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而來的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呼!雨後的空氣真好啊!”
阮琴塵推窗遠眺,遙望阡陌,陌上花開。
愁慘的陰雲已經散盡,雨後的天空,像是藍色的凝脂,柔軟無比。仿佛輕輕觸碰,就會掉下來。明潔的陽光,驅散了梅雨時節的惆怅。像一朵朵金色的波斯菊,燦爛晶瑩開遍心湖堤岸。
“丫頭,吃早點了!”
晨曦流淌的薄光,盈盈穿透雪白紗簾。甯馨的氣息彌漫在屋中,讓人恍惚間暖到心間。
藍銘軒舀起紫蘇粥,倒入如冰如玉的秘色瓷碗之中。飄起袅袅白霧,紫蘇粥的香氣就瞬間彌漫開來。
“嗯!”
阮琴塵長袂輕揚,展顔一笑,雨過天晴的陽光,都爲之失去幾分溫度。彎彎的眸子裏,薄薄水光瑩燦生輝,盛滿了夜色的星辰。
破雲而出的旭日,灑下金碎晨曦,嵌滿她一身明亮炫麗。她手中捧着秘色瓷碗,認真地吃起早點,偶爾挑起秋水眸子,瞥了眼前優雅慵懶的男子一眼。
軟軟的米飯,淡淡的藥香,溫熱的觸感,都在刺激着她的味蕾。
隻覺得今天的紫蘇粥,特别清香,味道特别好。
“這味道似乎特别好!”
“丫頭,味道好是因爲你時不時拿我來配飯吧?嗯?”
藍銘軒微斂的晶藍眸子,溢滿了柔和的笑意。眼神仿佛蕩漾着水波,很明亮,很溫暖,宛如一顆剔透的琉璃珠,凝聚了灼灼的盛夏暖陽。
“呃,似乎有這個可能,秀色可餐嘛!”
阮琴塵微微一笑,倒是沒有否認,正是有他陪伴在身邊,哪怕是簡簡單單的米粥,她都會覺得滋味動人。
“其實丫頭更加秀色可餐!”
藍銘軒慵懶的說道,低醇的嗓音,好聽到了極點,直欲叫人酥麻到骨子裏。
“不知道今天會考什麽内容,十三門課業一天之内考完,算是一種挑戰了!”
阮琴塵吃完紫蘇粥,放下碗筷,雙手撐着腦袋,淡淡的喃喃道。玉荑白白嫩嫩,襯着發梢烏墨的光澤,越發醒目。她精緻的臉上,神态安甯,無須做作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妩媚嬌麗。
“既來之,則安之。考核的好壞并不能代表什麽,關鍵是看我們怎麽看待!丫頭不必擔心!”
藍銘軒豐潤微抿的唇,帶着幾分餍足,正滿意飛揚。
“嗯,我們也該走了,不然誤了考核的時間就不妙了。”
阮琴塵站起身來,婉約笑靥透着自信的光彩,很難教人挪開視線。
“好,那我們走吧!”
藍銘軒點點頭,專注的目光,從未離開她的身上。嗓音帶着他一如既往的溫柔,卻是在其他人面前,從未有過的溫柔。
兩人朝着傾天峰走去,今日的考核,一部分是在教室裏進行,還有一部分是在訓練場中進行。
道路兩側伸手可及的樹枝,緩緩地搖曳于風中,舒展着碧綠色的葉兒。陽光在淡淡的晨曦裏流淌,粉嫩的花瓣綴着點點晶瑩的露珠,閃爍着水晶般璀璨的光輝。
空氣清新,小徑兩側一叢叢草葉兒的色澤令人迷醉,閃動着靈魂的光輝,那是星星點點的繁光。
“咚——”
曠遠的鍾聲敲響之後,遮天學府的期末考核正式開始。
文淵仙府的學子們根據貼出的考核時間地點公告,來到醫術課的煉丹房中。
安靜的煉丹房内,青蓮雪清雅如風地坐在上方,白皙如冠玉的臉龐,浮起了幸福的滿足,聖潔甯和的氣息像是和煦的暖風,撲面而來。
聽到衆人都分别入座,他睫羽微微一顫,睜開一雙琥珀色的眼眸。
如今他的眼眸,不再是古井無波,多了一種澄澈的靈動,叫人看着就會甯靜下來。
“今天的考試題目是寫出這些擺放在大家桌上的藥物的名稱,以及藥性!時間有限,大家可以開始了!”
