的水珠。手指所過之處,水珠蒸騰而起,化作一片袅袅霧氣。
阮琴塵懶懶地坐在軟塌上,任由他爲她拭幹墨色青絲,眸間帶着幾分倦慵惺忪。卷翹濃密的睫羽下,深邃的瞳仁,盈盈如幽深的湖水,泛着潋滟的春陽。
“累着了?”
藍銘軒低醇動聽的嗓音,帶着濃濃的關心,在她的耳邊輕萦。
他的聲音舒緩延綿,似乎有着一股魔力,叫她每次聽到都感覺有股暖流湧向胸口,然後一股腦兒沖上腦海,韻味無窮。
原來男子的聲音也可以像是琴曲般,有着動人心扉的天籁之感,細細品味,磁性低醇中不失清朗,溫柔而沒有絲毫女氣。
怎麽會有人長得那麽好看,聲音又好聽到令人發指呢?
“嗯,有點兒!”
阮琴塵伸了個懶腰,點了點頭,像是懶洋洋的高貴的貓兒,坐在軟塌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偎着他的身子。
“我還打算帶你去獄界逛逛,看你這身子如此嬌弱,怕是要修養幾日了。”
藍銘軒輕笑着說道,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将毛巾放置于一旁,取出一柄象牙梳,将她的發絲一縷一縷理順。
指尖勾挑起一撮兒發絲,雲墨似的發絲滑滑的淌過他的手指。
他動作輕巧地替她盤起一個簡單的挽雲髻,斜插着一根青色蓮花簪,剩下的一半發絲就直直地披散在香肩兩側。
“胡說,我才沒那麽嬌弱,早晨補眠之後,感覺精神多了!”
阮琴塵搖了搖頭,手指握着一縷銀發,将它放在陽光之下,就能見到它發出了耀眼的光輝。
“真的不嬌弱?那早晨是誰抓着我的手,叫着讨饒的?”
藍銘軒暧昧的嗓音,帶着迷醉人心的磁性,戲谑的說道。
“你——你——下次有你好看的!哼!”
阮琴塵臉頰騰地紅了起來,氣呼呼的說道,拳頭握了握,氣勢十足的揮舞了起來。
“那我等着,看看丫頭怎麽讓我好看!”
藍銘軒忍笑着說道,唇角還是忍不住揚起了弧度。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眼角笑意再度泛濫開來。
有她在身邊,他的心情就像是天空中的飛鳥,高高的飛揚起來。
她的随意一句話,一個舉動,都可以讓他感覺到格外溫暖,一顆心,就猶如浮雲般柔軟輕盈。
“稍後帶弦兒一起去透透氣,這些日子,他在宮中怕是悶壞了。”
阮琴塵坐起身來,不忘叮囑了一句。
“嗯!”
藍銘軒替她整理好衣裳,緩緩的應道,笑容如蓮瓣朵朵璨然綻放。眼梢微眯,晶藍的眸子,宛如一汪海洋。眼底蕩漾出一片潋滟的流光,一串清亮的光點在他眼眸中氤氲徜徉。
“叩叩!”
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輕緩的聲音,帶着幾分猶豫。
“小姐,醒了嗎?”
墨聽雪手中端着藥膳,站在門外,清秀的面容上,櫻桃一樣的唇,微微上揚,帶着淺淺的笑意。
姣好的身姿,穿着一襲淡綠色的薄翼淩芙绡紗裙,領口衣襟繡着如意雲紋,裙裾之上一大片金絲千瓣菊花,随着晨風輕輕飄起。腰間挂着香囊,味道很淡,很好聞。
墨聽雨則抱着小月汐站在一旁,小月汐很乖巧,不哭也不鬧,乖乖的睡着覺,非常讨喜。
“聽雪進來吧!”
阮琴塵長袖一揮,房門就自行開啓。
外面的陽光,靜靜地灑了進來,墨聽雪和墨聽雨先後走了進來,将補身子的藥膳放好,擺出碗筷和調羹。
“小月牙兒真乖!睡得這麽香!”
藍銘軒伸手攬過小布伶仃的小月汐,臉上的輪廓顯得柔和了幾分。懷裏的小女兒恬靜地睡着,粉嫩的唇角微微勾起。眉心一朵淡紫色蓮花托着銀色月牙的族紋,若隐若現。
似乎是感覺到了爹爹的氣息,小月汐圓溜溜的眼兒,慢慢地睜開。一雙如海般深邃,瞳仁中央透着幾分銀紫色的眼眸,慧黠晶燦,很是靈活。小小的臉蛋,粉撲撲,白滑滑,就像是剝了殼的熟雞蛋。
小月汐是個非常特别的孩子,出生開始就沒有任性哭鬧,不像是其他的孩子那般吵鬧,叫人不得安生。
無論是餓了還是其他,她都會搖着手腕上的銀色小鈴铛。
這個小鈴铛是藍錦弦送給妹妹的禮物,玲珑精緻,鈴铛的聲音脆生生的,格外動聽。
“小月牙是我們的孩子,自然是獨一無二全世界最乖巧的孩子!”
阮琴塵說起女兒的時候,語氣中透着一股自豪勁兒。手裏拿着調羹,舀起味道香濃,帶着絲絲藥香的藥膳。細嚼慢咽的模樣,自然而然地流露着優雅。
“呵呵,丫頭說的極對!”
藍銘軒俊顔含笑,愛不釋手地抱着小月汐。心中浮起一陣陣柔軟,看着她晶亮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充滿了靈動的感覺。
女兒長得像她娘親,那眉眼隐約有她的神韻,将來長大了,必定是個美麗至極的女子。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進宮吧!”
阮琴塵放下碗筷,緩緩站起身來。伸手摸了摸小月汐的臉蛋,浮起了母愛的光輝。
窗外的風,徐徐吹來,掀起她的衣袂,宛如蝶羽飛揚。
“小姐,可要我們姐妹跟随左右?”
墨聽雪恭敬地站在一側,語氣帶着幾分詢問,清秀的面容上滿是尊敬的神色。
“不必了,你們忙自己的事情吧!選個日子,聽雪和白華的婚事也可以辦了!”
阮琴塵天籁般的嗓音,恍如流泉潺潺流淌,不緊不慢的說道。想起他們兩個倒是很般配,這麽多年感情還是很好。聽雪的年紀也不小了,想來也差不多該成婚了。
“小——姐!你又拿聽雪開玩笑!聽雪才不要離開小姐!”
墨聽雪臉頰一紅,不依地說道,眼底寫滿了女兒家的羞澀。
“小姐說的對,聽雪姐姐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嫁人咯!”
墨聽雨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笑得滿臉燦爛。
“小雨,你也來笑我!不理你了!”
墨聽雪說着跑出了房間,惹得墨聽雨笑着追上去。兩人嬉戲的歡聲笑語,讓阮琴塵微微莞爾。
“最近的政務都是千夜在處理,他心懷天下,是個帝王之才,将來這盛世帝國還是交給他最好。”
阮琴塵開口說道,眼中有着深思熟慮之色。在遺失大陸最動蕩的時候,她鳳臨天下執掌大權,爲的是安定民心,以最小的代價換得帝國一統。
如今盛世帝國蒸蒸日上,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衆人之中,雲千夜最有經國偉略,身上有着以天下蒼生爲重的責任感,若是将來她離開盛世帝國,至少有他撐起帝國。
“他會是個賢明的帝君。”
藍銘軒點頭贊同的說道,對于雲千夜他很了解,他有多少才華有多少本事,他都清楚。
他們不會在這政壇漩渦中呆太久,将來必定是要抽身離開的。把這萬裏江山,交給雲千夜,是最好的決定。
“我明白了!”
阮琴塵走到書房,親筆拟下密诏,讓忠心耿耿的隐衛,交給阮卿言保管。
莊嚴肅穆的皇宮,亭台閣樓,殿宇連綿。
穿過一片曲折逶迤的蔥茏回廊,越過一片姿态嶙峋的假山,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翠綠溫潤如同緞面般甯靜的湖水,起起伏伏的蕩着漣漪。絲絲水汽氤氲而成的畫面,輕紗缥缈的薄霧中,充滿神秘色彩。
這一片流霭湖位于朝月殿旁邊,湖邊垂柳袅娜的飄揚着絲縧。一座座雕梁畫棟的帆船形狀的水榭閣樓,紗幔輕卷飛檐纖翹。白色飛檐疊壁飄蕩在半空中,一條銀色的台階将亭台閣樓相連在一起,一副千帆競發的景象。
遠遠望去宛若一個白衣華美的女子,風姿綽約,韻然天成。
阮琴塵和藍銘軒抱着小月汐,來到了藍錦弦學習的地方朝月殿。朝月殿四周一大片薰衣草,凝聚成一汪紫色的海洋。彌漫着清雅溫和的草香。陽光撒在薰衣草花束上,泛濫着藍紫的金色光彩。
“參見琴帝陛下!”
“參見國師大人!”
行禮聲音一路傳來,不斷有人向他們行禮。
一路上守衛森嚴,他們兩人卻是暢通無阻,踏着銀色的台階,他們走進朝月殿。
朝月殿清涼沉靜,沒有任何奢華的裝飾,唯有一種書香韻味在飄逸。
透過敞開的窗戶,可以見到藍錦弦正抱着小淚兔,坐在藤椅之上,聽着雲淺川夫子講課。那副認真專注的模樣,叫人微微驚訝。
難以想象一個年紀那麽小的孩子,竟可以按捺着玩心,專心聽着這些枯燥的課業。
“兵法講究奇正,以正治國以奇用兵。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運用,靠的就是個人的能力了。”
雲淺川一張方正的國字臉,充滿了陽剛的堅毅。眉宇寬闊,眼若流星,唇若點朱,透着成熟穩重的氣息。胸藏韬略,腹隐機謀,氣勢剛健似驕陽。頭戴黑色通天冠,身披一件黑紗直領對襟大袖衣,腰間束着一條黑色垂穗腰帶。
他在文淵仙府算得上人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實力與才學都是夫子中數一數二的,隻是脾氣火爆了一點。
但是在藍錦弦的面前,他卻是出奇的耐心。多大的火氣,也不能對一個奶娃娃發!
更何況,藍錦弦聰明得叫他哪裏舍得發火,直恨不得抱着他那可愛的小臉,親上一口。
這時,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見到阮琴塵和藍銘軒,不由停下講課,放下手中的書籍,目光透着幾分溫和。
“陛下來這裏所爲何事?”
“今天的課就講到這裏吧,我想帶弦兒出去走走!”
阮琴塵站在窗外,目光帶着淡淡的笑意,落向了雲淺川。動聽的嗓音,像是清泉在流淌。
“那好吧!今天就破例一次,提前下課!陛下有時間帶弦兒出去玩一下也好,這孩子年紀雖小,但是聰明得緊,學習速度特别快,怕是用不了多久,我們幾個就沒什麽可教的了!”
雲淺川嚴肅的面容上浮起了贊許之色,顯然對藍錦弦喜愛有加。
“謝謝夫子!”
藍錦弦聽到可以和娘親出去玩,酷酷的小臉上也忍不住浮起了一縷笑容。
能夠讓這個小家夥露出笑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平日衆夫子都沒見到他笑過,也隻有在他爹娘面前,他才會展開笑顔。
“去吧!”
雲淺川揮了揮手,臉上滿是和藹之色。
若是叫遮天學府的其他學子看到,一定會跌破眼鏡,素來冷面的雲淺川夫子,竟然也有和藹的一面!
他們不知道藍錦弦可是衆多夫子争搶的寶貝神童,就連手握屠刀的端木雲舒夫子也對他喜愛有加。
遮天學府的夫子輪流給藍錦弦講課,其餘的時候則是在遮天學府之内上課,由于遮天學府中的課業調整很自由,所以也沒有造成什麽不便。
幾位夫子都争搶着要給藍錦弦教學,說不定還可以收一個神童當徒弟。
“娘親,爹爹!小月牙讓我抱!”
藍錦弦快步走到阮琴塵和藍銘軒的面前,眼底泛着晶瑩的光芒,朝着張着可愛大眼睛的小月汐望去。白嫩嫩的小手,抱過小寶寶,動作小心翼翼,生怕跌壞了懷裏的小人兒。
小淚兔趴到他的肩頭,好奇地看着小月汐。
自從小月汐出生之後,藍錦弦就越發用功了,他想要快點長大,以後能夠保護好妹妹不被任何人欺負。
妹妹那麽小,看上去就像個易碎的瓷娃娃,叫他好想要呵護她平平安安。
他要努力學習各種知識,以後做個有用之才,那樣才有本事保護妹妹,照顧娘親和爹爹。
“弦兒這麽喜歡妹妹,她就交給你,别摔着她哦!”
阮琴塵微笑的叮囑道,看着他們兄妹兩人的親昵模樣,她的心中感覺格外欣慰。
小月汐也非常喜歡她的哥哥,就像此刻笑得特别甜美可愛,小手揪着藍錦弦的一縷銀發在把玩。手腕上的鈴铛,随着她的動作,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嗯!娘親放心吧,有我在,誰也别想欺負小月牙!”
