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爲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雲蒙軍陣的後方,納蘭暗皇看着一邊高喊着‘爲了吾主’一邊像瘋子一樣追殺己方戰士的西域大軍,整個人都愣住了,對方不是都抛棄了,爲何他們的信仰還沒有崩潰,還保留着如此旺盛的戰意?
“難道剛才那個男人沒有說明白嗎,他已經抛棄了他們,爲何他們還要爲他而戰!”
雖然納蘭這幾句話說得語無倫次的,但在場的每一位還是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隻是卻沒有人能夠解答,因爲他們也同樣無法理解這件事,在他們看來當莫聞說出舍棄西域大軍的那一刻,這些人就算是不倒戈一擊,也不應該再有這樣的鬥志了。
然而站在旁邊的敖鸾卻是輕笑了一聲,眼中露出了一絲不以爲意。
“這有什麽難以理解的,别看下邊的那些人喊着‘爲了吾主’,實際上他們卻是在爲了自己而戰!那位之前可是說了活着的,帶着走向勝利,死了的,變成肥料,叛變的,直接殺了,你說如果換做你們是西域的戰士,前進一步就是榮華富貴,而且對手還是自己能戰勝的人物,後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就是死,你們會怎麽做?那句‘爲了吾主’隻不過是說說而已,爲自己找個借口,順帶向那位表表忠心,怎麽可能是真的?”
衆人一陣沉默不語,聽了這話再看西域的大軍,看着對方眼中的惶恐與西斯底裏,現情況好像真如敖鸾所說,對于莫聞的恐懼已經讓這些戰士下意識地忘記了心中的不滿,隻能把一切負面的影響都宣洩在雲蒙大軍的身上,畢竟他們砍得到,也砍得死。
相比之下,雲蒙這邊的大軍卻松懈多了,原本因爲暗皇道人重生而鼓舞起來的士氣,随着對方的逃走而一瀉千裏,眼中到現在還一片茫然,又如何抵禦如狼似虎的西域大軍?
似是感歎,似是嘲弄,敖鸾低聲說道:“其實剛剛若是暗皇道人直說自己庇護不了他們或許還好一點,結果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反而難辦,抱着不切實際的希望,這些人現在連哀兵都算不上,根本就沒有奮死一搏的勇氣,可惜我雲蒙大軍數十年的赫赫威名,今日就要毀于一旦!”
聽着這話,納蘭暗皇眼睛頓時一片血紅,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盯着敖鸾。
“天龍道主,你以爲你現在赢了嗎?我告訴你沒有!沒有!”
“道尊已經把莫聞引走了,現在這裏隻有一具無人操作的神器之王,隻要我們這些人動手,一部分牽制,一部分襲殺大軍,就還有一線勝機!”
瘋狂地叫嚣着,此時的納蘭暗皇已經近乎瘋癫。
然而這一刻雲蒙的陣營卻是出奇的安靜,除了宇文穆點了點頭靠過來以外,竟是沒有一個人回應,就連天蛇王·星眸都眼神矍铄,沒有動彈。
“——你、你們!”
看着這一幕,納蘭暗皇氣得直哆嗦,指着衆人說不出話來。雖然被一連串的打擊刺激得夠嗆,但他也是五次雷劫的高手,哪還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在暗皇道人出手都無法制住莫聞後,眼前這些家夥已經統統叛變了,舍棄了他們玄天館,不,準确地說是舍棄了他這位館主。
敖鸾抱着懷中的小狗上前了一步,攔在了玄天館主與衆人之間。
“放棄吧,納蘭暗皇,你已經輸了。就算你現在立刻殺了這下方的幾十萬西域大軍又如何?那位收拾了暗皇道人,再收拾了你等也是一樣的結果,其實在暗皇道尊不敵對方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注定了。你是玄天館主,雲蒙至尊,所以你不想降,怕那位容不下你,但在場的諸位家大業大,可沒辦法陪你瘋,沒看你的道侶天蛇王都舍棄了你嗎?”
輕輕歎了一口氣,見敖鸾提到了自己,天蛇王上前了一步。
“納蘭,算了吧,我等已然輸了,就沒必要再垂死掙紮了。那位既然能當着百萬大軍的面說出那種話來,想必也不屑于撒謊,敖鸾道友之前承諾過隻要肯降,那就一切照舊,除了以後要聽從命令外,不會限制我等,你又何必玉石俱焚、自尋死路呢?”
納蘭暗皇冷笑,“天蛇王,你我結成道侶多年,我自問對你不薄,傳你道法,助你修行,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怪不得世人都說蛇類冰冷無情,你天蛇王即使屍解了,也還是那個德行!”
天蛇王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靜靜地看了納蘭暗皇一眼,忽然一聲冷笑,“納蘭暗皇原來你一直都是這麽看我的啊,好,好!真是好的很!我原本心中還有一絲愧疚,現在卻放下了!我記得當初加入你玄天館的時候就說過,我與你結成道侶隻爲求得道法,修得長生,既然已經說的明明白白,此時你自尋死路我爲何還要陪你胡鬧?再說這麽多年來我爲你玄天館也做了不少事,也不欠你什麽!”
納蘭暗皇嘴唇蠕動,還想要說些什麽,但他身後的宇文穆卻拉了他一把。
“大哥,此地不宜久留,還是離開爲妙!”