他的臉上掬起一抹雍容寬厚的笑容,嗓音也是柔和而平靜。正如他這個人一般,沒有尖銳的棱角,給人非常舒服的感覺。
阮琴塵聽到醫術課業考核的題目,不由微微一愣,将目光投向桌上一排十株藥材。
每個人桌上的藥材都不同,但是卻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這些藥材是平日講課時候,青蓮雪特别示範講解的。
所以大家依舊是記憶猶新,哪怕是最粗心大意的玄煌和記不住藥材名字的白隐尋,都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
煉丹房中格外安靜,隻剩下衆人研磨提筆的聲音。
青蓮雪不言不語的看着他們,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走過他們的身邊,看到素白的宣紙上,一個個藥材名字清晰浮現,他微微點了點頭。
這些學子雖然不能完整的寫出這些藥材的藥性,但名字至少都寫對了。
他的課是少有人翹課的,足以證明他的魅力有多大。就連這群不受管教,無樂不作的小家夥們,也耐着性子,沒落下他的課業。
藥草的味道,格外濃郁,飄蕩在衆人的鼻尖。
窗外隔着碧葉的陽光,悠悠地散落在他們的書桌上,每個學子的神情都充滿了認真。
青蓮雪伫足停留在阮琴塵的身邊,看到她疾筆如飛,唇邊的笑容也濃郁了幾分。
認真的看着她書寫的飄逸字迹,風骨清冽帶着不羁的輕狂,字如其人。
她答得很快,也很全面。哪怕是他加了一味容易混淆的藥材,她也未曾判斷錯誤。
他從心底感覺到驕傲,這就是他最引以爲傲的徒兒。
在精英如雲的遮天學府中,她不比任何人遜色!
他本就沒有想要爲難這些學子,考題不難,平日有來聽課的學子,幾乎都可以答出來。當然也不完全都是容易的,也有幾個難以決斷的藥材,唯有真正用心的懂醫術的人,才可以完全答對。
陸續有人交卷,他也沒有讓他們久等,直接批改起來。
大家都非常緊張的看着他,想要知道自己的成績。
青蓮雪并沒有叫他們久等,很快就将衆人的考核成績公布出來。其中滿分的有三人,阮琴塵,藍銘軒和桃汐湄。
其餘幾人都至少有一兩個答錯了,至于玄煌和白隐尋則是非常危險地恰巧到了及格線。
“小塵好厲害啊!剛剛有幾個藥材,我想了半天都沒想到是什麽,最後瞎蒙對了!”
桃汐湄粉腮通紅,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她對毒物是有夠了解的,但是對于救命的藥物就沒有那麽清楚了。不過比起其他人,她還是有很大的優勢。
“能蒙對也是一種實力!”
阮琴塵雲淡風輕的說道,并沒有覺得這一次的醫術課業考核有什麽困難的。隻要記性好,觀察仔細一點,其他人也可以做到。
藍銘軒的記憶力超強,對于這些醫術,他沒有特意去學過。上課的時候,他和别人聽的一樣多,但是記得卻比他們深刻。
他也沒有覺得滿分有什麽大不了的,同樣淡然處之。
“你們兩個非人的家夥,我是不找打擊了!”
白隐尋看了阮琴塵一眼,又看了藍銘軒一眼,這兩個家夥資質妖孽的可怕,他果然不去找虐!
“沒錯,琴塵醫術高超,滿分我就不驚訝了。沒想到,平日沉默寡言的藍銘軒也這麽強悍!”
“我們這樣的天才都混不下去了!真是不讓人活了!”
“……”
文淵仙府衆人幽幽的看着阮琴塵和藍銘軒,真想把他們的腦袋撬開看看,到底裝了多少東西!
“恭喜你們通過了醫術課業的考核!接下來,要加油了!”
