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踏處,地動山搖,血流成河。亡骸衣甲寒,白骨無人掩。
塵土飛揚連萬裏,大漠漫漫黃沙,狂風肆虐沖天而起,卷成數不盡的劍刃,穿透層層剝離的大地,咆哮着雷霆霹靂的怒火,破空而去,似要将萬千生靈撕裂成粉碎。
戰火硝煙席卷而過,無論是哪一個帝國都無法獨善其身。
一道白影自天際劃過,墨劍手臂一揚,一隻疾風白鷹就落到他的手上。取下系在疾風白鷹身上的小竹筒,他打開其中的紙張,以特殊的藥水,将裏面的字迹顯露出來。
當看到上面的消息,他的眼睛猛地瞪大,手指一縮,顫抖着握緊紙張。感覺這薄薄的紙張,頓時重逾千金,沉重得叫他握不住。
“墨劍,傳來了什麽消息?”
雲千夜目光冰冷的淡淡掃過,讓墨劍下意識藏起了手中的紙張,說什麽也不能讓王爺看到這個消息。否則,那後果,他真的無法想象。
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竟是如此命薄!
王爺每日都希望可以早點平定戰亂,好抽身離開這個漩渦去見她。
若是得知她已然香消玉殒,那該會何等悲恸?
“嗯?是遮天學府那邊的消息嗎?”
雲千夜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波動,仿佛急着要知道關于阮琴塵的一切。他留在遮天學府那邊的人,不能自由出入學府,所以消息隻要兩個月左右才能傳過來一次。
但是,每次聽到上面的隻言片語,訴說着她的點點滴滴,她又惹得哪個夫子跳腳,又做了什麽驚人之舉,或是她最近喜歡上了什麽吃的,他都會仔仔細細的看上好幾遍,好寄托心中的思念。
他緊緊握着腰間的紫霄神劍,眼底浮起了濃濃的渴望。恨不得立刻抛下一切,飛到她的身邊,哪怕無法擁着她,隻要看着她嫣然一笑,他也會感覺全世界都是鳥語花香,山花燦漫。
他要勝利,一場一場的勝利。
因爲他若勝了,便可以早點棄了這身沉重得叫他窒息的負荷,見到他魂牽夢繞的人兒!
隻要想到可以再見到她,所有的苦,所有的累,都如煙雲消散。心中的喜悅,更是鋪天蓋地的将他淹沒。
“快給我看看,她最近又做了什麽讓人驚訝的事情了!”
雲千夜看到墨劍一動不動,反而似要将那承載着他無數思念的紙條捏成齑粉,他不由語帶急促。
記得上一次傳回來的消息,她可是帶領文淵仙府取得了勝利,威震整個遮天學府,讓他心中也感到一陣自豪。仿佛是他自己帶領着文淵仙府的學子,以少勝多,輝煌得勝,高興了好久。
“給我!”
雲千夜的語氣越發冰冷了幾分,上前一步,充滿威嚴的目光,籠罩着墨劍,讓他額頭冒出幾分冷汗。
不情不願的将被捏得一把褶皺的紙張遞給他,觸手輕薄,仿佛毫無重量的紙張,落到了雲千夜的手中。
他目光渴望而貪婪的看向上面的隻言片語,遮天學府中獨有的茶味墨香,讓他周身環繞的血腥氣息也減了幾分。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紙張上那句,她爲救藍銘軒換血逆命身隕命散的時候,他全身一陣僵硬,脊背直直地挺起,像一根繃直的弓弦。據說,這是遮天學府的府主親口說的,千真萬确,絕無虛假。
他眼前一陣黑暗,四肢百骸瞬間蔓延開來的森寒,猶如一層一層的冰雪,将他團團裹住。冷入骨髓,寒入心扉,生生疼得叫他無法呼吸。
腦子一片混沌,轟得炸開,炸得他遍體鱗傷。天塌地陷,世界毫無色彩。
“想我雲千夜位高權重,登高一呼便可攻城掠地,戰無不勝!我就不相信,自己無法攻陷一個女人的心!阮琴塵,你的心,我一定會征服!”