彼此間乃是兄弟,又從小一起修煉道術、仙法,納蘭暗皇和宇文穆的關系極爲親密,後者當年被夢神機重傷,還是納蘭出手以玄天重生法助他恢複的,因此到現在這位兄弟也隻能跟在納蘭暗皇身邊,因爲兩人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納蘭暗皇也明白此時不是再糾纏下去的時候,現在走,在場的衆人心懷愧疚,大半不會阻攔,但要是等莫聞追殺暗皇道人回來就不好說了,很有可能群起圍攻他兄弟倆,到時候兩人即使一個五劫、一個六劫,都是天下間有數的高手,恐怕也跑不了。
一拂手袖,納蘭暗皇帶着宇文穆,兩人就想就此離去。
就在這關頭,突然之間,情況突變!
不遠處的天空,一道巨大的裂痕,陡然之間出現,随後這道巨大的裂痕之中,竟然形成了一個高聳百丈,寬闊異常的門戶!
一連串跳動的音符從中傳出,然後化作一道圓柱形的白光,筆直地就朝着納蘭暗皇與宇文穆兩人轟去,于此同時一隻身高數十丈,渾身缭繞着黑氣的巨猿也從中跳躍而出,手舞巨棒,呼嘯着猛然打來。
“遠古羅生門!精元教皇!”
納蘭暗皇瞳孔一縮,當即就是一聲冷哼,“你以爲我會沒有防備你嗎?玄天暗咒**衣,給我擋住!”
作爲敵對的雙方,納蘭暗皇對于西域一方的高手怎麽可能沒有防備,尤其是六次雷劫的精元教皇,更是防備中的重點。幾乎不需要任何時間,一股濃濃的黑氣直接浮現在了他的周身化爲了一件漆黑色仙衣。仙衣高冠奇服,是中古諸子式樣的法衣,上面許許多多的暗咒閃動,就像是黑幕一樣将納蘭團團護住。
白光與黑幕交織,就好像水與墨汁緩緩攪拌一樣,前者不斷地消散,後者也漸漸變得稀薄,最後伴随着一聲輕響,同時消失不見。
納蘭暗皇看着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因爲玄天暗咒**衣乃是他的絕招,壓箱底的功夫,結果卻被精元教皇随意的一擊轟破,對方的實力顯然又有了進步,現在無限接近于造物主了。
實際上跟随莫聞去九淵神域獲得了不少好處,在全心全意投靠後又得意參悟過去經、宇宙二篇、造化天書等經典,精元教皇此刻已經有了造物主的積累,所差的也不過是未渡過雷劫而已。
僅僅交手了一擊,納蘭暗皇就知道情況不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宇文穆,現後者此時也在和那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三眼妖猿交手,成名道法‘三界通天劍’幾乎被一棒擊碎,要不是身上的金蟬聖衣擋了一下,估計就要被一擊打爆了。
拼了!
微微咬了咬牙,納蘭暗皇就打算拼命,隻見他的拳頭上出現了一縷明亮的晶光,爍爍生華害純粹無比害沒有一絲雜質。同時這光一出,就呈現了玄奧的軌迹,四周的空氣就好像受了魔咒催動,瘋狂的向中心彙聚。
極暗之光!八神暗皇拳!
醞釀着周身的氣勁,納蘭朝着三眼的妖猿就準備動手。
但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卻是微微地傳來一聲歎息。
“納蘭道友似乎忘記了小女子了呢!”
仿佛閃電一般,一柄紋着薔薇圖案的細劍筆直地就穿透了納蘭暗皇的後心,然後勁氣一吐,就将後者的全身震成血霧。
“不可能!敖鸾你這賤人到底使了什麽手段,怎麽我一點察覺也沒有?!”
靈魂都遭到重創,納蘭暗皇四五萬強大的念頭齊齊飛了出來,拼命地朝着外邊飛去,同時聲音中滿是驚恐,還透露着一絲不解。
作爲五次雷劫高手,他可是有着心血來潮的能力,但直到剛剛被敖鸾一劍穿心,他都沒有任何察覺,這簡直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輕輕一笑,敖鸾身穿薔薇血鱗铠輕松地就追了上去,手中細劍一甩,無數道劍光就将納蘭原本就碎裂不堪的念頭籠罩了起來。
“這很簡單啊,因爲我們這邊有修煉了未來無生經的高手,否則又怎麽有把握弄死你們兄弟倆?”
兄弟倆?
被劍光上的人仙血氣不斷沖擊,納蘭念頭就好像春雪般迅地消融,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強撐着念頭朝着自己的兄弟看去,卻看見了讓自己無比絕望與後悔的一幕。
原本被敖鸾抱在懷中的小狗一般的寵物竟是在一陣火光中迎風而漲,頃刻間就化作了一隻狀似麒麟,但無蹄有爪,頭似狼,脊柱長着倒刺的怪物,而後趁着三眼巨猿與宇文穆糾纏的時候,一躍而起,一口就咬斷了後者半個身體。
然後兩個堪比巅峰人仙的怪物合在一處,才六次雷劫的宇文穆幾乎連自爆的機會都沒有,就硬生生地被打碎了所有的念頭,念頭裏的法寶都灑落了一地。
我、我好悔啊!
最後出了一絲不甘的咆哮,天下六大聖地之一的玄天館館主就跟随着他兄弟的步伐就此隕落。
看着這一幕,雲蒙的衆人面面相觑,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然而看了看頭戴冠冕,淩空而來的精元教皇,手持薔薇血劍的敖鸾,一猿一犬兩隻堪比巅峰人仙的怪物,又默默地低下了頭。
這裏每一個人都清楚,這雲蒙的天就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