青蓮雪看着他們一個個哀怨的小臉,明媚一笑,舒緩柔和的平靜嗓音,善意地提醒道。
他目光柔和的朝着阮琴塵落去,充滿了鼓勵與祝福。
阮琴塵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心中暖洋洋的感覺,就像是每個月時不時收到聽雪轉交來的爹娘親筆信箋。還有拿到各種充滿關懷的小禮物時,窩心的感覺。
“我勒個去的!差點忘記我們還要趕赴下一個考場呢!”
玄煌粗聲粗氣的說道,眼底滑過了一抹怯怯的光芒。想不到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也有害怕的事情。
“下一個課業是最恐怖的占蔔耶!怎麽辦啊?”
櫻賦羽的臉龐也垮了下來,他們跟那龜殼培養了一學期的感情,還真沒培養出什麽占蔔的天賦來。
這占蔔可不是你想占就能占出來的,需要靠天賦!
沒有預知能力的人,怎麽占都占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到占蔔考核,我也有點頭疼!”
阮琴塵摸了摸額頭,表示對那烏龜殼沒什麽好感情。她也屬于占蔔不出來的一份子,對于占蔔這種玄奧的東西,她還真是有些琢磨不透。
五行八卦還好說,她可以輕易參悟。
但是偏偏這一次要考核的是實際的占蔔能力,這不是要趕鴨子上架麽?
“希望這一次不要再搖龜殼了!本小姐受夠了那傻樣!”
桃汐湄指天罵地的嚷嚷起來,她覺得搖着那傻傻的龜殼,搖來搖去就跟個神婆似的,太丢形象了。
“我們九人貌似就隻有藍銘軒,白隐尋和雪瀾殇三人有預知能力!”
桃汐湄掰着手指,一個個數了起來,神情格外糾結。
“十萬個人中有一個人擁有預知能力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我們這比例算是太高了!”
白隐尋喃喃道,他可是從小傳承的仙力,才能夠洞悉天機。至于雪瀾殇可是神殿的神子,屬于九天神境祭司神族一脈,天生擁有預知能力。
藍銘軒爲何可以預知未來,就不是他猜得到的了!
有些人天賦異禀,這也是有可能的。
“我知道呀!可是,小塵爲什麽不是其中的一個捏?”
桃汐湄忿忿不平的說道,在她認爲世間所有的能力,阮琴塵都該擁有。那麽美好的一個人,就該受到上天的眷顧。
“對耶,原來不隻是我一人有這感覺!我也覺得琴塵應該是有預知能力的!”
白隐尋附和道,每一個擁有預知能力的人,都有很強大的直覺。他感覺琴塵本身擁有預知能力,隻是被封鎖起來了。
畢竟能夠預知,也不是什麽幸事。
看得到,卻無法阻止,眼睜睜的看着他發生,才是莫大的悲哀。
經過白隐尋這麽一說,雪瀾殇和藍銘軒都有了這種感覺。她不是不能預知,而是不知道如何激發出自己的能力,她的預知能力說不定是塵封了。
一旦開啓,将會驚豔世人。
“占蔔課業的考核地點還是在窺天秘洞中,我們快走吧!不然要是讓夫子不爽了,我們要過考核就更難了!”
文淵仙府的學子,疾步走向位于傾天峰後面的窺天秘洞,這裏是占蔔課的上課地點。
他們的占蔔課業夫子不是别人,正是深不可測的決明子。
不過除了藍銘軒,沒有其他人知道他是遮天學府的府主。阮琴塵也僅僅以爲他是普通夫子,并不曉得他的真實身份。
走進八卦陣圖中的窺天秘洞,決明子一襲道骨仙風的身影,站在衆人的面前,卻叫人看不透他的深淺。
明明他這個人就近在咫尺,卻難以看清楚他的長相。仿佛有一團霧氣,氤氲了他的面容。
窺天秘洞非常大,幾乎囊括了整座傾天峰。除了最外面講課的地方,學子們幾乎沒有資格步入其餘的範圍。窺天秘洞中符隸密布,各種陰陽五行法陣,層出不窮,叫人目不暇接。
所以沒有人敢擅闖一步,他們不想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大家進來吧!”
