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燈光下,宋立珩面無表情地靠在椅子上,薄唇輕輕蠕動:“是嗎?即使今天放過你,也不會得到豆豆的任何消息。你是什麽人,我心知肚明。可是找不到兒子,難道不應該拉你當陪葬嗎?”
此時此刻,葉展英的臉上露出了驚慌之色,他的雙手被趙子龍壓在桌面上,幾乎動彈不了。
“放手!外面有沒有人?”他提高聲音呼喊道,可是房間是密封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即使有人也聽不到他的求救聲。
“太遲了。”趙子龍說着,握緊匕首,把刀刃貼近葉展英的手背,用力壓住他的尾指。
金屬與肌膚的碰撞聲,幾乎把葉展英逼到崩潰的邊緣。他絕望地盯着尾指上的皮膚慢慢滲出鮮血,聲嘶力竭地吼道。
“我說……什麽都說……千萬别沖動!”
像葉展英這種嚣張氣焰的男人,說到底還是怕死的。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趁着趙子龍放松警惕之際抽回了自己的手。
宋立珩依舊不動聲色,冷聲警告說:“要對付你,我有千萬種方法,但絕對不會有一種能讓你好過。”
“那個人販子叫老三,是外市人,你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他很狡猾,經常變更電話,之前聯系的号碼已經成了空号。”
趙子龍再次握緊刀柄,回頭問宋立珩:“宋先生,看來他還是不願意說實話。”
“嗯,那你可以繼續剛才的事。”宋立珩揮了揮手,示意趙子龍繼續。
“不!”葉展英握緊雙手,咬牙補充說:“他們打算把拐賣回來的小孩,用貨車運往北城,然後賣給當地的人家,我知道的就隻有這麽多。”
就在此時,拘留室的門被推開。張隊直闖進來,焦急地對宋立珩說:“宋總,我馬上派人去查老三的行蹤。所有出城的可疑車輛,都必須查一次。”
“嗯。”宋立珩徐徐回頭,盯着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低聲吩咐說:“至于這個人,先關押起來。”
***
豆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與很多同齡的小孩子關在黑漆漆的破房子裏。房間很小,卻擠滿了人,昏暗而充斥着惡臭味。
自從被羅曉冰帶走以後,豆豆被關起來兩天一夜,然後輾轉帶到這裏來。剛開始的時候,房間裏隻有一兩個小孩子,慢慢地到了今天,約摸已經有十幾個。
刺耳的哭聲交織在一起,豆豆的第一反應就是哭着喊媽媽。可是任由他們哭得聲嘶裂肺,都沒有任何作用。
這幾天到了飯餐的時候,就會有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女人,用塑料袋提着饅頭走進來,随意丢在地闆上。
“哭也沒有用,他們打算把我們賣掉,然後賺錢。”坐在豆豆身旁的是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她的臉頰髒兮兮的,紮着羊角辮。大概她是這裏唯一沒有哭過的小孩,一直躲在角落裏睡覺。
豆豆擦幹眼淚,小聲嚷說:“我不要賣掉,我要媽媽!”
小女孩憋了豆豆一眼,上前抓起了兩個塑料袋裏的饅頭,毫不客氣地往嘴裏塞。“不吃東西,你有力氣逃跑嗎?”
雖然聲音很小,可是清晰傳到豆豆的耳裏,就像黑暗中發現了火光。他強忍着淚水,學着小女孩的樣子抓了一個饅頭。
可是饅頭冷冰冰的,似乎還帶着奇怪的味道。豆豆隻吃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吐了出來。
“饅頭是馊的。”
“那你吃我這個,好像還沒變馊。”小女孩把其中一個饅頭遞給了豆豆,沒好氣地說。
豆豆接過饅頭啃了一口,果然味道不一樣。他默默地靠在牆上把饅頭吃完,眼淚忍不住就要湧出。
“别哭了,哭也沒用。”小女孩吃完饅頭,摸了摸肚皮歎氣說:“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豆豆。”
“多少歲了?”
“四歲半。”
小女孩突然“噗嗤”的一聲笑出來了,右手扯着自己的小羊角辮說:“我叫蘇小小,比你大,今年五歲。”
“你不害怕嗎?”豆豆抽了抽鼻子,下意識往蘇小小的身上靠。房間裏的小孩子年紀都比較小,可是幾乎每個人都顧着哭,并沒有人主動跟他說話。
“有什麽好怕的。”蘇小小稚嫩的臉上,流露出與這種年紀不符的成熟。“我的爸爸媽媽很久以前就死了,我在舅舅家裏待了一段時間,他每天喝醉酒就打我,還不讓我吃飯。現在也好,起碼還能吃個饅頭。”
豆豆瞪大雙眼,不容置信地盯着蘇小小問道:“可他們都是壞人……我隻要媽媽和爸爸!”
蘇小小瞪了豆豆一眼,他的眼淚馬上止住了。“我剛才聽那些人說,這兩天就要離開這裏。你盡量裝得乖一點,他們喜歡男孩,因爲能買個好價格。要是哭鬧不聽話,很有可能會被弄斷手腳,賣給乞讨的人。”
豆豆自小被媽媽保護得很好,從沒經曆過這麽殘酷的事情。他吓得雙手一抖,差點把剩餘的半塊饅頭掉在地上。
“你騙我的吧?”
