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的靈獸香爐,蒸騰缭繞的煙霧,将兩人的視線模糊了一片。
淩瑾瀾轉過身,看着那一襲冰心玉骨的素白身影,在明珠的柔芒輝映中,猶如仙澤氤氲,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清雅脫俗,不入凡塵。
但是,那種強烈的熟悉感,叫他血液翻騰起來。
鹹澀的海風,掠過金色藤蔓窗棂,吹散淡白色的煙霧,猶如一雙無形的手,一層層剝開阻隔他們視線的阻礙。
一縷幽蓮的香氣,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滴答!”
門外水簾發出動聽地聲音,透亮的水珠,一滴一滴落下。風吹簾動,輕柔到靈魂的聲音,在兩人的心湖之上泛起一圈圈漣漪,絲絲縷縷滲透進腦海。
淩瑾瀾有力美麗的手指,猛地握緊手中的典籍,微微顫動的關節,流露出他心底的激動。如月的眸子中,流瀉出清冽的光波,騰起了脈脈青煙,直直籠罩向阮琴塵。
虛空的心肺,瞬間被融融的暖泉填充得滿滿的,沖向四肢百骸。
眉宇間的憂愁,猶如雨過天晴的陰霾,一掃而盡,隻剩下輕輕淺淺的喜悅,無法抑制地湧上眉梢。
薄唇漾起了喜悅的弧度,清越幽遠的嗓音,宛若江流緩緩淌出。
“琴兒!”
萦繞在唇畔的話,終于在心尖百轉千回之後,清晰地落在了伊人耳畔。
他帶着一絲試探的話音,充滿了太多的不安。他害怕眼前的人,隻是一場美麗的幻境,猶如海水中的泡泡,一轉眼就一點點消失在空氣中。
“瑾瀾?”
阮琴塵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多了幾分成熟威嚴,但那雙溫柔的眸子,一如初見之時的幹淨溫暖。
天籁般動聽的嗓音,清悅如泉流,帶點淡淡笑意,聲音叫人酥麻。
聽到她的回應,一股狂喜直沖上他的腦海,唇角的笑容,如蘭般綻放。
若是有人在此看到他們眼中素來溫文爾雅,從來沒有喜怒哀樂情緒的瑾帝,露出如此激動的神情,一定會吓呆的。
瑾帝唯有在幾個心腹面前會露出真面目,其餘時候都是戴着面具,但是即便有面具的遮掩,依然可以感覺到他從骨子裏滲透出的淡遠距離。
曾經的天醫淩瑾瀾,表面上極其容易親近,但實則并沒有那麽平易近人。哪怕他在笑,你也無法判斷他的笑靥下,究竟是什麽情緒。
“琴兒,是我!”
淩瑾瀾陡然放下手中的書,急不可待的快步向前,伸出手臂将眼前的人兒,攬入懷中。
突如其來的擁抱,反常的熱切,叫阮琴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看着俊顔在面前放大,淡淡的草木清香也跟着竄入鼻尖。
感覺到懷裏的真實與柔軟,他的臉上浮起了滿足的謂歎。手臂有力地圈攬住她的細嫩腰肢,身體止不住的輕顫起來。
僅僅是一個擁抱,就叫他将離别的這些日子中所有的苦澀思念與溫柔祝福,徹底清償。
他并沒有做更多的舉動,隻是在阮琴塵要掙開的時候,在她的耳邊落下了近乎哀求的話音。
“琴兒,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那滲透着擔憂與惶然的溫潤嗓音,叫阮琴塵的心莫名的酸澀了幾分。
懷裏的他,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那僅僅在她面前展現出的脆弱,叫她淡淡一歎,卻沒有再推開他。
他是她來到這片遺失大陸第一個見到的人,也是第一個對她真心實意,關懷備至的人。
他給了她溫暖與包容,從未叫她有一分爲難。
無論什麽時候,他都是默默的凝視,靜靜地守護。
他對她不占有,不強求,保持着一個轉身的距離,表現得似乎真的那麽不在乎。
可是,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麽愛她,愛到連她會有一絲絲爲難都不舍得,愛到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傻。
他害怕失去她,隻求一生的守護,然而,命運無常,将他生生推開了她的身邊。
看到他出現在狂海帝國皇宮的藏書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這些年,他到底去了什麽地方,又做了什麽事情。
想起那樣雲淡風輕的他,要撐起這麽一個支離破碎,風雨飄搖的帝國,要承受多大的壓力與不安?
強敵步步緊逼,他獨自面對着一切,又有誰知道他的害怕與孤寂?
他從小就在與世無争的雲谷之中長大,懸壺濟世,行醫救人,就是他最喜歡的事情。
宮廷之中的勾心鬥角,他不懂,也不想懂。
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他不會,也不想會。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懂,他不會,就可以逃避的。
所以,他留下來了,爲的不僅僅是陌生的爹娘,更是爲了狂海帝國的百姓蒼生。
“我該叫你瑾帝陛下嗎?”
