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當新聞空洞,電影懸浮。介于二者之間的紀錄片,反而爲我們保留下一種難得的真實。
比如去年9分國産片寥寥無幾,大家卻不吝爲國産記錄片打出了一個個9分。醫療題材的《人間世2》,教育題材的《他鄉的童年》,人文領域有《但是還有書籍》,自然界有《未至之境》……
你不一定都要看完,但一部紀錄片的存在,就是一扇爲你留着的門,通向世界裏某一個未知的角落。
特别是今年的一部叫《正在連接》的紀錄片,讓甯遠印象深刻。它的命運,正好呼應了内容。熱搜有多熱,對熱搜的反思就有多涼。
互聯網越來越快,一件件新事物撲面而來,你不願意、不敢多花一秒鍾,回頭看一眼。《正在連接》終于爲我們按下暫停鍵,你能不能慢一點?
奧華是一名網絡主播,每天都會在縣城的廣場上直播唱歌,目前粉絲有40多萬。靠直播的收入,養了一個家,他是頂梁柱。
但他是一個隻有12歲的小學生,唱着不屬于他年紀的歌詞,卻會用老練的口吻招呼直播間的觀衆。
在義烏打工的景澤,是奧華粉絲中的一員。工資一個月5000,給奧華刷禮物絲毫不手軟,最貴的一次刷200多塊錢的穿雲箭。
他說看着奧華,想起自己家鄉的弟弟,這十二歲的小孩真的懂事。
看似正能量,但在直播這一行裏,有一條紅線——禁止未成年當主播。
有人在直播間裏提出疑問。奧華不以爲然:這個天下,直播的小孩多的是,他要是不能直播你再跟我說。
結果一次封号,讓原本40萬的粉絲一夜清零,生活斷了來源。4個月之後,奧華才能申請新賬号,重新再來,現在隻有3萬的粉絲。
可這個号怎麽來的?
奧華的媽媽,借了一個男人的身份證,如今這個男人回來想要回奧華的賬号。
因爲把柄捏在别人手裏,奧華媽媽隻能供這個男人住,給他買手機。一個以直播爲中心的家庭,就這樣在同一個屋檐下共生着。
别人家的家長,催孩子寫作業。奧華的媽媽,卻每天把他推到鏡頭前,向觀衆們打招呼:謝謝各位家人們。
晚上7點半到9點,笑臉相迎,這是一天的工作。
當記者追問奧華媽媽這一晚上能賺多少錢時,她支支吾吾。掩飾着她明白用這個賺錢并不是那麽光彩。
聽到這個故事,你感覺誰都有錯。但想一想,又好像誰也沒錯。
對于奧華媽媽,這直播是一家的生活費和兩個孩子的學費。對于觀衆他們是在打賞上進懂事的孩子。對于奧華,他覺得直播唱歌是接近夢想的一種方式。
一件原本不合理的事,被成人世界裏種種無奈的現實,就這樣合理化了?
紀錄片裏奧華結束直播後,不再需要唱大人的歌,不用再說大人那些客套話。孩子站在夾娃娃機面前,雙手合十祈求娃娃機讓他抓出一個皮卡丘。
他還是原原本本那個12歲的孩子!
娃娃機或許能給他夾出一個玩具,但誰能給他一個完整的童年?
第二個故事發生在德陽,本來是一個不出名的小城市,卻因爲一件事被頂在風口浪尖之上。
綿竹市人民法院将公開開庭審理檢察院指控常某、孫某等三人侵犯公民信息罪一案。
起因是安醫生與13歲的初中生,在遊泳池發生碰撞。在安醫生的丈夫的視角裏,孩子出言不遜,還對着安醫生吐口水,所以撲到水裏,摁了孩子一把。
孩子的家長則認爲,這是孩子遊泳時嘴裏含着的水流了出來而已。
很簡單的事兒。安醫生的丈夫喬說——這件事也沒有上升到刑事犯罪的這種程度,也沒有對任何人造成什麽傷害,導緻不了這麽惡劣的後果。
隻是私下裏的民事糾紛,産生什麽樣的後果?
安醫生和丈夫被網友人肉,家庭住址、工作單位被公開。網友的謾罵、公衆号上的不實新聞,鋪天蓋地。
事件的影響越來越大,本想息事甯人,卻發現輿論越來越不可控,安醫生心理承受不住壓力,選擇自殺,最後搶救無效死亡。
一樁小糾紛,被網絡放大成一樁人命。
但人死便結束了嗎?
來到更加荒誕的一幕,網友開始轉而謾罵孩子和他的家庭。說他有猥亵前科的,說這個父母不好好教育……
網絡暴力絲毫沒有克制,并沒有吸取教訓,反而開始指責另一個家庭。
如今孩子休學在家,不敢去上學。事發一年紀錄片回訪那群網暴的人。直到現在有人還盼着男孩家庭也以死謝罪。
還有贊同對這個家庭采用網絡暴力的,是因爲要以牙還牙,他們絕對有錯。
但更多的是我不記得了。
攝制組還專門找到當時幾個閱讀量高的公衆号,采訪他們當時信源是來自哪裏。他們要麽是顧左右而言它,要麽直接就打不通電話。
但看看曾經的标題都無一例外的吸引眼球,打男童、摁着小孩、暴打,甚至還将職業屬性暴露在标題内。一次次挑撥着圍觀群衆的情緒。
這件事随着熱度下降之後,人們也就逐漸淡忘了,但這兩個家庭的創傷誰來負責?
安醫生這一家靜得可怕,在她自殺前給周圍的朋友包括警察,都發一條類似告别的短信,唯獨沒有給丈夫和女兒留下一句話。
她選擇安靜地離開。
而那個小男孩的家,也害怕周圍的流言蜚語。人言可畏讓他們也感到語言的嘈雜和壓力。
但外面的紛亂,每天還是在繼續着,反轉、打臉、反轉、打臉……
樂此不疲!
馬上又是雙十一在即,曾經這一單身狗自嘲的節日,怎麽變成電商狂歡,又怎麽在狂歡中變了味。
一度狂飙猛進,讓我們新奇又興奮的網購,變成越來越陌生的模樣,實體商鋪羨慕電商。電商這一行,又在新興的直播帶貨模式下,日漸窘迫。
主播身上不論是在杭州賺六套房的知名主播,還是剛剛起家的小主播。要麽覺得自己是直播界的民工,要麽覺得是個網絡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