藍錦弦自信的說道,抱着小月汐跟在他們的身邊,坐着華麗的大馬車離開皇宮。藍君笙得知藍錦弦出行,也跟随了出來。
另外還有蓮魄,雪鏡銮和璃光,三個小家夥興奮地上竄下跳,趴在窗口巴望着外面。
一路上,透過馬車窗子,可以見到帝都的繁華,百姓安居樂業,更勝從前。
一家人出來遊玩,他們并不想太張揚,故而沒有随行的侍衛,隻有絕命樓訓練的隐衛在暗處守護。就連藍銘軒爲了不攪了興緻,将一頭銀色的長發以神力暫時變爲墨黑,少了幾分仙氣,多了幾分紅塵的感覺。
雖然黑發的他依舊搶眼得很,但不會那麽容易被人認出來,畢竟銀發藍眸是國師藍銘軒的顯著标志。
加上他們穿的衣裳都很簡單,看上去并不華貴,除非遇上了行家,不然沒有人知道他們身上随意一件衣裳的價值有多高。
馬車在城外停下,這個時節很适合踏青,十裏桃花林遊人如織。花潮澎湃,人潮洶湧。
桃樹枝枝相抱蓊蓊郁郁,柔軟的花瓣潤澤透明得仿佛是上天用最好的美玉,一瓣一瓣雕刻出來的。風吹過的時候,花瓣紛紛灑灑,就像是一隻隻粉色的蝴蝶,随風翩然起舞,編織成一片片彩色的煙霞。
陽光微醺,照耀在身上暖烘烘的,就像是在暖爐邊上烤火一般。
掀開簾子,走下馬車,衆人步行。
阮琴塵一身簡單的雪白素櫻天紗裙,仙袂飄兮,踏着桃花鋪成的香徑,步履輕盈。一手挽着藍銘軒的手臂,臉上烏亮的眸子,欣賞着野外的風景。
芳草萋萋、草香幽幽,碧綠的草葉那麽柔軟,那麽細弱。踩在腳下像是綠色的絨毯,厚實而堅韌。
桃花紛紛零落下來,輕輕地停落在她的發間,她的肩上。
呼吸着大自然的空氣,她感覺自己的心中從未有過的輕松。迎面拂來的風,裹挾着輕柔如歌的曲調,在耳邊靜靜梵唱着甯靜之音。能夠讓人的心,如開水沖泡下皺縮的茶葉般緩緩舒展開來。
“丫頭,你的魅力真大,瞧它們都喜歡落在你的身上!”
藍銘軒笑着爲她取下花瓣,目光恍若仿佛和風掬起一朵朵浮雲,淡薄,清洌,甯靜,平和。
“你的魅力才大呢,不信你看!”
阮琴塵蝶袖一揚,桃花瓣如雪花般朝着藍銘軒落去,直直将他淹沒成一個花瓣雪人,惹得衆人一陣笑意不斷。
“娘親好彪悍啊!”
藍錦弦抱着小月汐,瞪大了眸子,看着娘親欺負爹爹,這畫面實在是太有趣了。
“呵呵呵!”
“娘親,爹爹,快看那邊是什麽在天上飛?”
“那叫做紙鸢!”
“哦——”
幾人就像是普通人家,出來遊山玩水。
“這位美麗的夫人,可要買一隻紙鸢?”
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在一旁擺着賣紙鸢的小攤,桃花樹上挂着各種顔色的紙鸢。
有淡橘色的雀鳥紙鸢,有紫蘭色的蝴蝶紙鸢,有深墨色的蒼鷹紙鸢,有鮮紅色的蜻蜓紙鸢,有嫩黃色的大雁紙鸢,還有純白色的仙鶴紙鸢等等,琳琅滿目。
藍錦弦的眸子瞬間就亮了起來,沒有開口索要,然而眼睛卻是始終沒有移開那些紙鸢。晶亮亮的眸子,似要飛出螢火流光。
“給我一隻蝴蝶紙鸢,還有蒼鷹紙鸢與仙鶴紙鸢。”
阮琴塵淡淡的說道,天籁般動聽的嗓音,清晰地落了下來。這些紙鸢做的倒是精緻,看得出是非常用心做出來的。
“好的,馬上爲您取來!”
少女動作利落地将三隻紙鸢摘下,遞給眼前這個尊貴到了極點的美麗夫人。目光看到這一群俊男美女,小臉上不由浮起了緊張的紅暈。
特别是那個黑發藍眸的男子,就像是天神一般,讓她連看一眼,都感覺心髒要停止了跳動。
“來,弦兒接着!今天我們就放一次紙鸢,你從來都沒放過這個吧!”
阮琴塵出宮之前就準備好了銅币銀币,付過錢之後,便将蒼鷹紙鸢遞給藍錦弦,雪鏡銮伸手抱過小月汐。
小月汐可是所有人的寶貝,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終于有機會抱小月汐,雪鏡銮可是開心的不得了。
藍錦弦擡眸瞅了瞅化作人形的雪鏡銮,見到他抱過小月汐,倒是沒有反對。
畢竟雪鏡銮對小月汐的寵愛絲毫不少于他,所以他放心地将小月汐交了出去。一手拿着蒼鷹紙鸢,臉上挂着滿足之色。
小月汐看到哥哥這麽快就把她交給了其他人,圓溜溜的眼中滑過一抹無語之色。不過雪哥哥抱着她的時候特别溫柔,讓她感覺特别安心,所以她就原諒自己這個無良的哥哥了。
“這個怎麽玩呀?”
璃光新奇的看着紙鸢,沒有化成人形,而是在草地上打着滾兒,感受着自然的氣息。
“飛到天上就好了!”
蓮魄同樣懶懶的曬着太陽,梳理着漂亮的絨毛。感受着這裏安甯的氛圍,靜靜的看着主人開心的模樣,它也感覺格外暖心。
藍君笙在一旁教藍錦弦如何放紙鸢,阮琴塵和藍銘軒各自放飛手中的紙鸢,試了幾次,才掌控好這小巧的東西。
“呼呼——”
高高低低的紙鸢在天空之上飛舞,歡聲笑語飄蕩在桃林之外。
清脆的鳥鳴聲與撲翅的聲響,飄入他們的耳畔,美好如詩景緻,就在眼底缱绻漫開。
堆錦的白雲,如棉花糖一般黏着天空。歌詠着莺燕呢喃的春日,柳絲翠幕,花潤煙濃。
“呵呵,快看,我的蝴蝶,飛起來了!”
阮琴塵手中拉着細細的線,将蝴蝶紙鸢放得高高的,看着紙鸢在空中飛翔,她的心情也跟着放飛起來。輕如煙霧淡藍披紗挽,在她奔跑在草地上的時候,不斷地飄蕩,裙裾也如霧氣飛散開來。
“丫頭,我們來比一比誰放的高!”
藍銘軒拉着仙鶴紙鸢,俊逸的面龐上,唇角勾勒起一抹溫柔的弧度。如若涓涓綿延的細流,猶似潺潺晶瑩的陽光,讓整個世界頓時鮮活起來。
“好啊!”
阮琴塵點了點頭,淡粉的唇,朝着兩側漾起層層漣漪,笑靥如花。
兩人的紙鸢在風中越飛越高,最後糾纏在一起,竟是無法分開來。
“哇哦!我的紙鸢也飛起來咯!”
藍錦弦粉雕玉琢的小臉,浮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水靈靈的眸子,撲閃撲閃的盯着好不容易飛起來的紙鸢。
白白嫩嫩的小手,拉着細線,衣袖之下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水晶手鏈,八顆水晶珠子之中一朵朵千葉蓮花,舒展着花瓣,兀自綻放着清雅的美麗。
銀色的頭發,在奔跑的時候滑過美麗的弧度。
“飛得好高啊!弦兒真棒!”
藍君笙笑着說道,眼底同樣滑過興奮的光芒。他以前隻看到過别人放紙鸢,第一次有機會親手試着放紙鸢,感覺特别的不一樣。
原來放紙鸢,也是一件如此令人開心的事情。
在暗處守衛的隐衛們,見到他們樓主笑得一臉燦爛地陪着藍錦弦放着紙鸢,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小月牙兒,哥哥給你看好看的東西!”
雪鏡銮靠着一株桃花樹,逗弄着懷裏的小可人兒。小月汐全身的肌膚也瑩潤通透如玉,宛若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可愛到讓他忍不住親一口。
一朵朵花瓣,在他的控制下飛舞成各種形狀,看得小月汐目不轉睛。
“玩的好盡興,可惜這城外沒有客棧,不然倒是可以休息一下!”
藍君笙秀氣的臉上,澄明的琥珀眸子,被濃密纖長的睫毛遮蓋了大半,撲閃着光芒。仿佛有着晶瑩的淚花氤氲在眼眶,将落未落,叫人看了就想要好好保護。
“你們随我來!”
說到客棧倒是叫阮琴塵記起了老酒仙就住在這附近,朝着他們揮了揮手說道。
“姐,要去什麽地方啊?”
藍君笙好奇的問道,臉龐帶着粉嫩的淡紅色,玩了一下午,額上還有幾滴汗珠。
“來了你就知道了!”
阮琴塵神秘的笑了笑,讓大家都一陣好奇,越發想知道她要去什麽地方。
“對了,小笙,煥鸢怎麽沒和你在一起呢?”
“她留了字條,說要回家一趟,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去哪裏了。”
藍君笙搖了搖頭,眉眼間滑過一抹淡淡的失落。
“沒事的,她又不是不回來了!”
阮琴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起自己的娘親,如今還沒有音訊,她心中也不由一陣微微怅然。按照爹爹的說法,她的娘親竟然是其他位面的人,也就是和夕夢來自同一個地方。
隻是她派出的人,到現在都沒找到位面傳送陣。她縱然可以撕開空間,卻無法定位具體的位置,遲遲沒有動身。見到爹爹時常在夜裏望月思念娘親,她也特别焦急。
隻是這也是急不得的事情,希望可以找到位面傳送陣,既然其他位面的人可以來這裏帶走娘親,就一定存在位面通道。
所以,她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的念頭。
玩了大半天,衆人也都有點累了,走進十裏桃花林,阮琴塵帶着衆人輕車熟路的穿過桃花瘴。
“好香的味道,像是桃花,又不似桃花!”
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一座小屋林立在桃花林之中。小溪如一條碧色絲綢,花瓣簌簌落在溪水之中,爲清涼的溪水增添了幾分美麗的缤紛之色。
“娘親,這是什麽地方啊?好漂亮哦!”
藍錦弦抱着小淚兔,亦步亦趨的跟着阮琴塵,臉頰粉撲撲的,充滿了健康的色彩。
“休息的地方!”
阮琴塵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邁步走進院子之中,聲音充滿了疼愛。
藍銘軒走在她的身邊,神情溫柔如許,看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溫馨畫面,心中就升起無限滿足。
走進院落之中,一片騰起的白霧,籠罩了阮琴塵和藍銘軒的視線,将其他人隔絕在外。
溪流叮咛,水花四濺。
隐約可見一塊屹立于地燦如雲霞的古樸石塊,自然雕琢而成的波狀斑紋,沉默的承受着歲月的侵蝕。
“三生石”三個字,深深地烙印在石塊之上,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輪回,緣起緣滅,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
“三生石竟在這地方!”
兩人同時見到了三生石,藍銘軒眸中滑過一縷疑惑之色,思索片刻之後,又浮起恍然大悟。原來獄界的另一個入口,就在這片十裏桃林。
“又見到了這塊三生石!不知道這一次,可以見到什麽!”
阮琴塵是第二次見到這塊神奇的石頭,所以沒有太過驚訝,心中倒是有點忐忑與期待。
一步一步走近三生石,指尖觸摸着冰涼的石頭,前世的種種,猶如潮水般沖過來,清晰至極的懸浮在眼前。
眼前再也不是霧裏看花的模模糊糊,每一個畫面,都叫人感覺身臨其境。
前世她的名字是雲蓮歌,因爲她出生之時,額上就有千蓮紋也被稱之爲蓮姬。她出生開始,就注定了要嫁給靈界的聖主,無論他是誰。
然而,她從未見過那個靈界的聖主,卻無法抗拒命運的安排。
因爲這是花神界對靈界的承諾,也是一種詛咒,每一代擁有千蓮紋的蓮姬,将是靈界聖主的妻。
若是她不嫁,那麽她的族人們就會因爲背信棄義,而遭到滅族的劫難。
無論她抗拒與否,她唯有選擇遠嫁。在族人的乞求與感激的目光中,她踏上了火紅的轎子,接受着命運不公的安排。
那一日,在迎接送嫁隊伍的人群中,她見到了高高在上,冷酷無情的月上雪染。那冰冷的目光,毫無溫度,落在她的面容,叫她的心無端忐忑起來。
下意識地看向四周,想要驅散全身的冰寒。
千裏紫昙,茫茫人海之中,她獨獨看到了那一襲不染纖塵的谪仙身影,含着溫暖的笑容。天端銀紫色的日光,都及不上他的笑容來得暖心。
然而,那一望,就注定了生生世世的糾纏。
後來,她才知道,他是靈界的大聖司,夢驚鴻。
她愛上了他,隻一眼,就深深地愛上了。他給她無盡的溫暖,讓她不斷地想要靠近。
然而,他們之間的愛,卻不被認可,因爲她要嫁的人是月上雪染。爲了打破詛咒,換他們下一世相守的機會,她毅然決然地踏上了靈界的祭台。
如火如荼的百裏紅蓮,宛如千丈菱紗,高挂而起,橫亘寰宇。
她在燃燒的烈焰中,見到了那一襲傾天長袍在烈焰中翻舞起來,他不顧一切的朝着她奔來。
隔着熊熊火焰,她看到那男子的面容,斧鑿刀削的容顔,寫盡了一切的美好,如詩如畫。
火焰中,他刀鋒般寡薄的紅唇,漾起了絕決的笑容。無奈的哀歎,在他的唇畔萦繞。
“若然,這是你想要的,那好,死生碧落,黃泉獄海,我都與你共赴!”
