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飛揚緊跟在後面,随口問道:“投資方會答應你的提議嗎?”
“不知道。”宋立珩冷冷地應了一句,無奈地說:“要是地質報告出來了,證明有問題,你覺得投資方瞞着我們的幾率有多少?你别忘了這塊地是多少錢拍下來的?工程開始之前,我已經覺得有問題。”
這次,輪到宋飛揚不說話了。其實這單工程是他接下來的,隻怪當時沒有考慮清楚各方面的因素。如今出了事兒,不知道成本又得增加多少了?
“宋總,拉鋼筋的車子都已經來了,我們不可能讓他們返回去,你也知道走一趟車的費用不少。”施工隊長急急忙忙走了過來,一臉尴尬地解釋說:“放心,我會提醒手下的人注意,安排材料擺放好。”
工地的管理混亂,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宋立珩沒有吱聲,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施工隊長這才重重松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他在宋氏工作多年,很清楚宋立珩的脾性。要是幾年前的宋總,如果有什麽事情沒按規章制度去做,想必已經被劈頭罵了一頓,然後扣減獎金。
“那我先過去處理一下。”施工隊長賠笑說。
宋立珩與宋飛揚沿着泥濘小路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各懷心事。
剛好這時,宋飛揚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他掏出一看,發現是梁梓瑩。自從離婚以後,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尤其她出國以後,就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喂……”宋飛揚随意應了一句,然後陷入了沉默。他們這些年分分合合,弄得筋疲力盡,離婚也算是一種解脫。
“我剛下飛機,今晚有空吃個飯嗎?”梁梓瑩的語氣充滿倦意,不知道是坐了十幾個小時長途飛機的緣故,還是重新踏入這片熟悉的土地,整個人都有點不知所措。
夫妻一場,宋飛揚也做不到那麽絕情,沉思片刻然後應答:“好,晚點再打給你。”
宋立珩與宋飛揚一前一後往前走,然而意外卻發生了,卸鋼筋的吊車失控似的突然轉了個方向。
宋立珩走在後面,意識到似乎有什麽不對勁連忙擡起頭。他細心一看,才發現吊車的掉臂在半空中晃了幾下,突然快速往他們的方向甩過來。
鋼筋懸挂在半空中搖搖欲墜,宋立珩突然大聲喊道:“哥,小心!”
可是宋飛揚在打電話,沒有意識到吊車失控,仍舊低頭往前走。
千鈞一發之際,宋立珩快步跑了過去,在鋼筋墜落前推開了宋飛揚……
“轟隆”的一聲響起,灰塵揚起,宋飛揚被撲到在泥地上。四周如死一般寂靜,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才有人高聲叫喊:“宋總被埋在鋼筋下!”
右腿被砸中,宋飛揚痛得渾身發抖。他臉露恐懼,艱難地往剛才被宋立珩推到的方向爬過去,聲嘶力竭地吼道:“立珩……”
***
豆豆睡着以後,葉靜雯在廚房裏忙碌,準備烤一個芝士蛋糕在晚飯的時候帶到宋宅作爲飯後甜點。她在分切芝士,可是手一抖不小心劃破了食指,頓時血如泉湧。
李姨看到葉靜雯受傷了,吓得臉色大變,把藥箱取過來關切地問道:“太太,你沒事吧?讓我幫你消毒然後包紮。”
“沒事。”葉靜雯仔細一看,發現傷口劃得很深,血怎樣也止不住。“你幫我把紗布拿出來,先按住傷口止血。”
還好家裏的應急藥物充足,李姨用止血噴霧幫葉靜雯處理傷口,才小心地包紮好。
她愣坐在餐桌旁,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她一直很小心,甚少會在用刀的時候傷到手指,今天到底怎麽了?
就在發呆之際,家裏的電話突然想起。
“我去接。”葉靜雯搶先說。通常往家裏打的電話,都是宋母找豆豆的。
可是電話拿起的那刻,傳來的卻是宋飛揚焦急的聲線。“小雯,馬上趕來江立醫院,立珩出事了。”
葉靜雯愣住了,身體軟綿綿地倒在身後的沙發上。她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握住話筒的手也在顫抖。“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你盡快趕過來,情況很危機。”
葉靜雯已經記不起自己是如何離開别墅的,她刻不容緩飙車趕到醫院的。當跑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後背早已冒出冷汗,整個人就像從冰窖裏爬出來似的。
“立珩到底怎麽了?”葉靜雯一眼就認出了坐在手術室門前,彎身抱頭的宋飛揚,馬上如箭一般沖了過去。“爲什麽好好的突然進手術室了?他不是回公司開會嗎?爲什麽會這樣?”