“騙人是小狗。”蘇小小撅起小嘴,像個小大人似的解釋說:“所以我才沒有哭,因爲哭也解決不到問題。”
房間的門被推開了,身穿黑色衣服、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右邊臉頰有一道疤痕,冷冷地瞄了房間一眼。
可是小孩子起伏不斷的哭聲,徹底惹怒了他。他握起拳頭狠狠砸在生鏽的鐵門上,大聲吼道:“再哭,全都拿去喂狗!”
豆豆吓得瞪大雙眼,身體下意識往蘇小小的身上靠。可是距離他不遠處的小女孩,吓得身體發抖,哭得更厲害了。
中年男人大步上前,擰起小女孩,惡狠狠地罵道:“還哭,看我不把你丢到外面喂狗!”
小女孩無辜的雙眼淚汪汪的,可是被這麽擰着吓得六神無主,緊緊咬住嘴唇不敢說話。中年男人轉過身,淩厲的目光掃過豆豆的身上,然後走了過來。
“你們跟我過來。”男人指着豆豆和蘇小小命令道。
蘇小小木讷地點了點頭,扯住豆豆的衣角就要站起來。可是豆豆卻很害怕,離開這間房間以後,他不清楚自己會被賣到那裏去。可是不照着做,他更害怕會被眼前兇神惡煞的男人丢到野外喂狗。
豆豆被蘇小小扯着衣角,跟在中年男人的身後走出了房間。這是郊外一處舊平房,客廳中央的舊桌子圍着幾個陌生男女。
“你看這兩個行不?”中年男人朝着一雙年輕男女,皺眉問道:“一口價,男的三萬,女的兩萬。”
年輕女子彎下身,手指掐在豆豆的下巴上仔細看了又看,點頭應說:“長得還不錯,不過這兩天外面的風聲很緊,我看你們要離開這裏也比較困難。要不這樣,這小妞和小子加起來三萬,我就帶走了。”
“三萬?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中年男人冷哼道。
“要是過幾天,三千都可能出不起了。這幾天不知道爲什麽,上頭的風聲很近,說什麽全力打擊被拐賣的小孩。你看很多車站和關卡都有人守着輪流檢查,要不你們也不會被困在這裏好幾天了。”年輕女子長得很妖媚,與人販子完全沾不上邊兒。
中年男人想了想,倒也有道理。原本計劃昨天淩晨離開的,可是突然收到秘密消息說海市警察廳下了文件,加大力度打擊被拐賣的小孩。害得他們不得不暫緩計劃,在這裏多待幾天。
這麽一來,成本就增加了。裏面一屋子的小孩,吃喝的全都是錢,而且有部分已經聯系了買家,要是延遲交人很可能會被取消交易。
“行,就這麽定吧。”
三人湊在桌子前,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然後豆豆和蘇小小就被這對年輕男女帶走了。他們上了一輛白色的小車,在夜色中沿着鄉間小路離開了。
豆豆吓得一直不敢說話,緊緊扯住蘇小小的手臂輕聲問道:“我們要去哪裏?”
“不知道。”蘇小小畢竟是小孩子,心裏也沒有了想法。可是看着這對衣着光鮮的男女,她猜到并非最後的買家。
一路颠簸,豆豆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可是一覺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駕駛座上并沒有人,越過窗外隐約看到把他們帶走的男女正站在不遠處抽煙。
“快醒醒。”豆豆看蘇小小睡得很死,連忙掐住她的鼻子。
“嗯。”蘇小小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發現前方是山路。
爲了避開重要的關卡,他們打算抄小路離開海市。可是早上的霧氣很大,車子走不下去了,他們正在外面抽煙查看地形。
“我們現在逃吧。”豆豆狠下心,小聲催促說:“我不要離開海市,我要回去找媽媽。”
“你瘋了?這裏是山路,我們怎麽走回去?”
“我不管,我就不要跟着他們走。你要是不逃,我自己去。”豆豆咬緊牙關,偷偷瞄了窗外一眼,發現那對男女仍舊在抽煙。
他試了一下,車門是關閉的。仔細一看,鑰匙還插在鑰匙孔裏,估計車子是開了兒童鎖。
豆豆記得爸爸的車上也裝有兒童鎖,後排的門隻能從外面打開。他探起身體往前,盯着駕駛座車門上的按鈕,心裏在仔細琢磨着那個按鍵才能開鎖。
“他們回來了!”蘇小小吓得臉色泛白,扯住豆豆的衣角說:“被他們發現就不好了,快回來!
“不!”豆豆急了,可是分不清這種車型的哪個按鈕才是開鎖鍵。他狠下心,小手随意戳了下去。
“咔”的一聲,後座車門的車鎖終于打開了。豆豆二話不說,扯住蘇小小的衣袖推門而出。
清晨的山間寂靜無聲,抽完煙打算回車的女子突然發出一聲吼叫:“他們跑了!”
“快跑!”蘇小小也不淡定了,緊緊攥住豆豆的手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