一步一步,火蓮肆虐,他的身影,寸寸成灰。
然而,等待他們在無數輪回中相遇,足足耗盡了滄海桑田,地老天荒。
他們之間生生交錯,一個遺失在這片異界大陸,另一個卻身處于華夏地球。
那一次逆天改命的瘋狂,讓他有了和她再續前緣的機會。
原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
他與她,終在銀月湖畔相逢,雪白的梨花,大朵大朵的盛開在日光之下,絢爛了一季的芳菲。
“若有來生,隻願與君,白首不離!”
阮琴塵回過神,目光朝着身邊的藍銘軒望去,薄唇輕啓,清音流轉,說出了那句當時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語。
“白首不離!”
藍銘軒濕濕的眸子,依依着一汪深情的秋波,深深的凝鎖着她的面容,重重點了點頭。
等待了數萬載,他終于等到了這一刻,牽起她的手,紅塵阡陌,花開自在。
遙扶年輪的栅欄,看指間煙雲,如昙花一瞬。
一生相思爲一人,那份獨守的溫暖,永不相負。
“小娃娃,你們倒是來得夠早,今年的桃花釀剛剛挖出來,老頭子我正打算釀一批新酒,你們正好來幫忙吧!”
老酒仙雲潇矮小渾圓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面前。滿面紅光,精神矍铄。圓圓的下巴上,飄着一縷山羊胡須,充滿了福泰。腰間挂着酒葫蘆,臉上挂着醉醺醺的笑容。中氣十足的嗓音,帶着輕快的語調,響徹而起。
“呵呵,好啊!等到來年的時候,我們可要親自來挖走!”
阮琴塵笑着說道,臉上的笑容,像是陽光恣意漫流。
幾人倒是沒有釀過酒,對此很有興趣。在老酒仙雲潇的指點下,他們開始忙碌了起來。第一次學會了釀酒,想着來年,這一壇壇美酒就會出土,他們的心中也多了幾分期待。
微風吹落浮塵,一片片燦漫的桃花樹,彙聚在一起,綿延成粉紅色的絲縧,飄蕩在碧翠的枝葉之上。
醇蜜般剔透的夕光,從葉縫中落下,在地面描繪出一個個圓點,數不清的幻影,遊離在空氣中。
清風徐徐吹過,滿野的桃花搖擺起來,蕩漾起深紅淺紅的浪花,浮起一陣斑斓的光暈。
阮琴塵拾起搖落的桃花瓣,藍錦弦則在一旁的碧溪中将桃花瓣洗淨吹幹,藍銘軒和老酒仙挖出去年冬天的雪水,藍君笙負責将桃花釀埋入桃花樹下,隔年又是一壇壇醇美芳香的桃花釀。
忙碌到了暮色降臨,衆人才将所有的桃花釀埋好。
在溪邊洗了手,坐在桃花樹下。一輪彎彎的月牙,從雲端探出腦袋。淺淺的月色,猶如時光輕柔的呼吸。
“今日多虧小娃娃們幫忙了,老頭子請你們喝一杯!”
老酒仙慷慨的搬出了美酒,拍開酒壇的封泥。給每個人都倒了一大碗的美酒,沒有用酒杯,倒是顯得有幾分豪邁粗犷。
一股淡到極點的桃花酒香,随着騰起的酒霧,飄蕩在鼻尖,沁人心脾。
阮琴塵捧起大碗桃花釀,仰頭喝下,幾碗下肚,雪腮透着幾分绯紅,在月光中顯得美麗不可方物。
藍銘軒動作優雅地品着桃花釀,這酒并不烈,味道甘醇,回味無窮。
就連藍錦弦也抱着小淚兔,喂它呷了一口。看着醉醺醺的小淚兔,眼睛變得紅彤彤的,衆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藍君笙的酒量也不好,喝了一碗就已經微微醉了。
雪鏡銮抱着小月汐,在一旁玩起了溪水。一點點水流,跳躍出小溪,化成了不同的形态。時而變成一根根琴弦,在他的指尖不斷地撥動。
璃光和蓮魄則抱着一個酒壇,小身子栽進了酒壇之中,染了一身的桃花釀,氣得老酒仙吹胡子瞪眼。
“你們還真是在這裏,有酒喝不叫上我們,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一聲清朗的嗓音,在月下綿延開來。
鳳冰翼一身玄衣出現在衆人視線之中,唇角高高揚起,帶着幾分懷念。眉間那一點殷紅的朱砂,映襯着他的面容,越發醒目。隻是他的臉色有幾分蒼白,在月光下倒是看得不清楚。
今日白華倒是沒有跟随在他的身邊,與他同來的人是淩瑾瀾。
接到了阮琴塵入宮帶走藍錦弦的消息,雲千夜和鳳冰翼都是心急火燎,生怕藍銘軒帶着阮琴塵一去不回。
若非雲千夜現在手上有着忙不完的政務,早就出宮來找他們了。
倒是鳳冰翼懶得理會這些瑣事,全都一股腦兒交給鳳清揚,當了甩手掌櫃,走得潇灑。
沒有什麽事情,比得上阮琴塵重要!
幸而雲千夜責任心重,不然盛世帝國定要無人看顧了。
“老酒鬼,多加兩個碗!”
淩瑾瀾溫潤儒雅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淡遠清缈的笑容,全身都透着一股風清雲淡的甯靜氣息,叫人的心,陡然平靜起來。
遺失大陸上最年輕的醫道宗師,如今繼承了醫道盟的盟主之位,代替阮琴塵處理醫道盟的事情,一心要将醫道盟發展到盛世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自從接手了醫道盟,他的生活越發充實起來。
收了幾個資質上佳的徒兒,傾心傳授他們醫術,日子倒是過得很是閑适。
“爽快!來幹上一杯!”
老酒鬼甩出兩個大碗,盛滿桃花釀,喝得興緻正高。
“幹杯!”
幾人在桃花樹下對飲,這畫面溫馨至極。恍惚間,讓人記起幾年前,他們初遇的時候,那時候十裏桃花深處的酒香,還在夢中輾轉,萦繞鼻尖,滲透了一夜的美夢。
“有酒沒肉,那多沒意思,小娃娃動手烤幾隻鴨子嘗嘗,我那後院養了不少!”
老酒仙樂呵呵的說道,絲毫沒有跟阮琴塵客氣。
“老酒鬼,你是早有陰謀啊!”
淩瑾瀾笑着說道,好笑的看着老酒仙抱着酒壇的模樣。
“好啊!我也好久沒有動手燒烤了!”
阮琴塵想起遮天學府中的五彩金絲雞,就有點忍俊不禁。
幾人都是輕車熟路的拔毛處理好鴨子,放在篝火之上烤了起來。香氣濃濃,叫人食指大動。
“小娃娃的廚藝還是那麽好啊!”
雲潇捋了捋胡須,迫不及待的撕下一根鴨腿,大口的吃了起來。
“娘親,我也要!”
藍錦弦咽了咽口水,奶聲奶氣的說道。
“喏,少不了你的!”
阮琴塵将切好片的烤鴨,裝盤遞給藍錦弦。
大家分好烤鴨之後,吃得一臉開心。
夜風輕柔,溪水流淌的聲音,就像是一支歌兒。在這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一切的浮華都沉澱了下去。
清風舞明月,幽夢落花間。三生煙火,怎及得上這一世迷離!
洗盡鉛華,塵埃落盡,夜色溫馨甯谧得叫人心底一陣柔軟。哪怕是在冷漠的人,在這樣的夜裏,也會勾起心尖最溫柔的一抹。
月醉了,夜醉了,人也醉了。
吃飽喝足之後,阮琴塵趴在桌上小憩了一會兒,不知不覺間已經入眠。
待到她悠悠轉醒的時候,睜開眸子,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離開了十裏桃林。
空氣中熟悉的梵香,環繞在她的周身,讓她知道藍銘軒就在身邊。她的腦袋枕着他的大腿,目光朝着四周望去。
他們坐在一處山崖的頂端,光秃秃的石頭山崖格外荒涼,唯有幽冥草長得密密麻麻。卷曲的草葉長着毛茸茸的小刺,黑白兩色波濤般曲折的紋路,烙印在葉心中央。圓圓的灰色小點,在紋路邊緣錯落。
一股冰涼的灰色死氣,從幽冥草中彌漫而出。山崖之下是一條血黃色的川流,裏面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這是貫穿獄界的三途河,河水不但沒有浮力,而且還具有能夠腐蝕靈魂的劇毒。
岸邊開滿了大朵大朵蔓珠莎華,猶似鮮血染成一般,紅得驚心。随風搖擺出一層層血色浪花,徜徉向看不見盡頭的地方。伴随着幽冥草,終年不見天日。
“這裏是獄界,弦兒他們呢?”
阮琴塵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地方,視野之中除了凄豔的血色與死寂的灰色,就沒有其他的顔色了。
“要是弦兒和小月牙兒跟來的話,你覺得自己能離開嗎?”
藍銘軒好笑的觑着阮琴塵,低醇的嗓音,舒緩的落下。
“呃,我可以判斷爲,你把他們丢給冰翼和瑾瀾了?”
阮琴塵扶了扶額頭,哭笑不得的說道。
藍錦弦和小月汐跟着他們這幾個幹爹,她倒是沒什麽不放心的,更何況還有雪鏡銮和藍君笙各自照看兩個孩子。
不過他還真是舍得呢!
“孩子的幹爹不是白當的!小月牙還小,獄界的環境不适合她,所以就沒帶過來了。我們也就小住幾天,丫頭若是思念他們,我們随時可以回去。”
藍銘軒溫柔的說道,目光定定地籠罩着阮琴塵。原本他想帶弦兒來透透氣,不過那群家夥盯得太緊,他隻能留下弦兒了。
兒子,别怪你爹重妻輕子,要怪就怪你那幾個幹爹太纏人了!
替你爹我,好好折騰他們吧!
“說的也是,若是弦兒也走了,他們幾個鐵定要鬧翻天了!”
阮琴塵深知他們的性子,倒是有些無奈,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了。
“丫頭寬心吧,我走之前叮囑君笙帶弦兒他們到處走走,這幾日他們想來是不會無聊。蓮魄和璃光我沒有帶上,讓他們保護孩子了。”
藍銘軒輕輕攬着她的肩,想起那幾個叫他咬牙切齒的男人,實在有種揍人的沖動。
“嗯!”
阮琴塵點了點頭,露出美麗的笑靥。自從有了孩子之後,他們倒是很少兩人出來遊玩。有了太多的牽挂,反而沒有這樣的機會。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呢?”
“黃泉國度的輪回城!”
藍銘軒牽起她的柔荑,俊眸含笑的說道。黃泉國度的輪回城,被稱爲地獄之城的獄界主城,是一座很龐大的城池,他這一次帶丫頭來看看屬于他們的城。
“獄界還有國度和城池嗎?”
阮琴塵對于獄界并不熟悉,故而有此一問。以她兩度來獄界的經曆,僅僅限于魔殿四周,對獄界的情況,還真的不曾了解過。
“呵呵,這是當然了。獄界不僅有城池,而且還有不少。最大的一個是輪回城,此外還有修羅城,九泉城等等。”
藍銘軒給她介紹起獄界的情況,這裏的幅員遼闊至極,甚至比凡界還要大上數倍,單單是一個主城,就堪比一個帝國大小了。
“獄界之中都住着哪些種族呢?是鬼嗎?”
阮琴塵像是個好奇寶寶,對這一切充滿了探究的**。
“等進城之後,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丫頭怕不怕?”
藍銘軒伸手摘下幽冥草,放在她的身上,讓她身上的神光與人氣,瞬間被掩去。她的身上有着神光護體,不懼幽冥草的死氣。他們此行不想大張旗鼓,故而一切都很低調。
若是黃泉國中來了個仙氣十足的凡人,定會引起不小的波瀾。
他自己的眸色也化作了魔魅之色,發絲依舊是漆黑如墨,一身傾天黑袍,透着無限的冷感尊貴。
“怕什麽呀?不是有你在嗎?何況你這個魔帝我都不怕了,更何況其他妖魔鬼怪呢!”
