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山野嶺引發的這場火災,對于宋浩天和宋秋雅來說就像一場措手不及的災難。即使被張隊及時找到了,因爲營救條件的限制卻仍舊危在旦夕。
然而,這是劫數也是命數。就在宋景天等人焦心地想辦法想要下山尋找滅火的工具時,天色突然變黑。狂風突然刮起,下一秒已經下起了小雨。
這并不是羅城的第一場秋雨,卻是入秋以後最猛烈的一場。很快變得烏雲壓頂,雨滴瘋狂地落下,慢慢地變成了滂沱大雨。
大雨成功撲滅了木屋的大火,宋景天整個人愣住了,渾身都被秋雨打濕了,獨自一人站在山坡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直到張隊洪亮的聲音響起,他才回過神來沖上前幫忙。
“兄弟們,火就要熄滅了,我們抓緊時間救人!”
“好!”衆人異口同聲地吼道。
數十名便衣民警随時待命,在張隊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開始營救工作。宋景天也挽起衣袖緊跟其後,一起把燃燒成灰黑色的木屋圍城一圈。
因爲木屋燃燒過後,已經有部分地方坍塌了。他們小心翼翼地搬開脫落的木頭和橫梁,最終發現了宋浩天和宋秋雅的身影。
被救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陷入了昏迷的狀态,可是看得出來宋浩天緊緊把宋秋雅護在懷中。張隊第一時間走了過去分别試探他們的氣息,确定還有生命特征以後才最終松了一口氣,回頭吩咐說:“馬上送他們到醫院。”
***
宋秋雅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宋浩天爲了保護自己,被頭頂的木塊砸中了後背,然後陷入了昏迷。她想要大聲求救,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
她多麽希望這些可怕的情景,隻是一個噩夢;隻要夢醒了,宋浩天就能完好無事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無論怎麽努力,她都無法醒過來。
胸口就像有一塊沉重的大石頭壓住,宋秋雅根本無法動彈,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宋浩天趴在自己的身上,露出痛苦而絕望的神色。
她永遠也忘不了,他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不會走,要走一起走……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把你一個人丢在這裏。”
雖然那時候宋浩天靠在宋秋雅的肩膀上,故意不讓她看到自己淚流滿臉的樣子;可是她仍然能真切地感受到,源于對方心底的傷痛與偏執。
可是下一秒,天色驟然變黑,灼熱的火苗被突然而來的暴雨撲滅。直到此刻,宋秋雅才最終緩過來,大聲吼道:“浩天……浩天……”
“小雅,你還好嗎?”葉靜雯聽到呼喊聲,連忙握住了宋秋雅的手,焦急地問道:“剛才是不是做噩夢了?”
宋秋雅一個激靈差點從病床上彈跳起來,睜開雙眼的瞬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葉靜雯飽含關心的臉孔。
葉靜雯看到女兒終于醒過來了,連忙松了一口氣,感歎說:“終于醒了,差點把我吓死……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醫生說你的額頭受傷了,有沒有覺得頭暈?”
“我先去把醫生叫過來。”站在一旁的宋立珩,微微松了一口氣,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下意識摸了一下額頭,宋秋雅才發現被包裹了一層厚厚的紗布。傷口似乎在隐隐作痛,她輕輕甩了甩頭,追問道:“媽媽,浩天呢?他有受傷嗎?要不要緊?”
說起宋浩天,葉靜雯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她的柳眉緊緊皺起,握住宋秋雅右手的力度更大了。“浩天他……他還在重症病房裏,不過……”
“重症病房”幾個字,猶如萬箭穿心,直接讓宋秋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幾乎沒有多想,扯掉針頭直接跳下病床,跌跌蕩蕩地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小雅……你要去哪裏?”葉靜雯急忙上前阻止:“你的身上還有傷,先讓醫生檢查了再說。”
宋秋雅的雙眼通紅,哽咽着說:“不,我要先去看浩天……木屋的橫梁掉下來的時候,是他護着我……”
宋立珩還沒走出多遠,看到宋秋雅神情激動地走了出來,連忙停住了腳步。“算了,先帶她去重症病房看看。這丫頭醒過來看不到浩天,怎麽能安心接受醫生的檢查。”
葉靜雯使勁搖頭,無奈地應答:“好吧。”
夜已深,陰暗的走廊裏隻亮着幾盞白熾燈。一路往重症病房的方向走過去,宋秋雅的心情變得忐忑而不安,雙腳就像灌了鉛似的。每踏出一步,似乎都要耗盡身體的全部力氣。
宋景天剛從重症病房裏出來,看到宋秋雅在葉靜雯的攙扶下走過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姐,你來看哥的嗎?”
