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碧落雪窟

阮琴塵走到房間之外,就見到外面燈火通明,聚集着玉雪村中的村民。

老村長看到他們安然無恙,老眼熱淚盈眶,激動得幾乎不能言語。玉雪村真的有救了!

“我想要一個解釋,難道給我們下藥,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阮琴塵白衣勝雪,身上散發出一股淩厲的氣勢,叫人感覺從靈魂深處顫栗起來。雪白長袍在灌入屋中的風中,獵獵翻舞,斂盡風華。晶涼冷魄的眸光,溫度低到了冰點。

她本不是嗜血之人,但是,龍有逆鱗,不可逆。人有禁脔,不可犯。

任何傷害她的人,下場死!

任何傷害她親友的人,下場生不如死!

藍銘軒目光輕柔地凝視着她,唇角掬起秋水清泉般的微波。他的丫頭心底是那般溫柔,性格果斷冷靜,帶着幾分殺伐決斷的霸氣。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也不曾失去理智大開殺戒,而是首先了解事實。

這一點,不得不說他是非常欣賞的!

若是隻憑借眼睛看到的,去判斷事實的真相,往往會被表象所蒙蔽。所謂的眼見爲實耳聽爲虛,也不可盡信。

火神月微微挑了挑飛拔的眉峰,目光之中帶着幾許詫異。他們幾個之中年紀最小的就屬她了,難以想象她那看似嬌柔的身軀之中,怎麽會有如此強大的靈魂,那靈魂中蘊含的鋒芒,足以震撼人心!

“小塵,就是他們想要下毒害我們,這還有什麽好解釋的!想害我的小塵,我要你們整個玉雪村,死無葬身之地!”

桃汐湄的娃娃臉上,滑過一抹冰寒的冷酷。竟敢對她的朋友下毒,她不會放過這些人的!隻要她一聲令下,千裏之内所有毒物,就會替她滅了這個村莊!

“汐汐别沖動!”

阮琴塵看到她那憤怒的神色,心中對她的話深信不疑。看她那對毒術的精通就可以知道她想要殺人,絕不是難事!

得知她的真正實力之後,火神月一點也不懷疑她所說的威脅會成真。對于一個聖曜靈士,特别還是一個毒靈聖曜靈士而言,瞬息間就足以讓整個玉雪村灰飛煙滅。

“什麽下藥?冤枉啊!我們怎麽會給你們下藥!”

淳樸的村民們,臉上都慌亂起來,不知所措的看着阮琴塵幾人,險些要哭出來。他們還指望着這幾個沒被妖怪帶走的年輕人救回孩子們,現在可要怎麽辦啊?

“年輕人你能說說是怎麽回事嗎?我們玉雪村中人,絕不會做這種事情!”

老村長蒼老的聲音,充滿了笃定與正直。

“好,死也讓你們死個明白!這個籃子的手柄上,灑滿了迷藥,你們難道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桃汐湄下身彩虹顔色的百褶裙一蕩,地上的籃子便飛了出來。

“可是,這個籃子根本就不是我們的東西啊!年輕人,我們玉雪村貧困,哪裏有這麽好的東西!你們看看這籃子四周皆是以金絲鑲邊,村裏是不可能有這東西的!”

老村長搖了搖頭,語氣堅定的說道。

“是啊,這不是我們的東西!”

“金絲籃子我們怎麽買得起啊!”

“我們爲什麽要害你們?我們的孩子如今生死未蔔,我們還想懇求各位救救他們!”

一片村民齊刷刷的跪了下來,放眼過去,都是老弱病殘,竟然沒有一個年輕人。

原本阮琴塵以爲是天黑的原因,如今看來情況并不簡單。她仔細的檢查了一下這個籃子,華麗而精美,的确與質樸的村莊格格不入。

這樣說來隻有一個可能性,就是在他們吃飯的時候,已經有人趁亂無聲無息的溜了進來。

或者,正如銘軒所言,那不是人,而是妖!