阮琴塵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子,自信的說道。
“是啊,我的丫頭,連我都不怕,還有什麽怕的呢!”
藍銘軒好笑的說道,臉上神情溫柔。想起自己曾經因爲害怕她不接受自己魔帝的身份,患得患失了好長一段日子,就感覺自己那時候特别傻。丫頭不是普通的女子,自己的擔心實在是多餘了。
幸好,他遇到的是她,愛上的也是她,這樣一個與衆不同的女子!
他的一切,她都無私的包容,無論他是黑暗還是光明,她都一如既往的不離不棄。
能夠有這樣的女子爲妻,他何其有幸,何其滿足!
“魑魅魍魉對黃泉國頗爲熟悉,你可以叫他們出來。”
“他們修煉了這麽久,如今已經化形了,千蓮界并不适合他們呆着,以後就讓他們呆在獄界吧。”
阮琴塵點了點頭,意念一動,魑魅魍魉四隻小鬼,就出現在他們的身前。
如今的他們不再是虛無缥缈的模樣,給人一種分外真實的感覺。年輕的臉龐,有着幾分俊俏,倒是挺養眼的!
自從修煉成實體之後,他們有了自己的名字,老大妖魑,老二天魅,老三邪魍,老四魇魉。
“主人,不知叫我們有何事?”
老大妖魑疑惑的問道,其餘三鬼也撓了撓腦袋,凝聚爲實體之後,他們倒是有點不适應。
“你們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阮琴塵看着他們一副雲裏霧裏的模樣,嗓音淡淡的落下。
“咦?這個地方好像有點眼熟!”
老二天魅瞅着這片天地,喃喃着說道。
“我似乎也見過這裏!”
老三邪魍贊同的說道,就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這景色。
“空氣中都透着一股親切味道!”
老四魇魉深深呼吸了一口充滿死亡氣息的空氣,臉上湧起了滿足之色。
“我知道了,這是黃泉國的入口,三途河!”
老大妖魑盯着那紅豔豔的蔓珠莎華,猛地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的說道。
“主人,這是要去黃泉國吧?”
“嗯!”
阮琴塵淡淡的應道,放眼望去,卻沒有見到哪裏有什麽國度的樣子。
“主人在這裏是見不到黃泉國的,看這時辰擺渡人也差不多該出來了,主人随我們過來。”
老大妖魑擡頭看了看天空,招了招手朝着前面三途河的岸邊走去。
幾個小鬼好久沒有去黃泉國,倒是也頗爲想念這片故土。要知道丹陽鬼鎮也是連着黃泉國,他們對黃泉國自然熟悉。
凡界之中有着不少地方通往黃泉國,北端的萬仞石窟,大陸中央的十裏桃林三生石,都是通往黃泉國的入口。
“子夜時分,三途河的擺渡人就會出來接往來的客人了,隻要有渡船的冥币,就可以過河。”
老三邪魍看着開始翻湧巨浪的三途河,爲阮琴塵詳細的解說起來。
相較于藍銘軒這個獄界魔帝,他們對黃泉國度更爲熟悉。就像什麽渡船的冥币,他就不是很清楚。
他要過河從來不需要什麽冥币,以魔帝的尊貴身份,哪裏有妖魔鬼怪敢和他要錢的?
然而,魔帝的身份縱然尊貴,卻也少了很多的樂趣。
所有城民都對他恭敬畏懼,高處不勝寒,那種寂寞與孤獨,無人能懂。
邪魍的話音剛剛落下,三途河中翻湧的水流之中,就有一艘白骨船破浪而來。一個戴着鬥笠看不清面容的擺渡人,手中握着撐杆,将渡船開到了岸邊。
這個渡船每次最多載十人,待到紫月升到天空,就回到三途河的深處。
不知道什麽原因,河邊等待渡河的靈魂數量竟是出奇的多,就連各路的妖魔鬼怪,也齊聚到了一起。
“我們要過河,包下這一次的船了!”
河邊已經有不少靈魂等待着過河,老四魇魉直接走到最前面,手中揚起一大疊冥币,豪氣的說道。
擺渡人接過這一疊冥币,無聲無息地點了點頭。
沒有看一眼岸上沸騰的鬼魂,他隻看冥币不看其他,有錢的是老大。
“主人,請上船!”
老大妖魑手臂一引,給阮琴塵和藍銘軒開道,他們的主人身份尊貴,自然不跟這些身上沾染着不祥之氣的新魂同渡。
對于這一點,魑魅魍魉都達成了共識。
然而,等待在河邊的其他人,倒是有些疑惑,心中紛紛在猜測他們的身份。這畫面看得等待渡河的靈魂,一愣一愣的。
在這地獄之中,竟然還有小厮,這兩個是什麽人啊?
他們也是鬼嗎?
許多獄界中人,看到他們的面容,雖然不熟悉,但是長得那般好看,定然是實力極高的魔。
在獄界内越是像人的存在,實力就越強大,這是公認的事實。
故而,他們不敢跟阮琴塵他們搶位置,安靜地等待下一趟渡船。
“小心點!”
阮琴塵在藍銘軒的牽引下,踏上了白骨船。站在骨船之上,倒是沒有一點颠簸。不似岸上看到的那麽驚心動魄,随時可能會翻船的動蕩。
擺渡人手臂一動,正欲撐船,就聽到岸邊有聲音傳來。
“本少爺急着進城,你們幾個給本少爺下來!”
嚣張跋扈的二世祖嗓門,在安靜的靈魂中格外刺耳。
阮琴塵秀眉微微一蹙,目光朝着一大群人馬望去。
這些人都騎着高頭魔角馬,爲首的男子穿得比其他人都要耀眼。一身華貴的絲綢,在獄界是非常少見的。
看得出來人的身份不簡單,至少不是獄界之中的平民階層。
藍銘軒聽到來人的聲音,眸底輾轉過一縷清冷的光芒。淡淡挑眉,朝着一行人馬看去。
這是黃泉國中的血族中人,那個男子是血姬的弟弟,名爲血骜,他倒是有一點印象。
“開船!”
藍銘軒低醇輕魅的嗓音,猶如雷霆般響徹在擺渡人的耳畔,充滿了威嚴。
擺渡人壓得低低的鬥篷帽子下一雙幽暗的眸子,朝着藍銘軒看來,終是低下頭,手中撐杆一動,渡船便悠悠地乘着水浪而去,留下氣急敗壞的血骜一行人,看着三途河直跺腳。
“最好别讓我再遇到你們!”
血骜咬牙切齒的說道,臉上陰晴不定。
“這幾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連血少爺的面子都不給?”
一個負責接引靈魂的魔使,暗暗嘀咕道。
“誰知道呢?有可能是剛來獄界不懂得血少爺的身份吧!”
另一個從其他界回來的魔族中人,小聲的說道。
“一定是這樣,不然在獄界中誰不知道血少爺是血姬小姐的弟弟呢,哪裏敢惹啊!”
旁邊的魔族中人紛紛點頭,各種議論聲,叫血骜的臉上浮起了得意之色。在輪回城中,他們血族可是了不得的種族,哪裏有誰敢招惹!
“這一次獄界的盛典,來了不少九界中人,剛才那幾個有可能是九界中的貴客!”
“說到獄界的盛典,聽說魔帝陛下會攜着魔妃殿下來到輪回城呢?”
“沒錯!沒錯!我還聽說魔妃殿下深得魔帝陛下的寵愛啊!真想看看咱們魔妃殿下究竟是什麽樣子?”
“可以叫魔帝陛下動心的女子,一定是最完美的!”
“……”
三途河邊上的議論聲浪,沒有傳到阮琴塵的耳邊。她站在船頭,看着腳下的水中漂流的靈魂,就像是一朵朵失色的無根花,在水中搖曳飄零,沒有方向。
“嘩啦——”
水聲在耳邊響起,船隻停到了岸邊。
阮琴塵邁步走下來,踩着腳下的焦土,一個巨大的六芒星狀的岩漿湖,出現在不遠處。
通紅熾熱的岩漿湖直徑爲千米,深不見底,岩漿在湖中翻滾嘶鳴,仿佛一爐沸騰的水。湖面上還不時出現幾米高的岩漿噴泉,噴濺着五彩缤紛的火花,這裏就是被稱爲“永恒火焰冢”的鬼門熔泉,是通往九幽的一扇門扉。
陰風陣陣吹襲而來,熾焰滔天的鬼門熔泉,噴射出的赤色岩漿,夾帶着濃重硫磺味道的煙氣,形成無數的漩渦和激流,讓人感到驚心動魄。
“黃泉國度在哪裏呢?”
眼前除了可怕的鬼門熔泉之外,并沒有看到什麽建築,難道黃泉國度是在地下?
“主人不要着急,随我們走,很快就可以看到黃泉國度的城門了!”
老大妖魑朝着鬼門熔泉中一片蔓珠莎華鋪成的道路走去,四周的火焰竟然沒有燃上蔓珠莎華,這一條火照之路,就是通往黃泉國度的必經之路。
“這裏竟然還有如此奇特的通道!”
阮琴塵微微訝異,在火焰的掩映之下,一般人都不會注意到這一條同樣紅豔的道路,看來這黃泉國度還真是不簡單。
“這裏奇特的不僅僅是通道,還有不少東西!”
藍銘軒看着她驚訝的模樣,唇角微微上翹,帶着幾分寵溺。
“嗤嗤——”
走在如火如荼的火照之路,鬼門熔泉的火星子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擋在外,無法邁進一步。
大約走了半刻鍾的時間,走完了這一條火照之路。
眼前一片黑色平原,無邊無際的蔓延開來,就像是一片大海,看不到它的盡頭在何方。
“曼陀羅之海!”
藍銘軒低醇的嗓音溢出唇畔,伸出修長的手指,朝着黑色平原指去。
“那些竟然都是曼陀羅!”
阮琴塵細細看去,才發現這片無邊無際的黑色平原,居然是由無數黑色曼陀羅花,密密地交織在一起,形成蔚爲壯觀的海洋。
這時,天端消隐的紫月,緩緩的浮現出輪廓。紫色的光芒,照耀在如絲綢滑嫩的黑色花瓣之上。
沾滿晶瑩露珠的花瓣,在紫色光暈中散發着耀眼的亮澤。就仿佛黑暗廣闊的夜幕中,鑲嵌着點點滴滴零碎的璀璨水鑽。一朵花瓣緊挨着另一朵,層層疊疊,雲蒸霞蔚,美不勝收!
曼陀羅花瓣上折射出的光芒,不斷地交纏在一起,一座宏偉壯觀的白骨城池,從光線中呈現在眼前,震撼人心。
這是一座高聳蒼穹的白色城池,高高的屹立在黑色平原之上,黑白相間,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這就是主城輪回城,黑白二色代表着陰陽生死,此名此景,極其符合。
輪回城綿延萬裏,橫亘寰宇,淡淡的紫光,就像是煙紗披在輪回城之上,托顯出惑人心魂的美麗。紫月是獄界中唯一的光芒,這樣柔和的光芒,對于靈魂不會産生傷害。他們喜歡沐浴在月光下的感覺,享受着她無私的洗禮與輕撫,品味着陽光的餘韻。
一座千裏拱橋,自輪回城的城門口,一直延伸到衆人的腳下。
“奈何橋”三個字,清晰地印刻在橋上。
“我們走吧!輪回城的大門已經開了!不過時間有限!”
藍銘軒伸手攬着阮琴塵的腰肢,腳尖一點,身影如風,朝着奈何橋飛去。
魑魅魍魉急匆匆地跟随在他們的身後,飛到了輪回城的城門口。
“吱呀——”
沉重的黑白大門上面有着暗金色骷髅圖案,泛出滄桑古樸的光澤。許多奇異的符隸,雕鑄在花紋旁邊,顯得格外詭異。
走進輪回城,景色完全變了樣子,若非這裏的充滿死亡氣息,阮琴塵真要以爲自己來到了凡界。
“主人,歡迎來到輪回城!”
魑魅魍魉激動的說道,看着繁華的輪回城,有種回家的感覺。
縱橫交錯的街道上,一縷縷透明的亡靈迎面飄過。穿梭綽影的夜夢獸,邁着優雅的步伐,大搖大擺的走在寬大至極的街道之上。冕焰九尾炎狐化作人形,在出售人類飾品的攤子上,交換着各種珠钗。
奇形怪狀的房屋頂端,飲風吞霧吸食紫月精華的鬼怪,黑壓壓地趴了一大片。
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穿着衣服的僵屍骷髅,随處可見。街道的中央長着一株年歲極高的千瞳樹魔,龐大的樹冠,遮蓋着大半天空。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盯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叫人不由發毛。
天空中一群黑壓壓的巨大血蝙蝠,抖動着帶有薄膜的寬大有力的肢翼,輕盈地掠下。眼睛泛着紅光,口中發出“吱吱”的叫聲,尖尖的白牙蹭亮蹭亮,似乎在巡視着地面。爪子彎曲如鈎,在紫月下閃動着鋒利無比的光芒。
“這輪回城有什麽特色的地方呢?”