阮琴塵在他松開手的時候,拉過一條椅子,坐在書桌旁邊,聲音帶着幾分靈動,溫和的問道。
“琴兒,你就不要埋汰我了!”
淩瑾瀾苦笑着搖搖頭,餘光見到她腰間的仙蓮劍,唇角的弧度又溫柔了幾分。
“狂海帝國現在不過是一塊人人可以刮分的肥肉,我又算得上什麽帝君呢?”
“瑾瀾,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繼承狂海帝國的帝位?”
阮琴塵嗓音如暖陽般照耀着他的心,叫他不由感覺即将到來的滅頂之災,也變得不那麽可怕。
“事情是這樣的,當日老酒鬼找到我,告訴我……”
淩瑾瀾嗓音放得既輕又柔,溫潤動聽,充滿了春風的溫柔。
他訴說着這一切因果,期間他還揮退了幾次站在門外詢問他是否回寝殿的内侍,同時也不避諱跟她說了狂海帝國的現狀。
阮琴塵也簡單的說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并沒有隐瞞着他。
就連她死裏逃生,回到自己的身體之中也說清楚了。雖然她對感情沒有什麽經驗,有那麽些遲鈍,但這一次淩瑾瀾表現得太過明顯,她終是明白了他的情意。
他究竟是愛着她的妹妹,那個單純無暇的女子,還是狂傲張揚的她,她并不曉得,所以,她選擇了坦白。
聽到她所說的話,盡管有些離奇,他還是相信了。
這也解開了多年來萦繞在他心頭的疑惑,曾經他對阮琴塵隻有兄妹的情意,憐惜她,照顧她,是作爲一個兄長疼愛妹妹的行爲。
然而,後來他越來越發現自己的心中有了不一樣的感覺,目光總是忍不住跟随着她,腦海中止不住思念她。想要看到她,感覺到她,每時每刻陪在她身邊。
這種感覺太過可怕,叫他完全失控了,他無法叫自己的心不思念她,無法叫自己的腳步不靠近她。
哪怕這愛比冬日寒雪更冰冷,哪怕這愛會叫他傷痕累累,他依然止不住對她的無盡愛戀。
愛她有多深,見到她握着别人的手,眉眼間漾着幸福的笑。他心如刀割,卻又執拗地漾起祝福的唇角。
她一直不知道,有那麽一個人,這樣深深的愛過她。
愛得無怨無悔,愛得心力交瘁,愛得遙不可及,愛得撕心裂肺。
想她會痛,念她會痛,愛她會痛,但這些痛卻是支撐着他整個生命的力量。告訴他,他還活着!
時間過得很快,兩人徹夜相談,不知不覺都到了破曉時分。
天空還鑲着幾顆稀落的殘星,漸漸地隐沒。天色迅速變化着,由魚白色變成淡青色又變成明朗透藍的顔色。湄洲朦朦胧胧,如同籠罩着一層銀灰色的輕紗。
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霧交融在一起,點染着山山水水。清晨含苞欲放的蓓蕾上,晶瑩明亮的露珠閃爍着,顯得生氣勃勃。窗外碧綠的竹杆閃射着純潔的光澤,綠瑩瑩的光環萦繞着整個竹林。
“瑾瀾!你不是一個人奮鬥,我會幫你的!相信我,隻要有我在,狂海帝國不會國破家亡!”
阮琴塵站在晨光中,如蝶的長睫下一雙墨色水燦的眸子,顧盼神飛,斂盡風華。她笑得明豔嫣然,自信傲然。周身香氣蒸氲,充滿了叫人安定的氣息,莫名地叫淩瑾瀾甯心靜氣。
若是真的無法保全狂海帝國,他也會将她平安送走。隻希望,這一次可以渡過大劫。
“瑾瀾,你還沒見過弦兒!隻可惜他現在昏迷不醒,不然一定會很高興見到你。”
阮琴塵心念一動,藍錦弦的小身子出現在眼前。他被包裹在一個天源靈力凝聚的光團中,有着天源靈力的幫忙,他并沒有感覺難受。隻是一直陷入沉睡中,無法感覺到外面發生的一切。
“弦兒長得和他爹爹一樣好看!”
淩瑾瀾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抱着藍錦弦,唇角的笑容,線條充滿了柔和。隻一眼,他就喜歡上了這個精緻得宛如藝術品的孩子,他安安靜靜的沉睡着,那恬靜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的受到黑暗詛咒的人。
但是,他們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天源靈力壓制得了黑暗詛咒一時,卻無法持續太久。
“我這一次來皇宮,就是聽說你們藏書閣中有着關于不老泉的詳細記載,沒想到會遇上你。弦兒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需盡快找到不老泉。”
阮琴塵伸手溫柔地撫過藍錦弦白嫩嫩的小臉,眼底充滿了心疼。
“藏書閣之内典籍過萬,要找到關于不老泉的典籍可能要花一兩天。我即刻派遣負責管理藏書閣的大學士,以及他的衆門生,一起尋找。你先在宮中住下,一得到消息,我就馬上通知你。”
淩瑾瀾毫不猶豫的說道,雖然衆臣子公務繁忙,但爲了她興師動衆一回又何妨!