“琴塵,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
“我的一生隻對一個人一心一意!沒選擇,是你;有選擇,還是你。選擇了你,便不再選擇。”
“愛,原來很容易,就是把你放在心裏。愛,原來不容易,就是無法走到你心裏!如果有一天,這世上沒有人愛你了,那一定是我死了。”
“女人,等我回來!雖然你已經名花有主、但是我也要移花接木。”
可是,爲何還沒等到他到來,她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曾經以爲你是風筝,我手中握着那根線,無論你飛向何方,我最終都是你的歸屬。可是,我縱然可以赢了天下,卻輸了你!輸了我最愛的你!”
雲千夜茕茕孑立于九阙宮殿之上,一張冷情寡欲的俊顔之上,劍眉下如星辰的眸子,蘊蓄着難以言盡的悲涼,目光朝着遮天學府的方向遙遙望去,天空淡淡的藍色,盡是那般悲傷。
挺伫的身軀高颀且偉岸,一身威風凜凜的铠甲,在陽光中冷芒逼人。
即使,全世界都會遺忘你。還有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會将你忘卻!
“王爺,節哀!”
墨劍看着雲千夜那挺直的背影,滲透的悲傷,終是忍不住走上前,安慰道。
“墨劍,她還活着,她一直都活着。隻要我的心,還在跳,她在我的心中,永遠都活着。”
雲千夜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語氣平淡得出奇,大悲之後,他很快就恢複了以往的鎮定。
然而,墨劍卻感覺到他變了,變得更加冰冷,那抹唇角時而浮現的甜蜜笑意,再也不曾展露。
風雪漫漫的雪鳳帝國,吹角連營,狼騎彪悍。一股肅殺的氣息,如同雪鳳帝國終年不停息的白雪,紛紛灑灑,落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劍凰都城雪鳳皇宮,坐落于雪峰之上,仿佛一顆鑲嵌在皚皚白雪中的明珠。一輪旭日高挂于空,陽光清冽,劃過金碧輝煌的亭台樓閣。琉璃瓦頂,重檐疊殿,雪鳳盤旋,窮工極麗。
高牆深宮之内,帝皇的宮殿之中,安靜到了極點。
貔貅金獸香爐香霧袅袅,龍延香飄蕩在垂挂的鲛绡四周,風起绡動,叫人感覺如墜雲山幻海。
地鋪暖玉,金柱綴鑽,一方淡黃色的陽光,照亮了大殿。一張金色鳳凰展翅鋪着貂皮的椅子上,鳳冰翼慵懶地靠在一側。一襲玄黑金紋龍袍,襯得他越發尊貴輝煌,未受束縛的長發,恣意張揚,帶着幾分邪肆的狂野。
一手握着公文,目光淡淡的掃過一條條字句,神色不羁。
暮夜傾和白華分别站于一側,各自整理着前方的情報,根據事情的輕重緩急,遞交給鳳冰翼處理。
清王和清王妃也在大殿之中,協同鳳冰翼處理國事。看得出鳳冰翼對他的倚重與信賴,對他完全沒有防備的意思。
雖然暮夜傾上次率軍大敗,但是鳳冰翼并未因此責備她,依然對她信賴有加。
“白華,你去幫我把寝殿中的那對暖玉拿來。”
鳳冰翼一手撐着腦袋,頭也沒轉,清朗的聲音,緩緩落下。
“是,陛下!”
白華放下手中的事情,朝着後方的寝殿走去。由于戰事緊張,哪怕是在鳳帝休息的時候,也要處理緊急的軍情。
“夜傾,你幫我找找前琴岚城的情報!”
鳳冰翼突然想起自從那次琴岚城劇變之後,他就派人在琴岚城設置了情報點,每過一個月就彙報那裏的消息。
暮夜傾點了點頭,高挺的鼻梁下,一張嫣紅誘人如罂粟的丹唇,朝着兩側揚起,露出淡淡的笑容。透明蒼白的面容上,一雙藍色剪水瞳光彩流溢,晶光閃動。優雅不失靈動,柔美卻不帶柔弱。
她利落地走到白華整理的情報信箋旁,開始翻了起來。腦後一頭白色長發流瀉而下,好似最上等的雪緞般絕美。
火焰般耀眼的大紅色的狐裘披風外,一圈白色的絨毛,透着雪花的純潔。腰間挂着一柄從不離身的紫竹箫,長長的金黃流蘇自碧玉腰帶上垂挂下來。腳下踏着金紋紅玉飛檐靴,鑲嵌着大顆紅色寶石,張揚至極。
“咦?這封急件似乎積壓了好久了,好像是聖王城那邊傳來的!”