阮琴塵看着這些妖魔鬼怪聚集的地方,也有不少疑是人類的生靈,但是他們身上的氣息卻不像是人類。
“輪回城最有名氣的是血河溫泉,典當靈魂的七号當鋪,獄界一絕冥蓮瀑布,還有就是最富麗堂皇的魔宮了。”
老二天魅如數家珍的說道,對于輪回城的各大地方都了如指掌。雖然他們沒機會去過,但是依然知道這些有名的地方。
“這個時候冥蓮花開得正盛,冥蓮瀑布倒是個好去處。”
藍銘軒開口說道,目光朝着阮琴塵落去,帶着幾分詢問。
他接到魔殿長老的飛蝠傳訊,今日是輪回城一年一度的冥蓮往生之日,将會出現壯麗的奇觀。
“好啊,那我們就去冥蓮瀑布,看一看獄界一絕!”
阮琴塵點了點頭,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容。衣袂飄揚,走在這一片充滿死亡氣息的輪回城,依然透着一股别樣的靈動之氣。
若非幽冥草遮掩了她身上的氣息,定會引來更多目光。
“你們帶路吧!”
藍銘軒不着痕迹的擋住了路上行人以及各路鬼魂的目光,淡淡的開口說道。
“沒問題!”
魑魅魍魉帶着他們朝冥蓮瀑布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見識了各種奇特的黑暗生物,讓阮琴塵大開眼界。
有着藍銘軒在身邊,她沒有感覺到一點兒害怕,反而對這些黑暗生物的種族充滿了興趣。
從他們身邊擡着棺材高調走過的血族,一大片蹦蹦跳跳速度絲毫不落于人的僵屍族,沒有實體四處飛舞的鬼魅族,骨架顔色斑斓的骷髅族……
魑魅魍魉四鬼對這裏非常清楚,給她詳細的解說那些生物的種族。
以前她從來不懂得,原來黑暗世界中有着那麽多的種族,哪怕是有的沒有心跳,沒有血液,沒有體溫,沒有身體,甚至沒有呼吸,也能夠在這一片神奇的土地上生活繁衍。
死亡并不是結束,僅僅是開始。
他們的行程并不快,欣賞着沿途别具特色的風景,邊走邊看,閑庭信步。鬼穹風巢,沙海古樓,天崖石棺,迷途沼澤……
輪回城之中有着各種驚險刺激的地域,讓人感覺到一次次生命的挑戰。
在輪回城的交換市場上,有着各種難以想象的東西。在凡界算得上是黑市交易的東西,在這裏都是光明正大的交易。
最她讓意外的是,逍遙殿竟然開到了獄界。
這逍遙殿的主人,也太厲害了!
居然可以在這片地獄,将生意做得有聲有色。
她原本以爲逍遙殿是遮天學府開的,後來才知道他們隻是接到邀請,進逍遙殿開店罷了。
卻不知道逍遙殿的主人,其實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在逍遙殿的異朽閣之中,阮琴塵第一次非常豪爽地花了一把冥币,買了一盞蔓珠莎華形狀的魂燈。閃閃爍爍的綠色幽光,是由魂燈中的魂晶發出,極其好看。
她還見到了逍遙殿中賣家具的店鋪裏,擺着一排華麗的棺材,生意好得出奇。血族中人最喜歡的就是這些款式新穎的棺材,可以買回去當床鋪。
輪回城中的鬼樹林中,樹木皆是化石。藍碧色的光澤,閃着淡淡的暈芒。這些木化石異常高大,一株株筆直而立,湧向天際,說不出的壯觀。幹化的葉片,剔透無比,鱗次栉比的點綴在枝幹之上,爲這片冷清的森林增添了幾縷生氣。
地面之上,長滿了奇形怪狀的花花草草。花朵的花瓣上,長着毛茸茸的絨毛。花蕊透明的觸手,透着五光十色,十分好看。這些花名爲毒絨花,一旦遇到危險,它們就會釋放出毒氣。
“這裏是鬼樹林,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毒而緻命的,哪怕是這些樹木,在月夜的時候,也會魔化成食人妖。”
藍銘軒輕輕擁着阮琴塵的肩,讓她和他的距離更近了一點。借着他有意釋放出的一縷魔威,所有的黑暗生物都不敢輕舉妄動,乖巧地縮在了一角。
“若是汐汐來這裏,一定會開心死的!”
阮琴塵溫柔的望了他下意識的保護動作一眼,唇角浮起了淺淺的笑容。纖柔的手,握住了他另一隻手,感覺到他的體溫并不高,卻讓她的心也跟着暖起來。
打量着這片鬼樹林中的植物,有不少都是她在《毒尊魔典》内見到過的,隻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見到真正的實物。
這一次的獄界之遊,倒是讓她一飽眼福。
石樹之上長滿了紫色的藤蘿,袅娜的開着粉紫的花瓣。花朵長得格外碩大。花瓣上的紋路,像極了人的眼睛。一根根在月下泛着寒光的藤絲,充滿了殺傷力。
她記得《毒尊魔典》之上有着對這種植物的記載,或者說它們并非植物,而是一種植物靈幻獸。名爲血瞳鬼絲藤,花瓣上的血瞳睜開的時候,有着攝魂的力量,經過鬼樹林的魂魄,都是它們的食物。
這片鬼樹林,哪怕是鬼都不敢擅入,通常都是繞道而行。阮琴塵幾人實力強大,故而不需要繞遠路。
一行人抵達鬼樹林的盡頭之時,隐約間可以聽到瀑布的聲響。
“主人,前面就是冥蓮瀑布了!”
魑魅魍魉拍了拍胸脯,心有餘悸的看着那些血瞳鬼絲藤,若是以前,他們說什麽也不敢靠近鬼樹林。
“好多人啊!”
走出黑暗的鬼樹林,阮琴塵看到前面聚集了不少的人影,黑壓壓的一大片,大多是人形,這些人在魔族中應該算得上是地位很高的存在了。
密密麻麻的人流,将前路堵得水洩不通。
聽說冥蓮往生時候的輪回光芒,能夠洗滌靈魂的純度,故而有很多人都想要在此沾沾光。
冥蓮還未完全盛開,就已經聚集了這麽多的人。
看這情形就知道這定然是獄界的盛會,除了獄界中人,還來了許多九界中各族的大人物。那寫大人物站在人群中,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但隐約可以見到周圍人群對他們的敬畏。
“嗷——”
一條黑色的巨龍,發出了黑亮的光芒。劃過天際,拖曳着長長的身軀。一股磅礴氣勢至上空傳來,一個巨大的黑色龍頭,赫然出現在衆人的上空。龍頭之上長着兩個巨大的龍角,銅鈴般的大眼睛透着濃濃的威壓。
龍背之上站着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金色的卷發,猶如碧海旁的沙灘,在冉冉上升的日色中泛着晶瑩。一雙奪目的金瞳中,銳氣襲人,宛如獵鷹般淩厲。
單單是這一個人的氣勢,就及得上那條黑龍的威壓了。足以見得這個男子,不是普通人。
“那是妖界的黑龍妖主!那男子是什麽人啊?竟是以黑龍妖主爲坐騎!”
“不知道啊,看他的模樣還很年輕,想來是妖界中的年輕精英吧!”
“這一次冥蓮往生可是吸引了不少人啊!”
“他們應該不僅僅是爲了看冥蓮往生來獄界,聽說魔殿長老發出了邀請函,要爲魔妃殿下授獄凰印呢!”
“也不知道消息是不是真的!”
“誰知道呢,希望可以見到神秘的魔妃殿下吧!”
低低的議論聲,讓藍銘軒不由一陣無語,原來那些老家夥千方百計把他們兩個騙回獄界,就是爲了舉行魔妃的冊封大典。
想來他們是知道自己不喜歡這些繁瑣的儀式,所以用冥蓮往生吸引兩人來獄界。
到時候九界的使者都到了輪回城,他就算再不悅,也不能丢了獄界的面子。
這群老頭真是膽肥了!
“咦?我怎麽突然覺得有點冷?”
“錯覺吧!”
“不是啊,我也和大長老一樣,感覺到有點涼飕飕的!”
“難道是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應該——不會吧!”
“難說啊!魔帝陛下的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四哥,你别吓我啊!”
“……”
就在魔宮中喜滋滋地準備的大典的魔殿長老們,突然齊齊感覺脊背一陣寒意升起,不寒而栗的顫了顫。
“剛剛黑龍上的那道身影有點眼熟!”
阮琴塵站在鬼樹林前的一塊石頭上,看着黑龍消失在眼簾之中,聲音輕柔的落下。
“今天可能會見到不少熟人,冥蓮快要開了,我們走近點!”
藍銘軒修長的手指,緊扣着她的柔荑,身影比鬼魅還要快,瞬息的功夫,就穿過了人山人海,來到了冥蓮瀑布之前。
魑魅魍魉看着他們消失的身影,不由一陣目瞪口呆。他們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果然是妖孽級别的!
“轟隆隆!”
阮琴塵站在冥蓮瀑布之前,聽着轟鳴聲不絕于耳。擡頭望着這一片大得吓人的瀑布,微微張了張嘴。
這片瀑布就像是從九天之上落下黃泉的一般磅礴,比聖王城前的瀑布還要壯觀。
瀑布之前彌漫着薄薄的霧氣,空朦迷離,猶如一片無邊無際的萬丈菱紗,随着風不斷地蕩漾。一株株冥蓮,高高低低的懸浮在半空之中,顯得格外美麗。每一朵蓮花都未開放,尖端綴着晶瑩的水滴。
華麗而明豔的紫色,清新脫俗,出塵離染。如絲綢,如薄紗,如淚花,延綿成通往幽冥之海的道路。細細的根莖,大約有一人之高。一片片偌大的蓮葉,紋路分明的脈絡,顯得無比清晰。飄浮在碧波之上,翩跹搖曳,婀娜婆娑,波瀾了一方水色。
每一朵冥蓮,都是由一個靈魂凝聚而成。融合着魔氣與死亡之氣,充滿了可怕的劇毒。唯有在它們盛開的瞬間,會釋放出往生的光芒。
當冥蓮綻開的時候,就意味着有一個靈魂經曆過極緻的黑暗後,蛻變成蝶,往生輪回。
誤了輪回時辰的靈魂,本不能再入輪回,然而,冥蓮卻是唯一的希望之光。指引希望的燈塔,灼潋着淡淡的光芒。
冥海中的冥蓮與蓮華淨域中的淨水白蓮是同樣的往生花,但是它們卻是截然相反的。冥蓮是在極緻的黑暗中涅槃,淨水白蓮則是在至清至淨的聖水中滋養長大,嬌而不豔,不慕紅塵。
“花開了!”
阮琴塵唇角微微揚起,輕柔的嗓音,如風般撫過一株株在水瀑中飽受沖擊卻執著不落的冥蓮。
一旦冥蓮落入瀑布下的鬼淵之中,就再無往生的機會。
刹那間,蓮華綻放,一陣陣潤澤心扉的幽蓮花香,潤濕了空氣。大朵大朵滢紫色冥蓮争相競馥,慢慢地舒展着花蕊,絢爛怒放在銀紫的月色之中。
萬千冥蓮同時綻放的奇景,叫所有人都張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的凝視着那逆流而上,飛向天空的冥蓮。
一絲絲往生的光芒,自冥蓮中散落而下,像是無數晶亮的雨滴,充滿了生機,讓人的靈魂煥然一新。
鋪天蓋地的冥蓮,朝着天空的圓圓的紫月飛去,猶如萬蝶飛舞,聲勢浩大,绮麗燦爛。
那一種最深的震撼,是來自于那些黑暗中的生靈,對生命的追求與熱愛。無論要經曆多久的黑暗,他們也不曾放棄心底最深處的渴望,向往來生。
哪怕是最黑暗的地方,也有着最熾熱,最光明的角落,這就是生命的力量。
繁華落幕,人潮離散。
阮琴塵卻是站在冥蓮瀑布之前,望着那消失的冥蓮出神。絕美的面容上,滲透着淡淡的光輝,叫人無法直視。
那一刻,她忽然有種通天徹地的了悟,整個人陡然變得缥缈起來,似要羽化而去。
“丫頭——”
藍銘軒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醇的嗓音中帶着一絲微微的惶然。似乎隻要他一不留神,她就會随着那些冥蓮消失在眼前。
“銘軒,怎麽了?”
阮琴塵翩然轉身,巧笑倩兮,唇綻櫻顆,渾身充滿了靈動的味道,一颦一笑皆是般般入畫,随便一瞥,就有明媚清朗的光澤閃出。清澈圓潤的嗓兒,透着幾分慵懶,撩撥着他的心弦。
“沒什麽,我帶你去魔宮轉轉!”
