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銘傑露出失望的表情,半蹲在沙發旁,用受傷的眼神打量葉靜雯。他的頭發很長,幾乎遮住了眉毛,柔聲問道:“我現在的樣子很可怕嗎?爲什麽醒來看到身旁的人是我,會這麽驚慌?”
仔細一看,葉靜雯才留意到姚銘傑的臉色真的很差,眼底下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嘴唇發紫。他穿着厚實的黑色絨布外套,額頭也微微滲出了汗水,臉頰上的毛孔清晰可見。
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鍾,才九點十五分,原來葉靜雯睡了沒多久。可是她知道,這并不是夢,姚銘傑是真真實實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而且,他應該在這裏待了很久。
才幾天沒見,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盯着葉靜雯的樣子十分陌生。
想起中午與宋飛揚的談話,葉靜雯對姚銘傑多了幾分防備。可是她猜不透他爲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且表情這麽古怪。
“休息不好,很容易發噩夢。你可以試試在房間裏放一些薰衣草,有助睡眠。”姚銘傑的聲音很淺,也很溫柔。
沉思許久,葉靜雯才盯着姚銘傑解釋說:“剛才做了一個噩夢,醒來突然看到有人蹲在身旁,所以才會被吓到了。你來了,怎麽不提前告訴我?”
聽她這麽說,姚銘傑的臉上才終于露出了微笑,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今天剛好有事過來醫院。剛才看你身上的毛毯快要掉下來了,才想要幫你蓋好。吓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臉色恢複常态,姚銘傑才沒那麽吓人。他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安靜地看着葉靜雯,露出憐愛的表情。
“謝謝。”葉靜雯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兩個字,然後再次陷入沉默中去。
她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面對一個可能差點害死自己丈夫的男人,不可能假裝沒事發生過一樣。
能如此平靜地對話,已經超出了葉靜雯的預期。
姚銘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顫抖着右手從口袋裏摸出香煙想要點燃,卻被葉靜雯阻止了。
“醫院裏不能抽煙。”葉靜雯小聲提醒說。
笑了笑,姚銘傑把香煙塞回煙盒,冷不防問了一句:“小雯,你今晚看起來對我有點防備。”
葉靜雯的心“咯噔”了一下,卻沒有應答。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現冰涼一片,仔細思考了許久才詢問道:“你……突然過來找我有事嗎?”
姚銘傑的态度坦然,露出了關切的目光,解釋說:“我看了報紙,才知道宋總昨天在工地裏出事了,打算過來關心一下你。”
是真的不知情,還是貓哭老鼠?葉靜雯已經分不清姚銘傑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
“謝謝關心,立珩很好,很快就會沒事的。”葉靜雯咬唇苦笑說。
“小雯,你說謊的樣子一點也沒變,習慣咬嘴唇。要知道,你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都能分辨出來。”姚銘傑的語氣很平靜,就像在叙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可是言語間流露出的關心,卻不像在裝。
頓了頓,他又接着說:“雖然報紙上有點誇大其詞,可是我剛才問過醫生,宋立珩的傷勢很重,很有可能醒不過來。我建議你,做好心理準備。”
葉靜雯僞裝的淡定,被姚銘傑徹底摧毀。她翻開毛毯下了地,冷聲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立珩不可能有事,絕對不可能!”
“别天真了,這個世間上,沒有什麽事不可能的。要知道宋立珩不愛你,何必爲他辛苦守在這裏?回清甯市吧,回到我們曾經的家,以後我會照顧好你們母子倆。”姚銘傑彎下身,十指緊扣,陰冷目光卻落在葉靜雯的身上。
他的表情含着譏諷,似乎早已洞悉葉靜雯心裏的一切。被這麽盯着,她感到渾身不自在,有種透心的寒意。
葉靜雯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深不可測,他隻是披着姚銘傑的外衣,内裏卻是魔鬼。太可怕了,尤其是提及宋立珩的時候,他的臉上會露出不屑和譏諷的表情。
可是,剛才姚銘傑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爲什麽他會勸她回清甯市?爲什麽說這個世間上沒有什麽事不可能的?
“這次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葉靜雯的心一抖,恐慌的感覺油然而生,忍不住脫口而出。
姚銘傑勾唇一笑,露出潔白的雙齒。“爲什麽你會這麽認爲?是宋飛揚告訴你的嗎?還是你心裏一直這麽想?”