宋飛揚艱難地擡起頭,雙眼通紅,神色哀傷。
“飛揚……你說話呀,怎麽不說話了?立珩爲什麽會出事?”葉靜雯幾乎趴在宋飛揚的身上,使勁地搖晃他的手臂。
Linda看不下去,上前硬生生扯開了葉靜雯,解釋說:“宋經理的身上還有傷。”
仔細一看,葉靜雯才發現宋飛揚的右腳和手腕綁着紗布,臉頰有幾處擦傷,淺灰色的羊毛衫滿是泥土。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Linda……你快告訴我!”葉靜雯急得就要哭了,剛才在電話裏聽說宋立珩出事,她就像靈魂出竅,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懼。
Linda按住葉靜雯的肩膀,憂心地說:“宋先生今天到工地視察,不小心被鋼筋砸中,還在手術中。醫生說被一條鋼筋插進了肺葉,情況很危險。”
“轟”的一聲,葉靜雯的腦袋就像被投放了一枚重磅的炸彈,瞬間變成灰燼。她的雙腿一軟,站不穩就要往後倒,還好Linda及時扶住了。
“冷靜點,宋先生已經第一時間送到醫院搶救。醫生還沒出來,你先别擔心,坐下來等吧。”出事的時候,Linda就在現場。她還是第一次目擊這麽危急的情況,吓得整個人都傻了。
到現在,Linda的雙腿還是抖的。尤其宋立珩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傷得很重,渾身血肉模糊,幾乎認不出來。
“怎麽會這樣?”葉靜雯在Linda的攙扶下,在手術室的門口坐下來。她拼命喘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惜不斷顫抖的雙手早已出賣了她内心的慌亂。
宋飛揚緊咬嘴唇,緩緩擡頭對上了葉靜雯蒼白的臉孔,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内容。
“都是我不好……立珩要不是爲了救我就不會出事。”宋飛揚的聲音盡是愧疚。
“意外誰也不希望發生,宋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Linda輕拍葉靜雯的肩膀,輕聲安撫說。
葉靜雯幾乎把頭埋在雙腿之間,強忍着沒有讓眼淚落下來。她的雙肩也在顫抖,強顔歡笑說:“對,立珩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
婆婆走得太突然,當時葉靜雯甚至連掙紮的時間都沒有,就被迫接受失去至親的哀痛。可是如今卻不同,宋立珩躺在距離她不到一米的手術室裏,生死未蔔。
那種絕望和痛苦交織的心情,是葉靜雯這輩子都未曾遇過的恐懼。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護士急匆匆跑了出來,摘下口罩問道:“病人失血過多需要輸血,可是血庫告急,請問家屬中有A型血的嗎?”
葉靜雯和宋飛揚幾乎是同一時間站起來的,異口同聲地說:“我是!”
護士瞄了宋飛揚一眼,然後吩咐葉靜雯說:“麻煩跟我過來,這位先生身上有傷,不适合輸血。”
“好!”葉靜雯二話不說迎了上去。
躺在病房裏,葉靜雯盯着手腕上的輸血管發呆。自從踏進醫院以後,她一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嫁給宋立珩七年了,葉靜雯還是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感覺,不能失去最親的人。無論以前他們有多少誤會和争吵,到了這一刻,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活着。
那些虛度的光陰無法挽回,可是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去原諒和彌補宋立珩。
葉靜雯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在乎宋立珩,他們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才能團聚,他怎麽可能出事呢?
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落,葉靜雯痛苦地閉上眼睛,感覺到冰涼的血液正通過針筒一點點地湧出。
“可以了,宋太太。”護士拔掉針筒,細心幫她按住了傷口。
“病人的情況怎樣?”葉靜雯撐住床邊坐起來,突然傳來一陣暈眩的感覺。
護士處理好血包,歎氣說:“情況不太好,不過院長已經安排最好的醫生爲宋先生做手術。”
葉靜雯艱難地扶住牆壁站起來,想要往門口的方向走去。護士見狀,連忙上前阻攔:“你剛輸完血,先休息一會兒再出去。”
“沒關系,我沒事。”葉靜雯固執己見,不顧護士的阻攔大步往門外走去。
宋飛揚仍舊坐在長椅上,可是手術室的門口多了兩道熟悉的背影。宋父和宋母接到電話已經趕過來,尤其是宋母早已吓得淚流滿臉,拼命擦拭眼角的眼淚。
那一刻,葉靜雯也失去了安慰别人的能力,她一直站在不遠處盯着手術室門口,腳步無法邁開。
“媽,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顧着打電話,也不會聽不到立珩喊我。”宋飛揚的臉色更難看了,在陰森的走廊裏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傻孩子,别這麽說,意外的事誰也不願意看到。我剛才打電話問了江院長,他說幫立珩主刀的醫生經驗很豐富,一定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