藍銘軒搖了搖頭,伸手撩開額前細碎的劉海,俊魅冷酷的容顔上,點點月華灑落在上面。宛若刀削斧鑿的剛毅輪廓,完美得叫人屏息。白玉如雪的肌膚,泛着絲絲水晶的光澤。
魔魅的色彩,在他的身上絲毫不顯得死寂,反而爲他增添了一股奇異的魅力。
天端的紫月光輝本是柔和的,落在他的身上,卻無端的炫目起來。
乍見他的第一眼,仿佛見到了天山之上的雪蓮花,聖潔出塵,清雅高華。
在他的身上,所有的形容詞,都顯得蒼白無力。
如今的他,卻是灼灼妖娆的蔓珠莎華,充滿了蠱惑人心的魅力。
神與魔的氣質,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淋漓盡緻的展現。
哪怕是看慣了他的模樣,她還是會爲之驚豔。
“好!”
阮琴塵颔首微笑,貝齒猶如美麗的珍珠,點綴着她甜甜的笑容,美不勝收。披散在肩頭的墨發,柔軟細膩,随風輕輕揚起,就像是絲綢一般,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到底是何等觸感!
等到人潮散去之後,魑魅魍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主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等到他們來到魔宮的時候,見到這裏的熱鬧程度,絲毫不比方才來得少。甚至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萬人空巷,擠滿了魔宮外圍。
在獄界之中,魔殿是所有人心中的聖殿,不容亵渎。
魔宮則是權力和地位的象征,所有大典都在魔宮中舉行。這裏也是接待九界來使的地方,不似魔殿那般冷清肅穆,多了一種輝煌霸氣的感覺。
“之前見了魔殿,我還以爲你們獄界挺樸素的,現在我覺得自己應該收回那樣天真的想法!”
阮琴塵站在一個石頭上,眺望着眼前的魔宮,感慨的說道。
“原來丫頭的印象中,爲夫很窮很窮哦——”
藍銘軒低笑着說道,未曾束縛的長發,恣意張揚,飛出叫人心癢的弧度。拉長的嗓音,帶着幾分好笑的意味。
“咳咳咳,這都被你聽出來了!”
阮琴塵抿嘴一笑,日月都爲之失色。哪怕是天上最耀眼的紫月,也不及她眼底發出的亮光。淺淺的笑聲,輕而易舉地在他的心湖中激起波瀾。
“你呀!”
看到她笑容中帶着絲絲狡黠的可愛,他的心中一陣陣柔軟,寵溺的眸光,仿佛一汪秋水,将她盈盈環繞。
一條巨大的山脊,盤成巨龍的形狀,據說是古老魔龍的骨骸,化作的山脊。一座繁麗至極的宮殿,巍然屹立于山脊的最高處,與輪回城的正門遙遙相望。
宮殿以稀有的冰晶彩虹雙眼黑曜石築成,這種冰晶彩虹雙眼黑曜石,是一種非常古老的珍稀石頭。吸收了純淨的日月精華,蘊蓄着天地間最爲純正的能量。石頭中一圈圈顔色紛繁的透明彩虹圈,在月光下散發着迷人的光暈。
傳說中隻有在最黑暗的地方,才有可能形成這種浩然正氣的石頭,物極必反的道理,就在這裏得到了體現。
巨大的宮殿,金色琉璃瓦,夜明珠爲燈盞,通體鑲嵌着水晶鑽石。每當紫月的光輝落下,就會反射着璀璨的光芒,讓整座魔宮霎那間明亮耀眼起來,猶如旭日般照亮整個輪回城。
威風凜凜煞氣逼人的十煞,屹立在魔宮的高牆之上,目光森然的掃視而過。
“魔帝陛下怎麽還沒來啊?”
“他們不會是不來了吧?”
“要命啊——要我的老命啊——”
“不帶這麽整人的!要是他們不來,那我們獄界還不丢人顯眼了!”
“……”
魔殿長老則在下面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個面色焦急,時不時朝着下方探望過去。可惜就是沒有見到他們心中千盼萬盼的人影,若是藍銘軒和阮琴塵不出現,他們恐怕真的會哭出來。
藍銘軒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哪裏會叫他們那麽舒坦。屏蔽了身上的氣息,根本無人注意得到人海中的他。
“吼——”
震天的獸吼聲,自遠空滾滾而來,濁浪排空般的氣勢,叫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提。
萬衆矚目中一輛奪目的黃金車駕,以八匹黃金犼拉車,一排身着銀亮铠甲的侍衛,同樣淩空飛來,招徕了無數視線。
“天呐!就連神殿的神子都來了!”
“那就是神子嗎?看上去真的好神聖啊!”
“老子最讨厭比我帥的人了!”
“……”
人群中發出了各種議論,讓阮琴塵不由看向了天空。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她不禁圓瞠着眸子,一派驚訝之色。
從黃金車駕中走出的男子,軀高颀且精瘦,身着雪白的長袍,身上有着一種天然的傲然,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湛藍的發絲,波光潋影,碧藍如黛。
這人竟然是當初阮琴塵在文淵仙府中的同窗,冷酷高傲的雪瀾殇。
似乎是感覺到了别樣的注視目光,雪瀾殇一張冷情寡欲棱角分明的五官,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冰冷的細長黑瞳,深邃内蘊,帶些鋒利,朝着人海中望去,直直落在了阮琴塵的身上。
冷硬薄長的唇,微微一抿,似在回想自己是否曾經見過此人。
“小殇殇,你倒是來得好早!也不等等我!”
一聲輕快的嗓音,随着一片祥雲飛了過來。白隐尋的身影,就出現在雪瀾殇的身邊,臉上挂着招牌笑容。
素來惟恐天下不亂,又愛看熱鬧的他,怎麽會錯過這樣的盛事呢!
“你不也來得挺快?”
雪瀾殇挑了挑眉,語氣帶着幾分冰冷,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阮琴塵的身上。
“小殇殇,你在看什麽看得那麽認真呢?難道有美女?”
白隐尋興奮的問道,眼睛寫滿了戲谑的玩笑。
“嗯!”
雪瀾殇認真的點了點頭,實事求是的說道。
“的确很美!”
“嘎——”
白隐尋原本是想拿他開玩笑,沒想到從來不幽默的他會這麽回答,當即愣在了原地。
“啥?神子也會講笑話了?”
緊接着,天空中出現了一片黑雲,紫眸紅發的櫻賦羽,乘坐着白骨王座,華麗的落下。一個叫人意想不到的人,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側,一雙火紅的眼瞳,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瑰麗惑人,幽深得像是一個無底的黑洞。
“賦羽,你們九幽,可來得算晚了!我們妖谷都來了好一會兒了!”
身材魁梧的玄煌,洪鍾般的嗓音,頗爲霸氣的落下。
“還不是我妹妹,說什麽也不願意回去,我這不是在路上耽誤了嗎?”
櫻賦羽聳了聳肩膀,無奈的說道。一頭如火焰的紅發,筆直而柔順。一朵金色曼陀羅交纏在他的發間,這些年他的模樣,還是沒有什麽改變。
“哼!”
煥鸢聽到他的話,冷冷的别過頭,臉上透着幾分賭氣。
衆人見到那白骨王座,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正是九幽太子。而他身邊站着的人,卻是他的妹妹櫻煥鸢。
“大家來得很齊啊!”
随後前來的還有魔島皇子水逸秋,以及血塔之主冷扶雲。
九界之中的各大繼承人,先後到來,讓所有人都吃驚了。九幽,妖谷,血塔,仙川,魔島,甚至連神殿都來人了。
“隻可惜,有個最重要的人不在!”
玄煌直爽的說道,想起這些年都沒有那個人的下落,他就感覺一陣莫名的失落。
在遮天學府中的那段歲月,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最叫他難忘的是那一個風華絕代的人兒,可惜他們離開遮天學府的時候,沒有機會和她告别。
這麽多年,他試過打探她的消息,卻都是無疾而終。
“咯咯咯,你們是在說本小姐嗎?”
一陣清脆的笑聲,清晰地響徹起來。銀鈴的碰撞聲,襯托着漫天毒蛇彙聚的海洋,觸目驚心的落在衆人的心上。
所有人見到來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空中踩着毒蛇海浪的女子,穿着一襲圓領窄袖緊身上衣,衣襟外翻繡着一圈白色的絨毛。山林花草飛鳥的圖案,活靈活現地繡在衣服之上,充滿了大自然的味道。下身穿着彩虹顔色的百褶裙,色彩濃重豔麗。腰間束帶挂着一個箭囊,背後挂着一柄長弓。
彩衣女子可愛的嬰兒臉上,碧青色的眼瞳裏閃爍起喜悅的異彩。頭上戴着銀光璀璨的銀冠,銀冠上雕刻着梅花的圖案,邊緣綴滿了小巧的銀鈴。耳朵上戴着一對實心銀耳環,腕間同樣帶着紋路精緻的銀飾。
“呵呵,小桃花,我心中最重要的人,當然是你啦!”
白隐尋見到桃汐湄出現,立刻就瞪直了眼睛,歡天喜地的說道。
“那本小姐的這些寶貝兒,你幫我好好喂養,聽說獄界中的毒物不少,夠它們吃一頓了!”
桃汐湄眼睛一眯,漫天毒蛇朝着白隐尋撲來,吓得他差點魂飛魄散。
“小桃子,你不要這麽熱情,我受寵若驚啊!你的寶貝們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白隐尋呼天搶地的說道,臉上滿是後怕之色,躲在雪瀾殇的身後,直拍胸脯。
“哼,沒膽鬼!”
桃汐湄吐了吐舌頭,手中銀镯子一動,無數的毒蛇就化作一道道光暈,飛入她的镯子中。遠遠看去倒像是彩虹,交織成壯觀的畫面。
“呵呵,這兩個家夥,每次一見面都有的鬥!”
阮琴塵看着這對活寶,仿佛又回到了在遮天學府時的歲月,無憂無慮,時光靜好。
“你們别擋着本少爺的道,快滾一邊去!”
就在這時,一聲趾高氣昂的嗓音,在人群中響起。衆人回過頭,看到聲音來源的主人,都連忙踉跄着退開。
潮水般散開的人流,一個擠着一個,推搡出一條通途。
人群之中沒有随着大流退後的阮琴塵和藍銘軒一行人,瞬間就成了焦點。
“呀!是小塵耶!”
桃汐湄的眼睛裏頓時閃起了星星,看到阮琴塵的那一刻,她的臉上就掬起了燦爛的笑容。開心的模樣,讓白隐尋不由看呆了。
“琴塵姐姐!”
櫻煥鸢的眼底也滑過了溫和的光芒,看到阮琴塵那遺世獨立的身影,心中就湧起了無限的孺慕之情。
“那是?”
玄煌,櫻賦羽等人的目光都朝着阮琴塵落去,帶着深深的探究。那麽熟悉的神韻,真是像極了記憶中的那個人。
唯有冷扶雲早知道阮琴塵的身份,冰冷的面容上,有着極不明顯的笑意。
“靠!我看到魔帝陛下了!”
一向沉穩的魔殿大長老,激動地手腳發顫。
“在哪裏?在哪裏?”
其餘幾位一同出謀劃策的長老們,也紛紛探出了腦袋,朝着下方望去。
“就在人群中央!”
“他屏蔽了氣息,難怪我們感覺不到!”
“魔帝陛下實在是太過分了,豈能夠看着我們瞎着急,自個兒在一旁偷樂呢!”
“沒錯!這一次說什麽也要好好教育他一下!讓他知道我們魔殿長老的重要!”
魔殿長老們挺直腰杆說道,一個個豪氣雲天。隻是他們拍着胸脯的時候,不小心瞥到了藍銘軒遙遙望來的目光。
幾人臉上的笑容,滿腔的豪氣,哧溜一聲,猶如冷水潑下,完全熄滅。隻餘下一抹殘煙袅袅騰騰的飄散,咻地一下,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無影無蹤。
對上魔帝藍銘軒,他們身上的霸氣和不容違逆反抗威嚴,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藍銘軒俊美無俦的面容,不愠不怒,平平淡淡的目光,落向他們幾人。臉上沒有什麽兇殘獰笑的表情,也沒有生氣的樣子,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毛,高深莫測得叫人猜不透他的内心想法。
然而,魔殿長老卻齊齊感覺黑雲壓頂,末日降臨,牙齒彼此打架,全身哆嗦,心像掉在冰水裏,一股血直沖到頭上,腦袋嗡嗡地響起來。
“怎麽會突然想哭?難道我也有些逆流成河的小憂傷?”
魔殿大長老感歎的說道,說出了衆人心中的想法,他們真的很想哭。
這笑面虎那無害的面容下,鬼都不知道藏了什麽整死人不償命的陰招。
他們感覺很不祥,特别的不祥!
還沒等他們從恐懼中回過神來,就聽到了一句讓他們直接絕倒的嚣張聲音。
“喲!真是冤家路窄啊!又讓本少爺見到你們了,這一次要讓你們知道本少爺的厲害!”
血骜騎着高頭魔角馬,臉上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叫十煞齊齊張大了嘴巴。
在宮門外等待迎接藍銘軒的血姬,見到弟弟身前的人影,臉上立刻吓得沒了人色。
“哦?你有什麽厲害的?”