“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葉靜雯的聲音不知覺地提高,她咬住嘴唇,心底浮起了一絲恐慌。
“如果我說不是,你相信嗎?”姚銘傑的語氣依舊平靜,讓人無法分辨真僞。
是呀,即使姚銘傑否認,葉靜雯也不會繼續相信他說的話。尤其上次親耳從小倩的嘴裏得知,他教唆她下藥的陰謀以後,他們之間已經再也沒有信任可言了。
“小雯,你怎麽這麽固執,相信宋立珩根本不愛你。他把你找回來,隻不過是想要把豆豆從你的身邊奪走。自由待在我的身邊,你和豆豆才能開開心心地生活。”姚銘傑試圖耐心勸說,開始回憶從前。“别忘了,過去四年我們一直相處得很好。”
姚銘傑今天的說話實在太奇怪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葉靜雯心裏湧起了惡心的感覺,一刻也無法在這裏待下去。
“不好意思,我先去個洗手間。”葉靜雯借口想要離開,剛穿好鞋子想要往門口的方向走去,卻被一雙大手握住了手臂。
“小雯,你不能逃避這個事實。其實宋立珩是什麽人,你比我更清楚。”姚銘傑的力度很大,隔着毛衣葉靜雯似乎能聽到骨頭被捏得“咯咯”作響的聲音。
葉靜雯忍不住大聲吼道:“放開我!”
“不放!”姚銘傑稍微用力,就把葉靜雯重重摔在沙發上。他的雙眼冒着兇光,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露出了嗜血的眼神。“聽我說幾句話,有那麽難嗎?”
冷汗從鬓發處滑落,葉靜雯被迫與眼前的男人對視,卻在幽深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絕望。
“放手,不要碰我!”她感覺自己的手臂起滿了雞皮疙瘩,那種被姚銘傑撲到的感覺,很惡心難受。
葉靜雯下意識想要掙紮,可是手腕卻被姚銘傑死死鉗住,根本無法動彈。
“你知道嗎?宋家都是吃人不吐骨的人渣。”姚銘傑冷笑,笑聲在空蕩蕩的休息室裏回蕩,陰森而可怕。“他們爲了維持公司的利益,威脅下屬頂罪,還甩支票當掩口費。”
葉靜雯愣住了,潛意識開始喊叫。“救……”
可是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姚銘傑捂住了嘴巴。他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自言自語說:“頂罪的下屬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可是監獄裏都是什麽人你知道嗎?他受盡欺淩,卻不敢告訴别人真相。如果他把事實說出來,姓宋的那家人就會把他的老婆和兒子殺死!”
葉靜雯不是傻子,她猜到姚銘傑口口聲聲說背叛頂罪的人,一定是他熟悉的親人。
“後來在一次鬥毆中,那個頂罪的下屬因爲吃飯時的一點小事,被其他犯人活生生打死了。可是宋家的人渣封鎖一切消息,污蔑說他是突發性心肌梗塞病逝的。”姚銘傑的雙眼微紅,臉上露出哀傷的神色。“他的身體那麽好,怎麽可能會心肌梗塞走了?哈哈……那些姓宋的人禽獸不如……他們爲了投得工程不惜賄賂相關人員,被舉報以後爲了脫罪嫁禍給一個小小的策劃部經理……”
頂罪的下屬?威逼他的妻子和兒子?難道……難道姚銘傑就是他嘴裏說的,那個頂罪下屬的兒子嗎?
葉靜雯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很可怕,就像人格分裂似的自言自語。她看了今天的報紙,其中有一段報道是關于多年前的賄賂醜聞,難道他是爲了當年的事情才報複宋立珩嗎?
“嗚嗚……”葉靜雯試圖推開身上的男人,卻發現他的身體沉如泰山,膝蓋正抵在自己的兩腿之間。
“噓……千萬别叫,讓其他人知道宋太太三更半夜與一個男人待在休息室裏,會怎麽想?小心明天的新聞頭條,會變成宋立珩昏迷不醒,妻子深夜在醫院陪護室裏偷人。”
姚銘傑說着,慢慢挪開了捂住葉靜雯嘴唇的手。
她滿額汗水,卻不敢亂叫出來。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你到底想怎樣?”葉靜雯咬牙切齒地問道。
姚銘傑微微一笑,露出欣慰的表情。“我知道你的性格太單純了,宋立珩那隻老狐狸說什麽,你就相信。可是我不會讓他得逞的,你應該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