看到村民們淚眼朦胧,跪求在地,滿眼的渴求與無助。桃汐湄的臉色不由緩和了下來,動了恻隐之心。

“我們沒有義務要爲你們涉險救人,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明日我們就要離開這裏,從此再也沒有一絲交集。憑什麽叫我們用自己的性命冒險,去救你們的孩子?”

阮琴塵櫻花紅唇一動,天籁般的嗓音,帶着一絲無情的冷漠。

桃汐湄睜大了眼睛看着她,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那些村民看上去好可憐,小塵爲什麽不幫他們呢?

火神月也微微詫異的掃了阮琴塵那張看不清神态的容顔一眼,在他的印象中小不點是個外冷内熱的人。這一次她怎麽拒絕得如此堅決呢?

難道是因爲要趕路的原因?

藍銘軒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心中卻是沒有一絲驚訝。丫頭倘若孤身一人,必定會爲這些心性淳樸的村民們出手。但是,她的身邊有着她所在乎的夥伴,所以,她不會輕易冒險。

更何況,從那個不知道什麽來頭的妖,可以在他們沒發現的情況下将東西放在他們的眼前,他就明白了這一次遇到的絕不是普通的妖!

若是去救人,很可能就會賠上性命!

丫頭的心思缜密,絕不會因爲所謂的正義與同情,就腦袋發熱的枉送性命!

“外面的風雪也停了,我們繼續趕路!”

阮琴塵看了一眼屋外的景物,清泉般的嗓音,帶着一抹平靜無波。

“小塵,我們不能這樣一走了之!他們需要我們的幫助!”

桃汐湄因爲自己錯怪他們,所以有幾分愧疚。看着他們那無助的模樣,同情心一陣泛濫。

“小不點,我們四個人聯手,不一定打不過那東西的!”

火神月細碎的劉海,遮擋住他大半邊面容。一雙深沉的紫眸,泛起了一抹流光。

薔薇花的冷香,萦繞在他的身側,讓桃汐湄恍然間感覺一陣安心。擡起眸子凝鎖着他那張孤傲的側顔,心底泛起陣陣微瀾。

“你們兩個想的太簡單了!要知道救人可沒有那麽容易!你們怎麽知道,那裏隻有一個妖怪?若是聚集着一群妖,你們覺得到時候是去救人還是去送死?”

藍銘軒低醇的嗓音,清晰的響徹而起,冷靜卻不帶一絲畏懼。他隻是不想丫頭被他們誤會,故而才爲她解釋。若是要丫頭自己解釋,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她對人的好,永遠都是悄無痕迹的溫柔,從來都不讓别人知道。

他的話讓火神月和桃汐湄都不由一愣,齊齊沉默下來。

“你們别走,求求你們!這一年來,隻有你們找到我們的村子,一定是上天安排你們來拯救我們的孩子的!你們要是走了,孩子們就死定了!”

一個中年婦人,跪在冰冷的地上,手指緊緊地扯着阮琴塵的衣角。一張慈愛的面容上,淚水早已模糊了整張臉龐。

“我求你,救我的孩子!他還沒死!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就算要我的命,我都願意!”

“你們都起來吧!”

阮琴塵呼吸微微一窒,腦海中浮起了娘親充滿疼愛的目光。緊緊握住的手指,握緊又松開。沒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心底有多掙紮,在走與不走,救與不救之間徘徊。她不是一個人,她要讓夥伴們安然的來,無恙的走。

“做你想做的,我一直在你身邊!這世上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隻要你開口!”

藍銘軒低醇的嗓音,充滿了霸氣的自信,讓阮琴塵的心瞬間甯靜了下來。

“小塵,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們四個兄弟,難道還怕了那些妖魔鬼怪不成!”

桃汐湄拍了拍阮琴塵的肩膀,笑得滿臉燦爛如花。

“小不點,相信你自己,相信我們有這實力!”

火神月抱着手中的箜篌,俊顔之上浮起了濃濃的戰意。

“好!隻要你們敢,即便是龍潭虎穴,我們都一起去闖!”

阮琴塵自信一笑,身上綻放出萬千風華,奪目得讓人移不開眸子。她本就不是怕事畏險之人,既然她的夥伴們都不怕,那她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

“我才不怕危險呢!就這樣決定了!”