藍銘軒眸光淡淡的掃過去,嗓音依舊是波瀾不驚,聽不出是喜是怒。
“哼,本少爺可是——”
血骜得意的話音,還沒落下,就感覺眼前一道人影晃過,他的臉頰一熱,就被打了下來。
“小畜生,你在魔帝陛下的面前,裝什麽大爺!你是想害我們血族滅族不成?”
血姬氣急敗壞的給了血骜一巴掌,臉上滿是惶恐之色。
孟族被滅,她知道就是因爲孟家小公主曾經對魔妃殿下出手,被黑暗帝國的大軍一夜全滅。
全族上下,不留一個活口!
“魔——魔——魔帝陛下!饒命啊!小人有眼無珠!”
血骜捂着臉,狼狽的站起來,看着那站在道路中央,筆直挺立的身影,腦袋裏有什麽東西爆裂了,碎斷了,吓得像釘在地上一樣動也不能動。
“滾!”
藍銘軒淡淡的話音,沒有一絲溫度,落了下來。
“多謝陛下開恩,小的馬上滾!馬上滾!”
血骜如蒙大赦般連忙落荒而去,哪裏還敢有一點怨言。
“嘩啦——”
這句話猶如驚雷,滾滾落下,在人群之中炸開。
所有人都被雷得外焦裏嫩,一雙雙瞪大的眸子,朝着藍銘軒和阮琴塵的方向望去。
“魔帝陛下!魔帝陛下!”
“魔帝陛下!魔帝陛下!”
“魔帝陛下!魔帝陛下!”
排山倒海的山呼聲,席卷而來,聲勢浩大。
藍銘軒也不再遮掩,一襲黑亮的長發,在月色中一絲絲化作魔魅的銀紫燦耀,身上那股威震天下的魔氣,彌漫而出,叫所有人如風吹蘆葦般齊齊跪倒,恭敬狂熱地跪伏在地上。
“她,是你們的魔妃殿下!本帝唯一的妻!”
藍銘軒霸氣至極的話音,猶如響雷般沖天而起,擲地有聲的落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阮琴塵神色淡若的站在他的身邊,與他一同接受着萬千子民的膜拜。
“魔妃殿下!魔妃殿下!”
“魔妃殿下!魔妃殿下!”
“……”
一陣又一陣的呼喊聲,直要沖破耳膜,響徹每一寸土地。
魔殿長老們一激動,連忙屁颠屁颠的捧起獄凰印,行了個尊敬的禮儀,奉上獄凰印,由藍銘軒親自授予阮琴塵。
“獄凰印,從此爲魔妃阮琴塵所有!執獄凰印,與本帝同掌獄界大權!所有的榮耀,所有的風雨,共同承擔!”
藍銘軒将手中的獄凰印慎重地交到阮琴塵的手中,宣布她成爲名正言順的獄界魔妃。
阮琴塵白皙的手掌,握着獄凰印。獄凰印之上閃爍着點點滴滴實質般璨星色的鳳凰狀金芒,龍凰交輝,日月失色。美麗的鳳凰圖騰,栩栩如生的印刻在火紅的獄凰印上,灼灼其華。
“她是琴塵!”
白隐尋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看着那手執獄凰印,尊貴無雙的女子,竟是那個叱咤風雲的人兒。
“靠!找了這麽久,琴塵竟然就在眼前!”
玄煌一拍大腿,臉上浮起了驚喜之色,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如仙般的女子。
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她是女子呢!
“我突然覺得自己錯失了一個機會!”
櫻賦羽惋惜的說道,若是早知道她是女子,他肯定會努力的拼一拼,說不定還有那麽點機會。
櫻煥鸢沒好氣的白了大哥一眼,要是他真敢追求琴塵姐姐,别說藍銘軒了,其他的護花使者也會把他給分筋錯骨了。
“原來是這樣!”
其餘幾人皆是恍然大悟,然後露出了一抹笑意。
無論她是男還是女,都是他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夥伴。隻是他們錯把這絕美的女子,當成了男兒身,想來還真是遲鈍啊!
“本太子,代表九幽,恭賀魔帝陛下迎娶魔妃!”
九幽太子櫻賦羽揮了揮手,派人送上賀禮,臉上綻放着大大的笑容。
“本皇代表妖谷,祝兩位永結同心!”
妖谷新皇玄煌,洪鍾般的嗓音,直爽的落了下來。一大片的賀禮,也由随從送了上去。
“我代表仙川,祝你們開開心心哈!”
白隐尋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齒,笑嘻嘻的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下,就引來衆人一陣笑聲。
“我代表雪海力挺小塵,若是魔帝陛下敢欺負他,我就揍扁他!哼哼!”
桃汐湄雙手叉腰,彪悍的話音,叫阮琴塵不由噴笑出聲。
這話也就她說得出來,像極了她的強悍作風!
“……”
藍銘軒眼角一抽,目光不善地瞅着桃汐湄,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把這小魔女丢去喂魚。
“本座代表血塔……”
“我代表神殿……”
“本皇子代表魔島……”
九界中的代表,一一表達了各自的祝福,見證着獄界魔妃的大典。其中魅域沒有人來,但卻送上了賀禮。
大典結束之後,衆人一起在魔宮之中聚了聚,相隔多年,他們卻感覺還像是當初在遮天學府時候的感覺。得知阮琴塵是凡界的女帝,他們再度被雷得好不**。
原本九界高層打算攪亂凡界局勢,奪取策神令的計劃,也在這一席酒宴中無聲無息的消弭。
當初他們進遮天學府爲的就是策神令,但是并沒有找到,所以他們才匆匆離去。
如今得知阮琴塵是凡界的女帝,他們說什麽也不好對她下手。當年欠下的人情,他們還沒來得及還清,自然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就連他們的父兄計劃奪取凡界大權的各種計劃,也在他們的幹涉下,最終沒有實行。
隻要阮琴塵當這女帝一日,他們都不會侵擾凡界的安甯。這是他們暗地裏的約定,卻是阮琴塵不知道的。
雖然僅僅是遮天學府那一年的相處時光,他們卻一直牢記于心。
那些日子,他們一起瘋過,一起鬧過,一起惡作劇過,一起拼殺過,一起奮鬥過。
有一種友情,不會因爲時間的更疊而褪色。
有一種情義,不需要言語依然銘記于心。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相聚之後,他們便各自離開,臨行之前,還不忘邀請阮琴塵有時間,可以去其他幾界玩一玩。
櫻煥鸢自願跟櫻賦羽回去,所以阮琴塵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告訴她有人在等她。
阮琴塵和藍銘軒在獄界之中住了五日,就接到了藍君笙的傳訊,鳳冰翼寒毒爆發,就連雲谷醫仙都束手無策。
“丫頭,既然擔心就回去吧!”
藍銘軒看到她握着手中的信箋出神,淡淡的開口說道。
“不,連翳叔都沒辦法,我就算回去也幫不了忙!”
阮琴塵手指緊緊地握着信箋,上面的字迹她很熟悉,那是淩瑾瀾的字迹。他說的很晦澀,但是她卻得到了一個訊息,鳳冰翼的寒毒已經無法抑制,怕是活不過十日!
她怎麽忘記了鳳冰翼身上的寒毒,日積月累,終有一天會無法控制。
他沒有提過自己身上的寒毒,她也險些忘了。
那些苦痛,他都一人默默承擔,從不曾叫她擔心過。
若非這一次情況危機,怕是她依舊被蒙在鼓裏。
“那你有什麽打算?”
藍銘軒目光輕柔的望向她,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
“回遮天學府!”
阮琴塵沒有再猶豫,她的時間不多了,必需及時将蓮火焰心送回去。
“好!”
藍銘軒召喚出濯焰,帶着她朝着聖王城的方向飛去。他知道她打算進入天外天宮阙,那裏有着可以救鳳冰翼性命的蓮火焰心。
他沒有告訴他,天外天宮阙,他們在得到策神令之後曾經去過,爲的就是給鳳冰翼取出蓮火焰心。
然而,有了完整的策神令還是打不開宮阙之門,他們铩羽而歸,自此之後,鳳冰翼便不再提身上的寒毒之事,隻想在有限的日子裏,陪在阮琴塵的身邊,可以經常看到她。
每一分,每一秒,對他而言,都是一種喜悅與幸福。
地獄血鳳凰濯焰飛得極快,不過一日的功夫,就到了聖王城之中。他們的手中有着自由出入遮天學府的通行令,沒有任何阻礙,進入了遮天學府之内。
阮琴塵沒有時間去回味遮天學府的一切,直接朝着荒古幻林飛去。偌大的荒古幻林位于繁星天海之上,置身其中便可以感覺到迎面撲來的古老蠻荒氣息。
高大的古木,經曆了無數光陰的洗禮,每一株都是高聳入雲。濃郁的靈氣,滋潤着荒古幻林的植物。危險的荒古幻林,此刻卻無法阻攔他們的腳步。
手中握着七寶神樹,直接釋放出神威,一路風馳電掣的朝着荒古幻林的中央深處前進。那可怕的威壓,讓荒古幻林都顫抖了起來。
阮琴塵和藍銘軒乘着地獄血鳳凰,拉風地橫穿荒古幻林,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那片谷地。
瑞氣垂落,花瓣飛舞;紛紛灑灑,瓣瓣剔透。
金色的蓮花瓣,宛若朝曦雲霞舞動成旋轉的裙裾,輕盈的從天際落下,觸地即散,就像是一場虛空幻夢。
剛步入這片充滿祥和氣息的谷地,就聽到耳邊響徹起大道佛音,源源不絕,仿佛來自天外。
再次來到這裏,與第一次所見的一樣,隻是少了遍地的異寶。
“丫頭,趕路趕了這麽久,你先休息一會兒,黃昏的時候,天外天才會出現!”
藍銘軒看了一眼天色,現在不過是中午時分,等到黃昏還有些時候。
“銘軒,謝謝你!”
阮琴塵坐在草地上,轉過頭,看着他溫柔的面容,心中湧起了感動之情。
她感謝他的包容與支持,讓她在最焦急的時候,心裏也有安定的感覺。
鳳冰翼對她而言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朋友,他們相識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都對她真心真意。
任何危難,他都會挺身而出。
無論何時,他都站在她的那一邊。
他可以爲她豁出性命,爲她抛頭顱灑熱血,舍棄天下。
她亦可以爲他出入險地,還他一片情深似海。
她給不了他想要的回應,但她對他同樣是真誠相待。
她對于他,無關愛情,卻高于友情,他是她一輩子都珍惜的藍顔知己。
“丫頭,你和我之間,誰也不必對誰說謝謝!你心中的想法,我都懂,也明白!”
藍銘軒将她的身子擺正,雙臂搭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說得認真至極。
“嗯,我知道,你懂!”
阮琴塵璀然一笑,心中的急切與不安,也都在他的目光中消失。
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取出蓮火焰心,有志者事竟成,她不能未戰先輸!
天色一點點黯淡下來,兩人已經将狀态調整到最好。濯焰則站在一旁,看着他們在一起的畫面,唯美而溫馨,讓他都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女主人和主人之間從來沒有誤會和争吵,他們永遠信任着彼此,不管在任何時候,都以對方爲第一考慮對象。
若是真的有神仙眷侶,想來就是說他們吧!
“天外天出現了!”
阮琴塵輕柔綿長的嗓音,清晰地落下。
藍銘軒再度見到黃昏與夜晚交接的一刻,仙羽崖正上方一座雲層凝聚的漩渦尖塔,破霄而起。一面面天空之牆,陡然聳立,蔚蔚壯觀。
“哇——”
濯焰第一次見到天外天宮阙,不由張大了嘴巴。
仙霧懸籠下一座天宮仙阙矗立雲端,威嚴神聖。雲彩變幻多端,宛如彩鸾翔舞,又如萬龍齊躍,紫氣東來。
一層三禁神界,将天宮仙阙的四周籠罩起來。隐約可以看到芝蘭奇葩、天降瑞彩、地湧神泉的奇景。不朽神木聳立在天宮的四周,草木清華四溢,點點瑩光飄灑在天宮之中煙霞蒸騰。
一朵朵蓮火焰心,妖娆地簇擁在天宮仙阙的上空,猶如一團火燒雲。像是一名巧奪天工的畫師,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副濃墨重彩的畫卷。
萬載靈藥,芝蘭神果,缭繞眼眸。
阮琴塵和藍銘軒站在雲端,走到了天宮仙阙前的古老石碑前。他們的時間不多,僅僅有着半刻鍾。
石碑的中央見到了一個不明顯的凹痕,那是完整的策神令痕迹。
“策神令!”
阮琴塵沒有猶豫,直接取出了策神令,朝着那個凹痕鑲嵌進去。
“咔——”
一陣清脆的聲音,猶如重重的錘子,落在他們的心上。
一道道符隸字石碑上凸了出來,組成了一排奇異的紋路。那種符文,不是神文也不是任何他熟知的文字。
哪怕是濯焰,看到那些蝌蚪般的符隸,也愣住了。
“這是什麽玩意兒?”