決明子手中雪白的拂塵一掃,牆上就開啓了一扇門,他率先走了進去。其餘學子緊随其後,魚貫而入,腳下曲折的回廊,兜兜轉轉,叫人有種永遠走不到盡頭的感覺。
不過出乎他們的意料,真正踏上回廊之後,眼前的景物就變了。曲折的回廊,化作一條筆直的橋,走過橋之後,就見到決明子站在一個巨大的石鏡。
八卦陰陽魚的石鏡,映照不出一絲東西,粗砺的石頭,黑白分明。邊緣的镌刻着古老的紋路,一筆一劃的紋路,透着玄異至極的感覺。
這種紋路不是一般人可以镌刻上去的,太過高深,太過特别。
宛如蒼茫浩瀚的宇宙,充滿了未知與神秘。一顆顆碩大的靈石,鑲嵌在石鏡的邊緣。經過了歲月的侵襲,不複光亮。
“這個石台,名爲彼岸鏡台!擁有預知力量的人,可以催動彼岸鏡台中的浮蜃煙水。傳說隻有逝去之人的不死魂靈,可以在浮蜃煙水中,可以看到自己前塵往事,或許亦能見到未來的浮影。”
決明子悲天憫人的缥缈話音,悠悠地飄到了每個人的耳邊。死者不會幹擾世間秩序與規律,所以唯有他們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與将來的事情。
佛家以生死爲此岸,涅盤爲彼岸。故而,彼岸鏡台唯有超脫生死之魂,才能夠窺見一絲天機。
“你們的考核,就是催動彼岸鏡台。”
“夫子,要是催不動,怎麽辦?”
桃汐湄弱弱的問道,顯然是底氣不足。她連搖烏龜殼都糾結得想拔頭發了,更何況是這個看上去更加高深的東西?
“呵呵,若是無法催動彼岸鏡台,說明你們沒有預知力量,可以去搖龜殼,占蔔兇吉。”
決明子溫和的解釋道,唇角朝着兩邊揚起一個弧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執起杯盞,啜飲完茶水,不疾不徐的吐出沉沉笑語。
“又是搖龜殼啊!”
衆人悲呼了一聲,他們都搖了大半年的龜殼了。現在聽到搖龜殼的聲音,就有暴走的沖動。
“你們一個一個上來試試吧!”
決明子的話音落下,爲了不搖龜殼的桃汐湄,第一個站上了石階。看着彼岸鏡台,大眼瞪小眼,口中嘟嘟囔囔,不絕于耳。
“我催,我催,我催催催——你丫的,本小姐催了半天,你好歹給點反應行不行?賞臉一點,有木有啊?”
看到她氣急敗壞直跺腳的模樣,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好笑之色。
“你與此鏡無緣,下來吧!”
決明子眉毛挑了挑,真怕她會把這彼岸鏡台給砸了。
“哼哼!無緣就無緣,這破石頭還不如烏龜殼呢!至少烏龜殼,你搖一下,它還吱一聲!”
桃汐湄氣呼呼的跺腳走下來,濃長的羽睫輕輕顫着,粉唇由張轉抿,顯然非常不高興。
高高嘟起小嘴,訴說着百般憤懑,千般怒潮,萬般不甘。
“憑什麽呀!憑什麽本小姐隻能去搖那該死的烏龜殼!丫丫丫丫……”
随着她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絕于耳,玄煌,冷扶雲,櫻賦羽,水逸秋四人相繼上去試了試,彼岸鏡台依舊安靜到了極點。
給人一種完全無用的感覺,難道這彼岸鏡台壞了?還是根本不能用?