“浩天到底怎樣了?”宋秋雅迫不及待掙脫葉靜雯的攙扶,上前緊緊抓住宋景天的手臂,心情就像墜入了谷底。
“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宋景天看了宋秋雅一眼,頭也不回指着身後的重症病房輕聲提醒說:“哥剛醒來不久,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快進去看看吧。”
這是宋秋雅有生之年第一次走進重症病房,那種讓人不安而焦慮的陰森,幾乎讓她邁不開腳步。病房裏靜得可怕,隻剩下宋浩天微弱的呼吸聲。
走近病床的那一刻,當宋秋雅看清楚床上的男人時,眼淚終于忍不住傾瀉而出。她就像被抽走了心愛玩具的小女孩,受盡委屈站在床邊,哭聲也變得越來越大。
氧氣管之下,是一張蒼白如紙的臉孔。宋浩天的左邊臉頰被灼傷了,至少有三分之一被紗布包裹着。認真細看,隐約可以看到潔白的紗布滲出了血絲。
右肩也打着繃帶,因爲身體讓被單蓋着,宋秋雅不清楚宋浩天還有什麽地方受傷了。
“别哭……”宋浩天氣若遊絲地說:“我沒事。”
簡單的幾個字,徹底讓宋秋雅心底的防線崩潰。她的雙腿一軟,直接撲到在床邊,一邊哭,一邊罵道:“你這樣也算沒事嗎?我喊你走,怎麽不馬上離開……你……”
“我怎麽會丢下你一個人離開。”宋浩天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可是這個輕微的動作似乎扯到臉頰上的灼傷,突然發出了“嘶”的聲音。
宋秋雅這才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伸手想要抓住宋浩天的手,卻發現他的右手也包裹着紗布,頓時淚如泉湧。
“别哭了……手腕扭傷而已,醫生說沒什麽大礙。”宋浩天很想要伸手摸一摸宋秋雅的額頭,然後幫她擦拭眼角的淚水。可是就連這麽簡單的動作,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根本不可能。
手術以後,麻醉藥剛過,宋浩天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很痛。可是如今看到宋秋雅泣不成聲,卻發現心痛的感覺更難受。雖然受傷了,可是他們都撿回一條命,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要是真沒什麽大礙,你就不會躺在這裏了。”宋秋雅使勁擦眼淚,可是根本擦不盡。她的雙眼很快哭得就像核桃似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你傷得這麽重,該怎麽辦……”
宋浩天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了,再次扯動臉部的傷口,痛得直冒冷汗。宋秋雅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聲,連忙關切地問道:“是不是傷口痛?我把醫生叫過來……”
“不要……”宋浩天急了,急忙解釋說:“不要走,我的傷口不痛。”
“可是你的額頭都冒冷汗了,怎麽可能會不痛?”宋秋雅咬住嘴唇,努力把将要溢出的淚水忍了回去,哽咽道:“都什麽時候了,不要裝了好不好?”
宋浩天歎了一口氣,就這麽盯着宋秋雅不說話。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輕聲應答:“說起來……好像有點痛。要不你親我幾口,那樣就不會痛了。”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開玩笑。”宋秋雅終于破涕爲笑。懂得像往常那樣開玩笑了,證明宋浩天還算清醒。
“到底親不親?看在我英雄救美的份上,你不應該給我來一個法式的深吻嗎?”宋浩天露出期待的目光,撅起嘴唇,活像一個撒嬌的小男孩。
宋秋雅無奈地搖了搖頭,趴在病床邊然後把唇貼了過去。熟悉的味道和體溫,終于讓她的心重新歸位。
“你知道嗎?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回到了小時候。”宋浩天松開了嘴唇,自言自語地說:“還記得第一天來到宋家的時候,睡覺前我偷偷溜到你的房間裏,跟你說過什麽嗎?”
“記得,我怎麽會忘記。”宋秋雅的指尖輕撫過宋浩天的眉心,再次印下深吻,淡淡地說:“你說,小小,以後換我來保護你。”
宋浩天露出欣慰的笑容,自言自語地說:“你記錯了,我那時候說的是以後換我來保護你,一輩子。”
“有什麽不同?”宋秋雅無奈地問道。
“很不同。”宋浩天的眸光溫柔如水,輕聲道:“一輩子,你也無法離開我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