桃汐湄甜甜的笑道,臉上同樣沒有一絲害怕之色。

“我們願意幫你們救人,誰來說一說具體情況。”

阮琴塵伸手扶起依舊跪地不起的衆人,聲音淡淡的說道。既然要救人,就必需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

聽到她答應,村民們這才願意站起身。一個個充滿希望的看着她,對于她的話,深信不疑。

他們感覺眼前這個人的身上,有一種神奇的魅力,天地之間的光芒似乎都凝聚在她的身上。隻要她開口,就一定會做到!

“我們玉雪村本是一個安樂的村子,大家過着安居樂業的生活。時不時有過路的旅人在此休憩,我們玉雪村倒也熱鬧。事情是發生在一年前,天空突然下了一場非常大的雪,天空的雪花血紅血紅的,格外可怕。”

老村長滄桑的聲音,緩緩的訴說起來。布滿皺紋的臉龐上,浮起了一抹驚恐的神色。

“在那一場可怕的大雪過後,我們就發現自己走不出村子,村外也再沒有一個人進來過。幸而我們村裏本就是自給自足,倒也能夠過活。然而,真正恐怖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衆人屏息傾聽着老村長講述,圍坐在火爐邊,時不時就有炭火爆開的聲音響起。依照老村長的說法,玉雪村一定是被布下了什麽結界,除了靈力高強的人,其他人根本就看不到這個村莊。

“村裏隔些日子,就有一個年輕人消失不見。村裏的壯漢去尋找他們,也再沒有回來。一年以來,村子裏就剩下了我們這些老弱病殘。”

老村長眼底充滿了沉痛之色,仿佛爲自己的無能爲力而痛心。

“你們如何知曉,你們的孩子還在世上?”

阮琴塵聽着這離奇的事情,總感覺有什麽事情被刻意遺漏了,遂即開口問道。

“這——這——”

老村長的眼中浮起了一絲遲疑,幹癟的唇嗫嚅了一下,猶豫着是否要告訴他們。玉雪村守了千百年的秘密,他該講出來嗎?

“村長,人要是都沒了,我們玉雪村的血脈就斷了。”

一旁的村民們,看到老村長猶豫的神情,痛心疾首的說道。

“是啊,我真是老了!要是孩子們都回不來了,那我們死守着秘密,又有什麽意義呢?”

老村長釋然的說道,渾濁的眼睛中流露出無奈的哀傷。

“我們玉雪族是上古時代就存在的宗族,世代守護着碧落雪窟之中的不死之樹。因爲不死之樹的存在,飲用着流淌過不死之樹泉水的玉雪族人,漸漸擁有了不死血脈。”

“沒想到玉雪村竟然是玉雪族的所在之地!”

藍銘軒素來淡靜無波的聲音,浮起了一縷淺淺的驚訝。晶藍的深瞳,宛如一汪海洋,深邃得叫人看不清其中究竟蘊藏了多少的神秘。

“這位公子知道我們玉雪族?”

老村長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藍銘軒一眼,他們玉雪族早已隐世千年,怎麽會有人知道?

“玉雪凝心,不死之族!每一個族人幾乎都可以活到千歲,而且,玉雪族還有着一個特異功能,隻要身上的不死血脈不衰,哪怕是受了重傷,也可以很快恢複。族中的魂樹之上雕刻着每一個族人的名字,隻要名字不曾消失,就代表族人還幸存于世。”

藍銘軒一字一句的落下,音若江流幽幽漾漾,卻叫玉雪族人聽得一陣心悸。

“我說的可對?”

“沒錯,這位公子說的一點都不錯,我們玉雪族的确擁有這樣的能力。隻可惜,我們空有這一身的不死神力,卻不能把碧落雪窟之中的孩子們帶回來!”

老村長捶胸頓足的說道,他活了快一千年了,看盡了風霜。原本以爲這樣隐世的生活對玉雪族而言是最好的,豈料正是因爲終年隐居于此,讓族人們習慣了這樣的安逸。

如今玉雪族面臨滅族之危,他們隻能夠求助外人!