見到上去的幾人都沒能催動彼岸鏡台,決明子沒有表現出詫異之色。隻手托頤,輕松自若,悠閑地飲茶,那自在的姿态,哪怕是閑雲野鶴也難以媲美。
文淵仙府衆人的疑慮,很快就在白隐尋上去之後打消。
隻見白隐尋手指扶着彼岸鏡台的邊緣,臉色嚴肅,少了平日的輕佻嬉鬧,倒是也有幾分仙氣。
彼岸鏡台邊緣失去光澤的靈石,在仙氣的滋潤下,閃過一點點螢火般微弱的光芒。
一絲絲澄澈透明的浮蜃煙水,自彼岸鏡台中湧了起來。雖然是很薄的一層,看到的東西也非常有限,但它終究是有反應了。
“水真的流出來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彼岸鏡台,睜大眼睛尋找到底這些水是從哪裏湧出來!
不過,他們環繞着彼岸鏡台走了一圈,也沒見到這不知道以什麽材質打造的彼岸鏡台,哪裏有儲存水流的地方,隻能在心底啧啧稱奇。
“好神奇的鏡子!”
白隐尋驚鴻一瞥,雙手離開彼岸鏡台的邊緣之後,靈石黯淡下來,彼岸鏡台上浮蜃煙水也消失得幹幹淨淨。
那些水如煙如霧,變化莫測,摸上去就像是水流似的,非常符合浮蜃煙水之名。
預知者最難預知的就是自己的事情,沒想到這世間居然有如此神奇的鏡子,可以映出每個人的生命軌迹。
他可以感覺到其中蘊含的力量,若是開啓了天眼,他一定可以見到其中的畫面。
隻可惜,如今他天眼未開,他除了看到如煙塵的水流。此外,什麽也沒有看到。
“小殇殇,你上去試試!這面彼岸鏡台不簡單!”
白隐尋拍了拍雪瀾殇的肩膀,說不定以雪瀾殇的力量,可以窺探到一縷天機。
雪瀾殇冷酷高傲地走上前,身軀高颀且精瘦,身着雪白的長袍,身上有着一種天然的傲然,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
一張冷情寡欲棱角分明的五官,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冰冷的細長黑瞳,深邃内蘊,帶些鋒利,似能将人的靈魂看穿。冷硬薄長的唇,挑勾起自信高傲的唇線。湛藍的發絲,波光潋影,碧藍如黛。
他大步自信地跨上階梯,筆直的站在彼岸鏡台。修長的手指,泛起金燦燦的光芒,充滿了神聖的氣息。
随着他身上的靈力翻湧起來,面前的彼岸鏡台湧動起了浮蜃煙水,數量明顯較白隐尋先前的來得多。
他定神看着煙水翻騰,模模糊糊的畫面,讓他怎麽也看不清。
滿頭大汗,眼前依舊是一片模糊。
想來不是靈力充沛就可以窺探到天機的,他也沒有執着,果斷地松開手,走了下來。
決明子握緊了杯盞,淡淡的掃了雪瀾殇一眼。擁有祭司神族血脈的嫡系子弟,就是不同尋常。他斜睨了藍銘軒和阮琴塵一眼,不知道他們兩人會不會帶來什麽驚喜。
阮琴塵知道自己沒有預知能力,所以不急着上去嘗試。
怡然坐下,衣擺輕撩,長腿跷起,姿态慵懶。素手一挑,将桌上新鮮的水果納入掌心,不客氣的吃起了一旁的水果,模樣甚是惬意。
決明子看她那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模樣,含笑搖了搖頭,卻也沒有說什麽。
阮琴塵手裏捧着水果,目光柔柔地凝視着藍銘軒。順着他的手臂,落在彼岸鏡台上蒸熏的浮蜃煙水上,沒看出有什麽特别的。
不過他催動的浮蜃煙水數量,竟是和雪瀾殇相差無幾,這倒是讓雪瀾殇驚訝了一番。
能夠催動的浮蜃煙水越多,就證明他體内的潛力越大。雪瀾殇身爲祭司神族中人,擁有着得天獨厚的力量。
藍銘軒居然可以和他擁有等同的力量,叫他如何能不驚心呢!