“這樣也好,那你差人去栖霞居把汐汐也接進來吧,免得她找不到我會擔心。”
阮琴塵點了點頭,眸子滢滢如波,澄澈得不攙雜質。在這段時間裏,她要好好的了解一下狂海帝國具體的軍事部署,必需要争分奪秒,在九霄帝國與冰龍帝國攻打狂海帝國之前做好安排。
“放心吧!我會吩咐下去的!”
淩瑾瀾望了一眼書案之上高高的公文,不由微微皺眉,看來他近期都沒什麽時間陪她了。
“我帶你去休息!”
“嗯!”
阮琴塵住進了金碧輝煌的琉璃殿,這是狂海帝國中最美的宮殿。唯有曆代的皇後有資格入住,淩瑾瀾繼位之後,一直沒有納妃,更不用提皇後了。
宮中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就是住進琉璃殿。
水晶琉璃與貝殼鑲嵌的牆壁,挂着美麗的鲛紗,地上鋪着錦繡地毯,海龍金獸香爐中香氣袅袅。四周寬大的落地窗戶,讓每個角落都沐浴在陽光之中,使得整個寝宮明亮而清新。
窗外就是美麗的大海,看上去視野非常開闊。窗棂之上攀附着水晶雕刻的蔓藤和花蕾,蔓藤之上綴滿綠寶石和紅寶石。當陽光透過窗棂,水晶光芒四射熠熠生輝,炫燦迷人。
美麗的鲛紗,随風飄曳的時候,像極了渺渺浮雲。紗曼之後一張美麗的貝殼大床靠于牆側,大片珍珠簾垂挂在床邊,代替了紗帳。每一顆珍珠皆是色澤飽滿,顆顆圓潤,極其好看。
阮琴塵要了狂海帝國的機密資料,坐在陽台上翻閱。淩瑾瀾絲毫沒有防備她,不論她要什麽,都直接送來。
藍錦弦則安靜地在一旁軟塌上睡覺,雪鏡銮和璃光在一旁照顧。
而此時阮琴塵卻不知她住在琉璃殿之事,已經掀起皇宮之中的一陣風暴,将她推入了衆矢之的。
瑾帝未娶,太後爲了狂海帝國的子嗣傳承,安排了不少高官貴族的适齡女兒入住在後宮,希望淩瑾瀾可以看中哪一個。
但是可惜,這麽多年以來,他都不曾正眼看過那些女子一眼。
甚至還有人懷疑,瑾帝陛下是不是生理有問題,如今聽說他安排了一個女子住進琉璃殿,這些女子哪裏還坐得住!
“聽說瑾帝陛下帶回了一個女子,而且住在琉璃殿呢!”
“怎麽可能?琉璃殿是太後爲瑾帝陛下特别建造的皇後寝宮,陛下從來沒有安排任何人進去!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誰說不是呢?百裏小姐今天還爲此大發雷霆呢!”
“是啊!端木家的那位大小姐的臉色也很難看!”
“你們說她是不是将來的皇後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長什麽樣子,居然會叫瑾帝陛下動心!”
“不管怎麽樣,若是她無權無勢,那在後宮之中,可沒有立足之地。”
“唉!那個女子接下的日子,恐怕是……”
宮女們低語議論着,各種流言迅速在偌大的皇宮之中流傳開了,然而被議論的主角,卻是渾然不知。
淩波殿
一個端莊典雅的冰冷美女,丹寇指甲優雅地捏起一個鮮紅的櫻桃,鳳眉一挑眼神定定地籠罩着身邊的女子。
“知畫妹妹,陛下今晨帶回女子入住琉璃殿之事,你可知曉?”
“哦?真有此事?我還道是宮人的流言罷了!繪雅姐姐,可是知道确切消息?”
端木知畫清冷的一瞥,不動聲色的倚于軟塌之上。淡定自如的樣子,深藏的心機更是讓人生畏。
“确有此事!妹妹有所不知,這個女子不僅是由陛下親自送入琉璃殿,而且,聽說還帶了個孩子!”
百裏繪雅美麗的容顔之上浮起一層陰霾,手中的櫻桃也在她手中,流下觸目驚心的紅色汁液。
“竟有此事!”
端木知畫柳眉微顫,兩人均是各有所思。
如今後宮粉黛佳麗之中,太後最爲寵愛她們兩人,雖未立她們爲皇後或者冊封她們爲妃,但是她們對于皇後之位卻是勢在必得。
如今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而且還是帶着孩子,這讓兩人不得不暫時放棄彼此的争鬥。
“繪雅姐姐,我也該回去清烨殿了!”
端木知畫緩緩起身,帶着兩個宮女,徐步盈盈地走出淩波殿。
“知畫妹妹慢走!”
百裏繪雅眼神陰厲的望着離去的背影,手中緊緊地握起。
知畫啊!知畫!你的情報網會比我的差嗎?
得知此事居然還能如此鎮定,不愧是端木家的大小姐!
隻是,誰若阻擋我的道路,誰就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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