“若是諸位少俠能夠把孩子們救出來,那我們願意将不死之心贈予恩人!”

老村長孤注一擲的說道,不死之心爲他們一族帶來的不僅僅是長生,更是無數年的束縛。他們甯可不要這長生的力量,隻願他們的後代過得像普通人一般。

“你們知道孩子們在什麽地方嗎?”

阮琴塵對于所謂的不死之心倒沒有什麽貪念,隻是有些好奇,究竟傳說中能夠讓軀體複活的不死之心,會是什麽樣子?

“村子西側的碧落雪窟!”

老村長笃定的說道,當初村裏的壯漢都是在碧落雪窟前被一陣白煙卷走,最後隻剩下了風燭殘年的他一個人站在風雪中。望着深不見底的碧落雪窟,卻什麽也做不了。

“好,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出發!”

阮琴塵流光輝月的眸子,充滿了鎮靜淡然。仙袂飄兮,清雅脫俗,不入凡塵。

“唰唰唰——”

四道身影宛如流光一般攢射而去,看得村民們一陣目瞪口呆。一雙雙充滿希望的眼睛,直直地凝視着他們消失在白雪茫茫中的背影。

“希望他們可以平安回來!帶着我們的孩子歸來!”

“呼——”

冰霜凜冽,眼前一片雪白。呼出的熱氣,化作飄曳的白霧。寒風像是一根根細細的針紮在臉上,傳來絲絲的灼痛感。

碧落雪窟距離玉雪村不過幾百裏的劇烈,幾個呼吸的功法,他們就已經落到了碧落雪窟之前。看着腳下一望無際見不到底的雪窟,千裏雲海翻騰,萬丈冰川覆蓋。乳白的疏松的針狀冰晶,在灰朦的夜色中發出雪亮的光點,宛如黑暗中的燈光,引領着迷途的旅人。

“這裏就是碧落雪窟嗎?看上去好可怕啊!”

桃汐湄拍了拍胸脯,怯生生的躲到了阮琴塵的背後,探出了個小腦袋。碧青色的眼瞳裏閃爍着又怕又好奇的光彩,朝着碧落雪窟望去。一頭淺綠色的長發,宛如柳色清新滑落而下。

“上窮碧落下黃泉!這碧落雪窟怕是個無底洞啊!”

火神月抱着蒼月箜篌,眼底也滑過一抹深邃蒼茫之色。看着這恢宏浩大的景象,叫人不由感覺天地浩大,人是何等渺小!

“哪怕是朗朗乾坤,素手亦可逆轉!縱然這是無底洞,我們也能将它翻出個底來!走!”

阮琴塵雪衣飄然輕翔,羽湮花蝶盈,流風弄清影,縱身一躍,手中的雪鏡銮就化作一抹銀白華光,在她的腳下盤旋而起。美麗至極的白蛇,剔透晶瑩,一朵朵金色蔓珠莎華,在它的身上璀然綻放。

“天呐!這是……”

桃汐湄有些見鬼般的盯着雪鏡銮,眼底充滿了熾熱的光芒。傳說中的禁忌神獸,雖然是幼年期,但已經是叫人忌憚的存在了!

看它的顔色與身上的花紋,怕是比詭湮的血脈還要純粹高貴!

她剛想要繼續打量雪鏡銮,它早已經載着阮琴塵飛入了萬丈冰窟之中。濃濃的白雲,瞬間将她的視線遮掩。

“濯焰!”

藍銘軒話音一落,地獄血鳳凰濯焰就綻開火焰羽翼,金芒流霞在它的翅膀上飛舞。

“曜天!”

“詭湮!”

兩道聲音齊齊響起,四道色彩各異的流光,劃破了沉寂的雲海。

穿耳而過的風聲,呼嘯着鬼厲嘶鳴。當阮琴塵睜開眼睛看到深埋在雲海底下的碧落雪窟之時,碧波醉月的靈瞳之中,浮起了震驚之色。

“碧落雪窟竟然是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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