這時,背對着衆人,藍銘軒晶藍色的眸子,色澤開始變幻。輪回眼驟然開啓,飄浮在浮蜃煙水上模糊的畫面,驟然清晰起來。
他看到了漫天的蓮花瓣,凄美地旋舞在他的眼簾中,瓣瓣墜淚,美得驚心動魄。
他不明白爲何自己看到那飄零的花瓣,會是那般撕心裂肺的痛,幾乎要窒息一般。
“嘭——”
随着飄零的花瓣消弭無蹤,畫面也如煙塵散開。他的手離開了彼岸鏡台,似乎眼前見到的一切,都是一場海市蜃樓的幻夢。
隻是,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的心頭盤旋不去,緊緊地揪扯着他的心。
“銘軒!你發什麽呆呢?”
阮琴塵的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甜美的笑意,鑲在眉目間,靈秀燦亮。嬌嗓如銀鈴悅耳,将藍銘軒的心緒拉回現實。
“沒什麽,我隻是有點累!”
藍銘軒輕描淡寫的說道,開啓了輪回眼,他的确有些疲憊。
“那你去休息一會兒,我就走個過場,很快的!呵呵!”
阮琴塵天籁般動聽的嗓音,帶着樂觀與淡然,絲毫沒有在意自己有做不到的事情。她本不是神,總是有缺點和優點,所以,她看得開,不會事實強求。
“呵呵呵!”
衆人聽到她的話,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大家相處了大半年,都有些了解彼此擅長什麽,哪些方便又比較薄弱。每次上占蔔課,阮琴塵搖着烏龜殼,那擰成麻繩的眉頭,可不比他們好多少。
所以,對她的說法,大家都不曾驚訝。
“小塵,我等你一起來搖烏龜殼哦!”
桃汐湄笑嘻嘻的說道,臉上的情緒變化的比翻書還快。
阮琴塵笑了笑,走到彼岸鏡台前。白皙的柔荑,撫過彼岸鏡台的紋理,柔嫩的指腹,清晰地感覺到每一個起伏。似乎能夠感覺到古樸蒼涼的氣息,厚重地壓了下來。
決明子的目光緊緊的凝視着她的背影,說不出的緊張與期待。似乎想通過彼岸鏡台驗證些什麽,淡薄的面容,也在此刻帶上了凡人喜怒哀樂的情緒變化。
阮琴塵撫了撫彼岸鏡台,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暗暗吐了吐香舌,心道了一聲果然沒反應啊!
衆人也料到了這樣的結果,臉上很是平靜。
“唉,不是她!”
決明子看到彼岸鏡台毫無反應,心中湧起的希望,全部都化作濃濃的失望。
歎息中帶着一種哀涼的味道,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沒有任何人聽到。
藍銘軒的臉上浮起一絲寵溺的笑容,看到阮琴塵吐舌頭的可愛模樣,神情溫柔了幾分。也許他猜錯了,丫頭的體内根本就沒有預知潛能!
然而,就在阮琴塵想要撒手的時候,卻驚愕的發現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将她的手牢牢地按在彼岸鏡台之上。她怎麽也無法掙開,就在她抗拒地湧出天源靈力來對抗之際,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原本寂靜的彼岸鏡台之上,猛地噴薄出的浮蜃煙水,震撼了所有人的眼。像暮霭,如山岚,若雲海,重重疊疊,綿綿不絕。
沖天而起的水霧,彙聚成迷人的噴泉,在妖娆起舞。
阮琴塵嬌柔纖細的身子迎浪若飛,衣袂恣揚,旋開雪白蝶翼的驚豔,高高飛起。廣袖之上墨竹紋路,在閃爍的水光間忽明忽滅,宛如羽化飛仙,不染世俗塵埃,不理紅塵紛擾。
黑亮青絲肆意搖曳,猶如墨色雲絮起起浮浮。
所有的浮蜃煙水都在她的周身環繞,将她的身影襯得有幾分不真切。
那華麗壯觀的場面,吓得決明子差點從椅子上跌倒下來。恍惚間有一道天雷直直劈下,将他砸了個滿懷。
他臉上的錯愕,變爲不敢置信,最後化作了喜極而泣的驚喜。素來喜怒不言于色的他,激動得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是她!真的是她!聖王城等待了無數年的主人,終于回來了!”
