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藥，大部分時間裏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之間，她似乎在夢呓，不斷呼喚豆豆的名字。
宋立珩看在心裏，痛苦而難受。
留在醫院修養的第三天，醫生再次幫葉靜雯檢查了身體，各項數據都趨于正常值，才松口說隔天可以出院。
葉靜雯微微松了一口氣，要是再不出院她可要急死了。豆豆一個人待在家裏，不知道會不會害怕。
恰好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豆豆小小的身影沖了進來，直接撲到在病床旁。“媽媽……你好點了沒有？我想你了……爸爸也不在，我很害怕。”
小小的人兒趴在自己的身旁，葉靜雯的心頭一暖，輕聲安撫說：“媽媽沒事了，明天可以出院，爸爸也會回去陪你。”
宋飛揚站在豆豆的身後，雙手一攤解釋說：“這小家夥一直嚷着讓李姨帶她到醫院，李姨沒有辦法了，直接打電話給我。”
“飛揚，很久沒見。”葉靜雯擡頭對上宋飛揚明亮的眼眸，嘴角揚起了不自在的弧度。
宋飛揚向來對葉靜雯很照顧，雖然四年前她一走了之把愧恨與悲傷留給自己的弟弟，可是他一直覺得要不是她歸來，宋立珩也不會從陰影中走出來。
“豆豆很乖，這些年你把他教育得很好。”宋飛揚誠懇地說。
“比起童年的小孩子，他也算聽話了。”葉靜雯輕撫豆豆的額發，好不容易恢複一絲血色的臉上，也擠出了寬慰的笑容。
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宋立珩朝葉靜雯使了個眼色，然後走出病房接聽。
宋飛揚把豆豆抱坐在病床上，自己則在一旁坐下來。“這次進醫院，我想你日後也會注意保重身體了。還好立珩在身旁，否則你的情況很危險。”
輕輕點頭，葉靜雯下意識往病房的門口看過去。宋立珩這幾天的電話響個不停，要不是遇到緊急事情他絕對不會接聽。
“其實立珩一直沒法忘記你，既然回來了，好好過日子吧，給豆豆一個完整的家。”宋飛揚的性格一點兒也沒有改變。四年前也喜歡充當和事老的角色，現在也是。
經曆過這幾天發生的事，葉靜雯真真切切看到宋立珩對自己的管系。她也意識到自己的任性和自私，心境也有點不一樣了。
“我知道，會好好考慮一下你的建議。”葉靜雯沒有拒絕，淺笑着應了一句。
宋飛揚看着豆豆，突然有些感觸。“還記得四年前我們最後見面的那次嗎？”
“記得，你當時還趕過來給我一張支票。可惜太遲了，婆婆熬不到手術。不過生死有命，這些年以來我已經想開了，不再鑽牛角尖。”葉靜雯坦誠地說。
“其實那張支票，是立珩讓我轉交給你的。那天晚上我們不是一起上公司找他嗎？你剛離開，那小子就後悔了，讓我把支票送給你，還叮囑說不能讓你知道是他的意思。”宋飛揚淡然一笑，露出尴尬的表情。“他的脾氣從小到大都不太好，明明有些事情可以說清楚，非要弄得那麽複雜。沒辦法，臉皮薄拉不下面子說原諒你，結果錯過了這麽多。”
談及當年的事，葉靜雯已經記不起太多的細節。這些年她習慣把不愉快的經曆淡忘，保持一種淡泊的心境。可是得知那張支票是宋立珩的意思，她的心裏突然冒起了不知名的感覺。
“誰臉皮薄了？”宋立珩挂了電話走進病房，拳頭砸在宋飛揚的背上，叮囑說：“醫生說會幫靜雯開一些藥，你幫我看看是否合适？”
“我又不是心髒科醫生。”宋飛揚倒覺得，他才是弟弟，平日無事就會受宋立珩的差遣。“算了，豆豆我帶你去餐廳吃飯，等會兒打包給媽媽吃，我們就别礙着他們秀恩愛了。”
“什麽是秀恩愛呀？”豆豆偏着腦袋好奇地問道。
“就是……”宋飛揚抱起豆豆，往門口走去，聲音壓得很小。“就是你不礙着爸爸媽媽，他們會給你生個小弟弟或者妹妹，喜歡嗎？”
豆豆眉開眼笑，應答說：“我喜歡弟弟，可以一起玩汽車玩具。”
“好，那你以後聽伯伯的話，少打攪他們。回頭告訴爸爸，晚上要自己一個人睡。”宋飛揚壞笑說。
“好！”
病房裏，葉靜雯靠在枕頭上，心情有點複雜。宋立珩瞄了她一眼，然後在床邊坐下來，輕聲道：“别聽飛揚亂說，我什麽時候臉皮薄了？”
“那張支票是不是你讓飛揚給我的？”葉靜雯的心底泛起了一絲苦澀，她還以爲自己那次跪得冤枉，宋立珩鐵石心腸。
“都過去了，那件事确實是我有錯在先。”宋立珩垂眸苦笑，自言自語地說：“現在每次想起那晚的情景，我都覺得很羞愧。”
葉靜雯忍不住笑了，好奇地問道：“你也會羞愧嗎？”