藍銘軒曾經就見過這一幕,當初他們正是被這道關卡阻擋在了外面。他的眸子一轉,朝着阮琴塵望去。
如他所料,阮琴塵也是意外至極的張了張嘴,有種無法置信的感覺。
那種驚訝,在他看來是失望與震驚。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到阮琴塵說出了一句叫他目瞪口呆的話來。
“哎呀呀,什麽人這麽奇葩,居然還用英文當口令,實在是崇洋媚外啊!”
“丫頭——你知道這是什麽文字?”
藍銘軒驚訝得像頭頂炸了個響雷,激動驚訝的問道。
“當然知道啦!這不就是個很簡單的英文排列字符成句子嗎?”
阮琴塵似乎要證明她話語的真實性,如削蔥的纖纖玉手,輕描淡寫地移動上面的奇怪蝌蚪文。
“openthedoor!”
随着阮琴塵的話音落下,策神令發出了強烈的光芒,三禁神界在藍銘軒震驚到無以複加的目光中緩緩開啓。
她說很簡單?
他們幾個人聰明絕頂,才冠群英的奇才,花了好幾天,沒日沒夜的研究,都沒能開啓這道門,她居然說很簡單?
而且事實上,她做的也很簡單!
“好了!”
阮琴塵取下策神令,滿意的看着腳下的通道,微微一笑。仿佛做了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神态那麽淡然。
若是叫雲千夜,鳳冰翼和淩瑾瀾三人知道,一定會直接吐血!
“丫頭,那些文字是什麽意思?”
藍銘軒開口問道,對于這些把他們全部難道的字符,充滿了百般糾結,千般憤懑,萬般無語。
“就是開門的意思!”
阮琴塵非常耐心的解釋道,邁步走進了天外天。
“呃,這麽簡單!沒文化真可怕!”
藍銘軒搖了搖頭,錯愕的說道。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了天外天宮阙。
兩人并沒有去動其他的東西,而是朝着蓮火焰心走去,這是他們此行的唯一目的,也是當務之急。
“主人等等我!”
濯焰見到他們走進去,連忙跟了進去。
夕陽落下,三禁神界再度閉合起來,天外天宮阙發出了淡淡的光芒。
“這便是蓮火焰心吧!沒想到這樣一朵小小的花朵,卻是救命的良藥!”
阮琴塵看着眼前的蓮火焰心,形似蓮,蕊似火,莖葉柔軟,蔓刺水生。三十六重瓣,絲絲如血,包裹着水晶般的珠蕊。珠圓玉潤的珠蕊,被火焰般的蓮蕊烘托得越發晶瑩剔透。
然而,真正危險的是蓮火的花瓣,片片蓮瓣是以真正的地心火毒凝聚而成,觸之即死,唯有珠蕊是救人性命的良藥。
她正欲摘下蓮火焰心,就聽到藍銘軒開口阻止了她的動作。
“等等!别摘!這花不對勁!”
藍銘軒打開輪回眼,朝着四面八方望去,果然,如他所料,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虛無。
這些東西并不是真實的存在,而是一個個幻境。
若是觸碰到任何一個幻境,都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些花草樹木看上去是那麽的真實,直叫人難辨真假。
“蓮火焰心并不在宮殿之外,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宮殿之中。”
“我們進去!”
阮琴塵抿了抿唇,眼底滑過一抹凝重之色。原本以爲這是一片甯靜的仙宮,如今看來卻是步步殺機。
“吱呀——”
偌大的門扉,緩緩的打開,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陰森。
宮門開啓之後,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個黑漆漆的甬道。每走一步,眼前的甬道就自動開啓一盞宮燈。
每隔幾步便有一個像是守衛的石像,這些石像身着盔甲,筆直地站立在甬道。手持弓箭直指着行人,發着亮光的箭镞,泛着冷冷的殺氣。給衆人一種異常真實的感覺,似乎那些并不是石像,而是活生生的人一般。
頂上勾畫着濃墨重彩的鳳凰圖騰,活靈活現的鳳凰,璀亮的眼眸灼灼的凝視着衆人。每一縷羽翼都流動着光澤,仿佛随時有可能從頂上俯沖而下似的。
“這個地方——”
阮琴塵見到眼前的一切,驚愣在了原地。想起雪山之巅,地心之中,那個神秘的宮殿,她的心裏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這到底是來到了什麽地方?
如果走下去,到底是回歸,還是迷失?
“丫頭,别怕,我在呢!”
藍銘軒握緊了她的柔荑,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
濯焰睜大眼睛,看着這些熟悉的圖騰,眼前的宮殿名字,已經在他的腦海中呼之欲出。
眼前交錯的道路,仿佛是一張蜘蛛網鋪展開來。
然而,奇怪的是一路上,他們并沒有遇到什麽危險。
“這是鳳凰神殿!”
濯焰看到眼前的一切,突然開口說道。
隻見眼前是一座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的大殿。金色的通天巨柱,雕刻着鳳凰盤旋的圖騰,鑲嵌着各種閃亮的寶石。圓形的穹頂之上,一輪金燦燦的旭日靈珠,釋放出了太陽般的光和熱。
一隻華麗的鳳凰雕塑,全身都燃燒着鳳凰火焰,豔麗到了極點,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
鳳凰的背上,竟然還端坐着一個白衣少女。
那少女的模樣栩栩如生,手中抱着一柄箜篌,精緻到了極點。全身透着聖潔的氣息,仿佛透過這樽神像,還能夠捕捉到千百萬年前的驚鴻一瞥。
少女眉心的一顆菱形蝶晶,似乎要将人的靈魂都吸入其中。
大朵大朵的蓮火焰心,簇擁在雕塑的四周,灼熱的溫度,叫人感覺是那麽清晰。
阮琴塵走到雕塑之前,目光柔和的凝視着那少女的塑像,唇邊微微一笑,心中無端生出了親切的感覺。
“琴塵無意打擾前輩,隻想采一朵蓮火焰心救人,希望前輩成全!”
淡淡的話音,聽上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然而,少女塑像前的蓮火焰心竟然閃了閃,然後飛到了阮琴塵的身前。
“多謝前輩!”
阮琴塵連忙拿出了玉瓶,小心翼翼地将蓮火焰心裝入瓶子中收好。
“我們走吧!”
藍銘軒感覺到這鳳凰神殿是活着的,擁有着強大至極的靈魂,叫他都忌憚不已,沒有再久留。
濯焰朝着少女的塑像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跟着阮琴塵和藍銘軒照着原路走了回去。
所有的機關陷阱,似乎都停止了下來,他們一路上與來時一般順利。
他們離開的那一刻,少女塑像的面容上,唇角微微揚起的弧度,透着一種叫人甯靜的氣息。
“小蓮花,再會了!”
一聲近乎虛無的嗓音,自九天之上,傳達到少女塑像的口中,輕輕地在鳳凰神殿内飄蕩。
離開天外天之後,阮琴塵和藍銘軒馬不停蹄地往回趕,卻不知道來不來得及送回焰火蓮心。
“冰翼,你一定要等我!”
阮琴塵站在地獄血鳳凰的背上,迎面而來的狂風,高高地卷起了她的長發。心,猛地沉重下來,有着太多的不安。
帝阙城皇宮
圓月高懸于枝桠,清亮的月光漏過窗棂,灑落在月凰殿中。夜晚的清風盈盈掀起藍色的紗曼,一陣陣草藥的味道,在殿中飄蕩。
白華焦急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着主子越來越嚴重,一顆心猶如壓上了巨石。
淩瑾瀾和雲千夜在外面,商讨着如何延續他的性命。醫仙雲翳則是搖了搖頭,否決了他們的方子。
氣氛格外凝重,就像是凄冷的月光一般,冰涼了每個人的心。
突然,床榻之上鳳冰翼的身體猛地抽搐起來,氣若遊絲。一陣錐心的痛楚傳來,心髒仿佛被難以計數的冰針一根根紮入,疼痛如浪潮般席卷而來。渾身失了溫度,透明沒有血色的俊顔,已經如同死人一般。
他忍着非人的折磨,牙齒緊緊地咬着下唇。血絲緩緩地沁出唇角,緊緊拽着被角的手顫抖着,無助而倔強的蜷縮在床上。
痛苦的面容上他、強睜開雙眸,眼中有着太多的遺憾。
琴塵沒有回來!
他怕是撐不住了,可是他還想再見她一眼。
白華看着主子痛苦不堪卻咬牙不出聲的樣子,心,狠狠地一震,眼眶猛地濕熱起來。
“主子,撐住,琴塵小姐馬上就到了,你要等她啊!一定要等她!”
“你知道的,若是你沒有撐下去,她一定會失望的!”
“主子,再堅持一會兒!”
白華的聲音在他的耳畔模糊起來,他嘴巴艱難的嗫嚅着。意識漸漸模糊,整個人遊離于清醒與昏迷之間。
然而,他心心念念的依然是那個女子的名字!
“琴……琴……”
鳳冰翼虛無的呢喃聲,讓白華的淚水猛地滾落下來。
“主子!”
白華的悲呼聲,叫外面的三人連忙趕了進來。
“糟糕,來不及了!沒救了!”
雲翳面色一變,束手無策的說道。
“求求你們救救主子!救救他啊!”
白華猛地跪下來,哭着向雲千夜,淩瑾瀾和雲翳求道。一個七尺男兒,卻哭得跟個孩子一般,叫幾人都感覺到一陣心酸。
“你以爲我不想救他嗎?雖然他礙眼了一點!”但是,他卻不讨厭他!
雲千夜冰冷的嗓音吼道,叫白華的心如墜冰窟。
他們都救不了主子,現在該怎麽辦?
誰來救救主子啊!
“轟隆隆——”
似乎在回應他的祈禱,就在這時,天端一道雷光直直劈開大殿,在閃耀的雷霆之中,阮琴塵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
乘坐濯焰趕路太慢,她沒時間耗下去,幹脆乘着雷霆回來。
她一回來就這般聲勢浩大,叫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了提,然後再掉下來。
“主子!主子!你快醒來啊!琴塵小姐回來了!”
白華猛地站起來,搖着鳳冰翼僵硬冰冷的身子,聲嘶力竭的說道。眼中有淚,也有激動,還有着深深的希望。
“放心吧,他會沒事的!”
阮琴塵身影一閃,就來到了鳳冰翼的身邊,溫柔的嗓音,充滿令人安定的力量,叫所有人的心情都平靜了下來。
她的身上光芒閃耀,源源不絕的生命力量,融入鳳冰翼的體内。
焰火蓮心的力量,也一絲絲伴随着生命之力,融入他的體内。
“冰翼,我回來了!醒來吧!”
輕軟的嗓音,帶着江南小雨的味道,飄入鳳冰翼的靈魂深處。
她的聲音有着神奇的魔力,原本其他人怎麽叫都沒有反應的人,卻在聽到她的聲音之時,意識恢複清明。
鳳冰翼睫羽顫抖着睜開眸子,凝視着眼前日思夜想的容顔,恍若夢幻。聞着令人安心的蓮香,微微一笑,虛弱的聲音充滿了喜悅。
“見到你——真好!”
阮琴塵及時的送回了焰火蓮心,救回了鳳冰翼一命。焰火蓮心沒有叫他們失望,徹底驅除了他體内的寒毒,從此之後,他便無需再受寒毒的折磨。
休息了一夜,他的情況漸漸穩定了下來。
宮殿之中,鳳冰翼躺在床榻之上,滿足的微笑着看着阮琴塵,心中充滿了幸福的感覺。
俊逸的面容,還帶着病态的蒼白,但是面容上的溫暖光輝,卻直直照耀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辛苦你了!”
清朗的嗓音,直直的落在阮琴塵的耳畔。
陽光中,她嫣然一笑,搖了搖頭,伸手替他蓋好被子。
“你可以好起來,才是最重要的!”
雲千夜和淩瑾瀾都恨不得立刻變成鳳冰翼躺在床上,可以得到她溫柔一笑,叫他們卧病都甘願。
可惜他們的身子健康得很,想有這待遇,怕是難了。
隻能羨慕嫉妒的看着這個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的男子!
藍銘軒看着他們那表情,不由挑了挑眉。他這正派夫君都沒吃飛醋,他們倒是吃得更起勁!
不過,若是他太淡定的話,這幾個豺狼虎豹一定會變本加厲的纏着丫頭,所以,他直接從一旁的椅子上站起來,打橫抱走阮琴塵。
“娘子,我們該就寝了!”
看着他抱着阮琴塵絕塵而去的背影,三人都忍不住大聲咒罵起來。
“禽獸啊!這大白天的,就寝個毛!”
鳳冰翼猛地從床上跳起來,氣得差點魂歸西天。
“他禽獸不如!”
淩瑾瀾溫文爾雅的說道,語氣非常淡定。
“我去!要是禽獸有這待遇,那我甯願當禽獸!”
雲千夜罵罵咧咧的說道,各種沒說出的咒罵,在腦海中無限回放一千遍。
三人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目光中充滿了溫暖。
有那麽一個女子,哪怕不能與他們相守,卻溫暖了他們的人生。
無論在什麽時候,想到她的時候,唇角總是忍不住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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