阮琴塵炯炯晶燦的美眸,一動不動的凝視着浮蜃煙水交織而成的如紗水幕。猶如層層雲霧在面前一層一層撥開,她終于看清了水幕上的畫面。
上面浮起了一把刀刃,不,應該說是一柄可怕的魔刃。
那柄泛着綠幽幽的冷光的魔刃,刀身細彎,柄镌蛟龍,通體色澤漆黑,殺氣凝重。
單單是看着這柄魔刃,阮琴塵就感覺一股涼意自腳下升騰而起。尖銳刺痛生生紮進她的心房,叫她遍體生寒。
隻是透着彼岸鏡台看着這柄可怕的魔刃,她就可以感覺到它的殺機與恐怖。
而且,心中警鍾大震,清晰地告訴她,這柄魔刃的目标,是自己!
“丫頭,快放手,不然你的力量,會被吸幹的!”
藍銘軒焦急的說道,清晰的嗓音,讓她的身體陡然一震,與彼岸鏡台牢牢相連的手,猛地松開。
這一次她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成功離開了彼岸鏡台。
噴泉般的浮蜃煙水,緩緩消散在衆人的眼底,但他們眼底的錯愕,卻還沒有消散一分。反而越來越濃烈,直到聚湧成澎湃的海浪。
“小——小塵!剛剛——是怎麽回事?”
桃汐湄深深呼吸了幾口空氣,結結巴巴的問道。心中已經震驚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方才的一幕,似乎還在眼中浮現。
“這個,我也不知道耶,我就那麽不小心,這鏡子就噴了!”
阮琴塵也不是很明白,隻是讪讪的笑了笑。
“我去!難道是鏡子壞了,我再去試試!”
桃汐湄碧綠的眸子陡然一亮,樂得屁颠屁颠地奔上彼岸鏡台前,擺出一副誰都不要跟她搶的架勢。肥嫩的小手,朝着彼岸鏡台握去。
可是,彼岸鏡台卻如死一般,沒有一絲反應。
她不信邪,繼續死命戳,戳得指頭都紅了,彼岸鏡台都差點被她戳穿,也沒有一點反應。
“你真的與此鏡無緣,戳斷小肥蹄沒關系,别戳壞了我的鏡台!”
決明子在一旁道骨仙風的說着風涼話,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藍銘軒更是露出了一抹好笑之色,沒想到決明子這神仙般的家夥,也腹黑了一把。
不過,他的心情好像很好,看上去就像發現了什麽寶貝一般。
可是難得看到他那麽歡喜的表情!
“沒塵,你生來就是吓人的!”
桃汐湄糾結了半天,狠狠地瞪了彼岸鏡台一眼,想要撲到阮琴塵懷裏撒嬌哭訴。
一隻有力的手臂,第一時間将阮琴塵攬到背後,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般自然,直接叫桃汐湄撲了個空。
“你——你——你!”
桃汐湄瞪着一臉炭黑的藍銘軒,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什麽你!你還不去搖烏龜殼?”
藍銘軒防賊一般防着桃汐湄,将阮琴塵好好地藏在身後,不給她一點觊觎的機會。
“哼!搖就搖誰怕誰啊!”
桃汐湄暗暗朝着白隐尋擠眉弄眼,讓他幫忙作弊。
看到她的暗示,白隐尋連忙來到一旁,準備打手勢。
衆人在一旁苦着臉搖烏龜殼,判斷吉兇,五次中要猜對三次才算過關。
不過有着白隐尋在一旁幫忙,他們算是有驚無險。加上決明子的心情特别好,沒有跟這些小家夥計較,看他們作弊做得那麽開心,隻是一笑而過。
“丫頭,你的臉色看上去很差,你剛剛是不是看到什麽了?”
藍銘軒将阮琴塵帶到一旁坐下,動作輕柔,爲她撩整垂落臉頰的淩亂發絲。目光中浮起了深深的憂色,看着她忽地蒼白下來的小臉,他猜到她定然看到了什麽。
她雖然沒有輪回眸,但她卻是遊曆于生死之外的靈魂,不入地府,不入己軀,符合決明子所言的不死之魂。
“嗯!”