“嗯，但隻對你。”宋立珩溫柔的目光落在葉靜雯的身上，仿佛要把她融化，然後塞入血肉。這幾天他形影不離地照顧她，幾乎要把她寵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了。
葉靜雯知道宋立珩心存愧疚，可是他的溫柔一直都是她的緻命傷。
“我問過主診醫生，他說先吃一段時間的藥再回來複診，以後一定要注意休息，千萬别累着了。”宋立珩看葉靜雯不說話，故意轉開話題。
經曆過這一次，葉靜雯真心不敢再造次了。雖然醫生說那天早上吃的緊急避孕藥不是主要原因，可是她要不是那麽自私任性，就不會讓身邊的人擔心害怕。
尤其是宋立珩。
“我知道了。”葉靜雯順從地點了點頭，剛想伸手去取櫃子上的水杯，已經被宋立珩搶過去了。
“我來。”宋立珩加了點溫水，插上吸管遞到葉靜雯的嘴邊，說話的語氣就像在哄豆豆。“今天感覺怎樣？胸口還疼嗎？天氣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連續兩日待在病房裏休息，葉靜雯的四肢都要麻木了。她輕輕點頭，換來宋立珩滿意的笑容。
剛想下床，他便彎身抱住了她，輕松地攬在懷中。“我抱你下去，曬一會兒太陽，飛揚和豆豆他們也該回來了。”
鋪滿落葉的草地上，坐滿了不少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宋立珩把葉靜雯抱到長椅上坐下來，看着晴朗的天空試探性地問道：“豆豆上幼兒園的事，考慮成怎樣？”
這幾天，宋立珩一直小心翼翼沒有提及這個話題。可是葉靜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總擔心會有什麽變故，也許突然間就會消失不見。
“嗯。”葉靜雯盯着不遠處的白蘭樹，輕聲應了一句。
“嗯？意思是同意了？”宋立珩的語氣有些興奮，右手下意識握住了葉靜雯的纖腰，接着問道：“你……也會留下來吧？”
葉靜雯這幾天靜下來心來想得很清楚，既然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她無法把豆豆從宋立珩的身邊帶走，也許可以換種角度試着學習接受。
“我會試着與你重新相處，但我希望你能先答應我一件事情。”葉靜雯看着宋立珩，認真地說：“不要讓我和豆豆，成爲争權奪利的犧牲品。”
葉靜雯到現在也無法忘記，當年懷豆豆的時候，被宋母偷偷安排接受嬰兒的性别鑒定，以及出生便可以獲得爺爺贈與股份的交換條件。
“我知道，以後會努力保護你們母子倆，不受任何的滋擾。”宋立珩鄭重地承諾說。
陽光下，葉靜雯單薄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光。她的氣息比之前好了很多，對宋立珩的态度也緩和了不少。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那本書的男主，是以我爲原型寫的嗎？”宋立珩往葉靜雯的方向挪了一點，試探性地問道。“狂躁症霸道總裁？好像……挺讓人讨厭的。”
葉靜雯丢給宋立珩一個白眼，教訓說：“都說了隻是虛構，你比男主的脾氣壞多了。”
“溫泉度假村的那一段，是不是男主和女主之間最難忘的回憶？”宋立珩又問。
“閉嘴，怎麽有那麽多的廢話？”葉靜雯毫不客氣地教訓說。
“還有……”宋立珩低下頭，輕輕環住了葉靜雯的腰，柔聲問道：“我可以吻你嗎？”
葉靜雯：“……”
剛伸手擋在宋立珩的臉上，他的頭一偏，輕吻落在葉靜雯的發梢上。一個吻，持續了很久很久……
葉靜雯沒有推開，男人濃烈的氣息纏繞在耳邊。她愣住了，那麽一刻有種久違的心動。
豆豆站在樹下，扯了扯宋飛揚的衣角問道：“伯伯，怎麽不過去了？”
宋飛揚擰着飯盒，冷笑說：“你的爸爸和媽媽看來已經吃飽了，用不着我們送飯。”
“爸爸在親媽媽嗎？羞羞……”豆豆嘴上這麽說，卻好奇地站在身後盯着看。
***
出院以後，葉靜雯暫時留在别墅裏休養。
得知可以繼續留在爸爸身邊，最興奮的人莫過于豆豆。雖然他也很舍不得遠在清甯縣的羅阿姨和幼兒園裏的老師和同學，可是一家人能簡單快樂地在一起，是任何事情都無法取代的。
葉靜雯不清楚自己的決定，是否會在将來的某天才會感到後悔。可是她爲了豆豆，也爲了自己，應該試着踏出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