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劇中換了場景:兩人在破敗的戲樓裏演完人生最後一部戲劇,程蝶衣終于意識到自己原不是女嬌娥,随即拔劍自刎,留下一抹凄美的殘影。”
“經典啊!”
甯遠從韓成的表情能看出對方的熱情,這種狀态跟自己聽見高手配音一樣,爽的不得了。
“所以離開好編劇的陳大導演,《霸王别姬》之後感覺飄了,頻頻插手劇本創作,幾乎每部電影是不是都挂上編劇頭銜?”
“可問題他又是一個完全不會寫劇本的人,最後隻能拍出《荊轲刺秦王》《無極》這樣的傳世大作,各種沉溺于哲學思辨,連最基本的情節線都鋪不完整。”
“你丫鬧着玩呢?”
甯遠忍不住笑了,難怪網上經常有人質疑陳凱歌是一個沒有編輯思維的導演,原來根在這?
“在我看來新世紀的頭十年,才是國産電視劇最輝煌的十年,各種題材的電視劇百花齊放,萬類霜天競自由。”
韓成感歎道:“軍事題材劇有《亮劍》和《士兵突擊》;年代劇有《闖關東》;鄉土劇有《劉老根》和《鄉村愛情》;都市生活劇有《媳婦的美好生活》和《蝸居》;諜戰劇有《黎明之前》和《潛伏》……”
“全是因爲一個原則:慢工出細活!”
甯遠想起曾經看過一個報道,好像說編劇蘭曉龍在戰友話劇團深入生活多年,才寫出《士兵突擊》和《我的團長我的團》這樣的作品?
“原本好好的狀态被一群傻逼資本橫沖直撞,你看看現在什麽妖魔鬼怪都有!”
韓成突然憤怒起來,語氣充滿不屑道:“三位明星股東馮小剛、張紀中和黃曉明跻身億萬富豪。”
“直接打開潘多拉魔盒,大量熱錢傻錢蜂擁而至,影視行業不再隻是房地産商的玩具,搞IT的、搞旅遊的、搞屠宰的、搞電商的……”
“隻要有錢都能爽一把!”
甯遠忍不住也歎口氣,覆巢之下無完卵,難道配音不是如此?
“最巅峰的時候你知道是什麽嗎?”韓成嘲諷道:“15年,你隻要能把影片湊夠60分鍾,必然賺錢!”
“什麽演員、作家、主持人都蠢蠢欲動,各種轉型當導演、當編劇。”
“看看青春疼痛掌門人郭小四,還有互聯網早期憤青韓寒……”
“還有娛樂圈的老好人何老師、乘風破浪的姐姐伊公主……”
甯遠聽完都醉了,果然應了那句話: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什麽叫爛片?
神奇之處就在于你無法分辨,導演、編劇和演員,到底誰在其中起到關鍵性作用。
韓成把水一飲而盡,怒火仿佛才平息下來,看着甯遠道:“我們編劇能不能寫出好本子全靠本事,可現在是就算寫出一夜爆火的作品又能怎麽樣?”
“蘆葦參與電影《紅櫻桃》的劇本創作,最終創下4000萬元票房,可身爲編劇之一,在之後二十年竟然沒有收到過一分錢?”
“連大神都會遭遇欠薪問題,我們這些新人小白……”
“哎!”
甯遠終于明白爲什麽編劇比配音還慘,配音最少都是現結錢,多少都有點收入,可編劇……
“說白了還是市場太亂,每年看似立項的影視作品很多,但能夠真正備案,進入拍攝的作品百裏挑一。”
“聽說國内專業編劇的從業人員保守估計超14萬,但每年僅有3%的劇本能夠得以拍攝。”
“去年超過六成的編劇沒有原創作品上映,超過八成的編劇沒有網絡電影上映。”
韓成頹然道:“很多編劇隻能靠定金活着,簽約時拿到的可能就是全部,隻占劇本投入的5%~10%。”
“所以我隻能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給别人當……”
“槍手!”
甯遠無言以對,拿不到錢隻是其中一個問題,這兩年編劇撕逼的事還少?
就算項目開展順利,編劇能拿到足額的編劇費,但等影視劇上映,署名權才是導火索。
畢竟署名權直接關系到一個編劇在業内的影響力和薪酬,也可以看出一個導演和制片方對于編劇的尊重程度。
在人情社會中,它更像是一個賜座排名的儀式?
聽完甯遠的問題,韓成笑道:“署名權?”
“兄弟别想太多了!”
“剛入行的小白根本不懂這些套路,即便懂也因爲沒有議價權和話語權,隻能簽下霸王合同。好多新人編劇出師未捷身先死,辛辛苦苦幾年心血,最後連名字都沒有。”
“我就被人騙過兩次稿,現在隻要能給錢,什麽都無所謂!”
甯遠皺起眉,這點聲音的确比文字更有優勢,畢竟每個人的聲音都有辨識度,甚至能作爲法庭證據。
“現在能被拖欠稿費已經不錯了,好歹你還有希望。”
韓成吐槽道:“一部合格的電視劇,劇本創作周期至少需要八個月到一年,有的甚至長達兩三年。”
“真正對自己有要求的前期至少要準備兩年,做大量的人物訪談及行業内采訪調查、素材收集整理等工作,然後才能進入真正的寫作環節。”
“一集戲最後總成稿字數15000-20000字,一部戲要寫三四十集,全程基本上有七八遍的修改。”
“對于一窮二白的新人來說這幾年靠什麽活着才是最大問題。”
甯遠想起曾經看過一個報道,阿裏影業某高層大言不慚闡述過一套屌絲購票心理學。
隻要具備“大IP”“明星陣容”和“電影概念”這三個條件,将近九成的年輕觀衆就會爲你的票房買單。
随随便便找一個在市場上已有群衆基礎的網文作品,委托有經驗的職業編劇對其進行改編,資本就能把這些可能并不具備影視化價值的小說炒作成一個個炙手可熱的香饽饽。
至于編劇?
一台台碼字機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