阮琴塵沒有隐瞞,點了點頭,淡淡的應道。
“是什麽?”
藍銘軒以指爲梳,滑入她墨黑的青絲間,卷繞指節,将她面頰上的發絲,勾弄在她白玉般的耳垂之後。
“一柄魔刃!”
阮琴塵将看到的魔刃以靈魂的烙印,傳遞給藍銘軒,當他看清楚那柄魔刃的樣子之時,原本淡若如雲的俊顔,霎那間化作白雪之色。
弑神刃!
弑神血刃,殒神滅魔。
取材自惡靈淵的魔骨,在魔血毒中浸染了百年時間,以幽冥骨火淬煉而成。
藍銘軒低醇的嗓音中,湧起了深深的忌憚。心中的不祥畫面與這柄魔刃糾纏在一起,如一塊重石壓得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師傅的魔爪已經伸到了遮天學府,哪怕是呆在這裏,也無法保住她的安危。
這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是那麽無力,縱然拼着殘存的幾分力量,可以與年輕一輩争雄。但是對上深不可測的師傅擎蒼,他就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在案闆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他好恨自己,若是他可以強大到天下無人能及,那就可以帶着她看遍天涯海角,花開花謝。而不是在遮天學府中,受到庇佑,舉步維艱!
他從來就沒有如此強烈的感覺,想要爲一個撐起一片天。
活着不僅僅爲了複仇,更是爲了愛護她,疼惜她,給她所有他所能給的幸福與快樂。
“銘軒?”
阮琴塵見到藍銘軒再度發呆,長而細的軟睫微斂起來,半掩半現黑曜石眸子中滑過的光芒。他一定有什麽瞞着自己!
“丫頭别怕!我會護你周全的!”
藍銘軒将她的柔荑輕輕扯到面前,讓她與他平視。伸手輕撫她的脊背,滾燙的溫度,猶如他低醇的嗓音,沁入心肺,字字刻骨。
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他都不會叫任何人傷她一根毫毛!
哪怕是對手再強大,他也會抗争到底,絕不退縮!
“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
阮琴塵絕美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隻要有他在,哪怕是天地崩塌,世界末日,她都可以安然處之。
這世上她沒有什麽真的叫她害怕的,若一定要找出一個,那她最害怕的就是他的離開。
嘗過蝕骨纏綿的甜蜜,她無法想象,若是沒有他,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意義!
“嗯!風風雨雨,我們一起擋!”
藍銘軒的手指,緊緊扣着她的手,兩人相互凝視中無限的勇氣,在彼此的心中凝聚而起。
“這一卦絕對是大吉啊!”
玄煌粗嗓子大吼一聲,将兩人的視線吸引過去,就見到人群中白隐尋的手指朝着上方指去,玄煌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勢,嘴巴更大大的咧開笑容。
“來下一卦,今天人品大爆發了!哈哈哈!”
衆人笑鬧間,搖着龜殼,在白隐尋的暗中指點下,堪堪躍過了及格線。
第三門軍事課業的考核,面對冷面夫子雲淺川,衆人一邊暗暗吐血,一邊從阮琴塵那邊傳來紙條,抄得不亦樂乎。
第四門政治課業,沈夫子主考,衆人非常淡定的全部通過。
……
琴棋書畫四藝的課業考核,阮琴塵一曲琴音,驚豔了百裏明紗。順帶着幾個不通音律的文淵仙府學子,也走運的通過了。
到最後,他們都不明白,爲什麽他們彈得那麽鬼哭狼嚎,也能夠通過傳說中最公正的百裏夫子的課業考核。
劍、騎、射三門課業的考核,他們一個個都是輕而易舉的通過。
考完最後一門,他們才驚喜的發現,九人竟是一門不挂的全數過關了。
整整考了一天,衆人齊齊松了一口氣,想起明日的軍事演習,他們的心中都充滿了期待。同時還有一絲淡淡的離愁,籠罩在心底。
“馬上就要放假了,我突然想回家了!”
“是啊!第一次離開家這麽久,真是有些想家!”
“明天過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到時候你們可不要忘了我哦!”
“不會忘記的,怎麽會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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