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燕京城城門前就已經排起了長隊,無數人在城門前等着進城,但奇怪的是,城内的人幾乎沒有想要任何出城的意思。
由于想要第一時間進城的各色人等實在太多,城防軍不得不加派了三倍的人手在城門挨個排查,隻是看着那些個攜帶兵刃的武人們,在城防軍幹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兵油子都不由得有些發憷。
當然,相比于身具兵刃的武者,在城門外等候的,大多還是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這些個讀書人有坐着八擡大轎、華貴馬車等候的知府縣令、還有一文不名,連身上的麻布衣服都帶着補丁的窮酸書生,可這些個讀書人不管是窮酸富貴,臉上都帶着虔誠的神色,好像是一群剛剛入了蒙學的書童,等待着老師的檢閱一般。
“啧啧……咱們燕京城多久沒有如此壯觀的景色了?”一名在城牆上戍衛牆頭的年輕兵卒,将制式的紅纓槍擱在了一旁,趴在了牆頭上,看着城牆下黑壓壓的人頭,啧啧稱奇道。
“嘿!你也不看看今兒個是什麽日子。”一旁臉上溝壑縱橫的老卒咂摸了下有些幹巴的嘴唇,道:“謝老百歲壽宴呐!這可是一百年一遇的大事!”
“乖乖,這些個讀書人以往可都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爺,這時候居然都大氣不敢出一口……”
“你也不想想,謝老如今可算得上是全天下讀書人的祖師爺啦!”
“說得也是……”年輕兵卒嘟囔了一句:“咱們聖上登基的時候可沒見着這麽大的場面!”
“噓,噤聲!”那老卒吓了一跳,趕忙捂住了年輕兵卒的嘴巴:“得虧這兒就咱們倆人,什麽話能說,什麽話說不得,還用得着我教你不成?你還真是不怕犯忌諱!”
“哎……怕什麽啊,全天下誰不知道謝老根本就對那個位子沒什麽興趣……”說到這裏,年輕兵卒壓低了聲音:“要是謝老真想坐天下,還用等到現在?太祖駕崩那會兒就變天啦!”
“就你是個明白人!”老卒踹了下年輕兵卒的屁股,罵罵咧咧道:“奶奶的,朝堂之上的事兒啊,咱們這些個看門的苦哈哈就别操心了,還是先處理好眼前的局面吧!”
“唉……也是。”年輕兵卒看了會兒城樓下面一個個目蘊精光、藏而不露的武林高手,也不禁犯了愁:“這麽多高來高去的武林高人,也不知會不會惹出什麽亂子來……”
……
燕京城内,謝府
雖說壽宴要等到正午才正式開始,可本着早來一些總沒壞處的想法,謝府大門早已經被擠得水洩不通。
可這些擠在門口的來客,不管是名動天下的絕世高手,還是著作等身的博學大儒,也隻是老老實實地等着,絕不敢造次。
“格老子的,這謝臨淵的架子也忒大了,就讓咱們幹等在門外?”謝府門外最外圍的一個頭戴青色方巾的年輕武者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哪知就是這麽普普通通的一句牢騷,便收獲了不知多少道眼含殺氣的目光。
“劣徒!不會說話就給我閉上嘴!”他旁邊的負劍老者氣得恨不得立馬拔劍清理門戶:“謝老何等人物,你也敢在背後嚼舌頭根子……睜開你的眼看一看,崆峒掌門、漠北邪人、醉書生……前面有多少成名高手都在等着呢!”
年輕武者有些幽怨地看了看正在氣頭上的師父,嘟囔道:“我就是有些奇怪啊,那個謝臨淵謝老頭兒,雖說是個頂有名氣的讀書人,可咱們這些個習武的大老粗何必要賣他的面子?若是他的功夫與其學問一般頂尖也就罷了……偏偏還絲毫武功不會,若是真讓他得了‘武聖遺藏’,咱們師徒倆趁着前幾天高手沒來多少的時候直接進府強奪,豈不是十拿九穩……”
“我看你是腦袋被驢給踢了!”負劍老者聽了這話吓得魂飛天外,苦口婆心地勸誡道:“徒兒啊,你别看謝老半點兒功夫不會,可他若是動動嘴皮子,莫說咱們爺兒倆,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也要被他老人家一口氣吹成灰灰兒!”
“哪有那麽厲害?”年輕武者顯然被他師父這話給唬住了。
“怎麽沒有?”負劍老者歎了口氣:“徒兒啊,咱們習武之人,往往都是殺人不過頭點地,拼的那是真刀真槍……可讀書人卻不一樣了,他們雖說不過一張嘴,一杆筆,說是手無縛雞之力,可捅出去的,可是看不見摸不着的軟刀子啊!”
“莫說是咱們這些個二三流的武者,便是名震天下的絕頂高手又如何?今日謝老若是因爲衆人争搶‘武聖遺藏’而被磕了碰了……全天下的讀書人,一口一個唾沫星子都能把你給淹死了!若是在給你安排在話本兒小說裏面安排個喪盡天良的醜角兒,你就是死了也要遺臭萬年!”
年輕武者打了個哆嗦,再也不敢吱聲兒。
“诶……門開了門開了!”
門外衆人正等地心焦,突然看到謝府的大門緩緩打開,衆人不由各自踮起了腳尖兒,拼命往裏面看着。
過不多時,自謝府内走出一名看起來已然年逾古稀的老者,這老者有不少人都認得,乃是謝府的大管家,謝漁。
謝漁整了整頭頂的帽子,蓋住了一頭銀絲,用那有些渾濁的雙眼掃視了一下立在最前排的文人武人們,咳嗽了幾聲,緩緩道:“老爺吩咐了,諸位在此地等候多時,雖離壽宴還早,不妨進去說話……奈何府上地方有限,裝不下這許多朋友,隻得說一聲抱歉了……”
“哪裏的話……”爲首的一名老者身着一身青布袍服,裏面隻襯了一襲絨衣,可便是這普普通通的裝扮,在這燕京城裏卻無人不認得他,他便是當朝宰輔,張居易!
“老師府上能容下的人本就不多,隻是學生畢竟服侍他老人家有些年頭了,不知可否有資格拿上一席的位置?”張居易笑着說道。
“丞相大人言重了……”謝漁淡淡一笑,讓開了正中的位置:“裏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