暮夜傾好奇的聲音,頓時讓鳳冰翼面無表情的面龐,變化了顔色。猛地坐了起來,猶如獵豹般速度極快地來到她的面前,伸手将底下的情報取出來。看日期似乎有一個月多了。
聞言變色的還有拿着一對暖玉走過來的白華,他特地将那封情報壓在最底下,就是不想叫鳳帝看到。沒想到卻被暮夜傾找出來了,這下鐵定慘了!
當然,他不是沒有想過把情報毀掉,不過,這樣一來,以後鳳帝發現了,聖王城的情報負責人,肯定要遭受無妄之災了。
在白華歎息聲中,鳳冰翼打開了久候不至的情報。
看着那清晰的隕字,他仿佛被巨大石槌給敲中腦部,暈眩半晌,胸口一陣剜心劇痛襲來。身體更像紮滿尖刺,教他膚肉盡痛。
那一日,殿中雪鳳帝國的肱骨之臣,清楚地見到,素來喜怒不言于色,征戰四方,尊貴如神邸的鳳帝。手中握着薄薄的紙張,不顧形象,哭得撕心裂肺。
口中喃喃着傷痛欲絕的話語,一聲一聲,充滿了後悔。爲何他要走?爲何他要留下她一人?若是他在她身邊,是不是結局有可能改變?
“沒有你的江山,我要來何用?我曾想奉上這片天下,讨你歡。可是你不在,我讨誰歡?”
當夜,鳳冰翼脫下皇袍,舍棄萬裏江山。留下一封傳位诏書,踏遍千山萬水,隻爲尋找伊人芳蹤。
他始終不願相信,她會香消玉殒!
他沒有親自見到她的屍體,他絕不會相信!
人生在世有得有失,他要的不是這錦繡山河,而是那伊人一笑的溫暖。無論是天涯海角,他都會将她尋到。
淡藍色的潮汐,随蒼穹雲卷雲舒,翻騰漲落。
海天一碧,澄若琉璃。
波光潋影,清瀾如黛。
海岸嶙峋的礁石,連綿一片,潮音在礁石中傳唱。魚兒在海水中遊過,顔色斑斓,色彩缤紛。彎彎如月的金色沙灘旁,屹立着一座臨海的宮殿。
岩壁高聳,拔地而起,歇滿螺貝,夜間會發出不滅的輝芒,仿佛天上星河墜落。
海風的味道,帶着幾分鹹澀,淩瑾瀾坐在高高的岩壁之上,屏退了随行的侍衛,靜靜地凝視着海浪一波一波起伏。
腦海中浮現着那張動人的笑靥,驟然間壓在身上,叫他喘不過氣的重擔,也覺得輕松了幾分。
“琴兒!”
溫潤儒雅的嗓音,充滿了思念,随着層層疊疊的碧色海浪,一波一波凝翠聚黛,一直飄向遙不可及的遠方。
時至夏末,涼風乍起。
雲谷中一片甯靜,無論外面風起雲湧。茂密的文竹,如玉似翡,纖長的枝葉,舒展着自然的姿态,韻味天成。點點水珠依戀的親吻着葉尖,徘徊着不願落下。
一簇簇幽靜的君子蘭,婷婷地在風中招展。一旁蜿蜒着碧溪,潺潺流淌,零落的粉嫩花瓣,随着流水飄蕩而去。
陽光很眩目,天空很幹淨,澄澈明亮。絲絲縷縷的光芒,灑落小竹屋之中,竹窗半敞,清風撩起紗曼,映照出一室竹影斑駁如夢。書架之上放滿了醫書典籍,整整齊齊,琳琅滿目。
阮琴塵穿着一襲寬松的雪白長裙,坐在軟塌之上,手中輕撫着桌上的龍牙琴。如蝴蝶般的長睫毛撲扇着,迷人的眼眸讓人不自覺的淪陷其中。娓娓動聽的琴音,如堆錦的雲霞,輕輕柔柔地撫過耳畔。
九宮徵羽,十指流水。如竹影眠,若風纏綿。指尖劃過琴音流淌的旋律,帶着溫暖,融着恬靜。
藍君笙和煥鸢坐在玲珑别緻的竹墩,撐着腦袋聽她撫琴。
窗外明媚的陽光落到阮琴塵美撼凡塵的面容上,她擡起頭雙眼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向窗外,眼底滑過一絲落寞。
聽君笙說銘軒将自己關進了魔殿的千層塔中閉關,一日沒有突破神階,一日不會走出來。
停下撫弦的動作,她輕輕地摸着小腹。心中淡淡的失落,終是被喜悅取代。她和寶寶會一起等他出來,想到寶寶,她的唇角就爬上了笑意。上揚的弧度,連自己都無法控制。
心中像是有一團綿綿的雲,在輕輕地飛揚。
這些日子,她在雲谷之中被當成了重點保護對象,什麽粗重的事情,危險的事情,她都不能碰。就連平日她處理來自各地的事情,也被三申五令的剝奪了。
最後她隻能苦笑着看看書,彈彈琴,打發時間。重要的事情,經過君笙和煥鸢之手,才會交給她決策。
懷孕的事情,她也是第一遭,所以雖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沒有什麽問題,爲了寶寶的着想,她還是乖乖地聽從水眠月的叮囑。寶寶倒也很乖,都沒有叫她多難受。
可能是寶寶還小,所以看不出什麽動靜。加上雲谷醫仙親自每日問診,就連三餐都有着嚴格的規定。
藍君笙時常陪在她身邊,跟她說說話,聊了許多他的經曆,還有救下煥鸢的經過。她也說了關于遮天學府的事情,日子倒也不算無聊。
諸事有着藍君笙和煥鸢這兩個得力助手的幫忙,阮琴塵都不用太過操心。
“塵兒,該吃飯了!”
水眠月臉上帶着慈愛的笑容,語氣親昵地叫道。一雙靈珠泛着珠玉般的光澤,滿眼的慈愛與關心,宛如春日花間暖陽,叫阮琴塵的心一陣熱乎。
美麗的面龐上,并未留下歲月的痕迹。她依舊是從前的模樣,裝束也沒有怎麽改變。
一頭及膝的水藍色發絲,一缯細發束起麻花辮,繞過額心,一朵玉色簪花盤起雲髻。剩下的長發柔柔地披散在纖細的背脊。一襲鵝黃色千水裙,如蓮花散開的裙裾銀絲鑲嵌,曼佻腰際,繡着一朵朵淡雅的蘭花。
碧藍的眼波,隻一眼便讓人無法移開,柔和的凝視着阮琴塵。
“嗯,好的。小笙,煥鸢,我們走吧!”
阮琴塵站起身,招呼着藍君笙和煥鸢兩人,朝着外面走去。
遠遠地就聞到了飯菜的清香,空氣中濕潤的蘭花味道,夾帶着草葉的芬芳,沁人心脾。
“雲谷裏面天寒,穿的這麽薄,怎麽也不記得披件外衣呢?”
一聲儒雅的嗓音,帶着毫不掩飾的慈愛,響徹而起。
阮卿言走到一旁,将披肩拿來,披在阮琴塵的身上。素雅的墨梅長袍,仿佛有墨香飄逸而出。
“嗯,謝謝伯父!”
阮琴塵看着他那關懷的神情,心中湧起一陣溫情感動。唇畔嗫嚅了一下,脫口而出的爹爹兩字,并沒有喊出來。
“傻孩子,叫什麽伯父,你是我們的女兒呀!”
阮卿言語重心長的說道,淡淡的說出了事情的經過。當他說到胎記和玉佩的時候,阮琴塵的面色終于變了。
藍君笙的呼吸也急促了幾分,他分明記得姐姐的玉佩,的确是寫着塵字。而且,那字迹和阮卿言的字,風格一模一樣。
可是,他們明明是從異界穿越而來,難道,真的有人能夠穿越空間嗎?
是不是就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那群神秘人?
他們竟然有可能就在這片大陸,叫他如何不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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