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種寂靜的黑暗并未能夠維持多久，當懸挂在會議室牆壁上複古的石英鍾表時針、分針與秒針同時聚合于數字“8”時，整個會議室竟大放光明！
無數銀白色的光點四散漂浮于房間内部，宛若無數極遠的星辰點綴于這方小小的宇宙之中，随即，會議室中心的圓桌慢慢亮起白光，而圓桌邊緣座椅處散發的銀白色光點，竟在同一時刻聚合成了十幾個人的虛拟影像！
這十幾個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共同的特點，就是統統都面無表情，讓人完全猜不出他們内心的想法。
位于主座的那個虛拟影像，看起來是個年約六十歲的老者，灰白的頭發被他整整齊齊地梳在耳朵兩旁，并且紮了一個頗爲複古的丸子頭造型，下颌淡淡的胡茬痕迹并未讓人覺得邋遢，反而給人一種沉穩睿智的直觀感受。
“下面是會議時間。”灰發老者開口道：“今天的主要議題是目前公司的主打遊戲《天命空間》。”
“自遊戲全球公測以來，每天都有大量的新玩家湧入其中，目前經過統計，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利用公民ID注冊的遊戲人數已經達到了全球總人口的4.26%……”
“盡管天命系統的實時演算功能極爲強大，可以在短時間内生成大量的臨時劇本供玩家遊玩……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網絡遊戲發展至今，社交功能仍然是其核心賣點，盡管團隊劇本可以随機匹配到其他玩家，但合作的沖突程度遠遠比不上對抗來地更加直觀。”
灰發老者背着雙手，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認爲，是時候開啓遊戲的PVP模式了。”
同樣立于會議桌四周的一圈虛拟影像們目光交彙，各自在内心盤算過後，有一位看起來隻有二十幾歲的眼鏡女淡淡開口道：“請問PVP模式打算采用怎樣的遊戲規則？是直接搞成團體對抗賽，還是更加複雜的戰場陣地戰……”
“都不是！”灰發老者緩緩搖了搖頭，直接否定了眼鏡女的假設：“我打算不設規則。”
“不設規則？！”
“這是什麽意思……”
灰發老者微笑開口道：“很簡單，每一次的PVP劇本都會采用系統即時演算的全新規則，至于規則是怎樣的、勝利條件如何達成、甚至劇本的類型……都不設任何限制，完全由天命系統本身自由發揮。”
“我想這種模式一經推出，必然會受到廣大玩家的歡迎，并且能夠帶動更多的新玩家入駐遊戲。”
“每次的PVP劇本都采用全新規則……這，太亂來了吧！”眼鏡女皺了皺眉頭，冷聲道：“且不論玩家能否适應這種變換節奏，假如每個劇本都要重新設計新的規則，這對于目前的遊戲設計組來說，是個很嚴峻的挑戰。”
“您沒聽到我剛剛的話嗎？”灰發老者反問了一句：“我說過，PVP劇本的劇本内容、以及遊戲規則，都由天命系統的實時演算獨立完成……”
“這怎麽可能！”眼鏡女一雙柳眉倒豎：“目前的天命系統隻是剛剛試運營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卻要負擔幾億人同時在線的劇本内容實時演算……”
隻是她話說到一半，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随即嘴巴張開，驚呼道：“難道……”
灰發老者笑了笑：“事實上，目前除了一些劇情已經設定好的大型劇本，一般的中型以及小型劇本已經完全托管給了天命系統代爲負責……其劇本内容也是根據‘天命劇情編輯器’随機生成的，不僅擁有十分自洽的邏輯體系以及完備的世界觀，劇情人物刻畫也相當成功，人物性格有血有肉，甚至在智能方面已經不輸于玩家了。”
“這……”聽到了這個消息，在場的十多個虛拟人像都不由自主地躁動了起來。
“虛拟現實技術已經發展到這樣的程度了嗎？”一位金發碧眼的中年女人感歎道：“我記得十年前，自己體驗過的全息模拟遊戲中，NPC們還非常僵化死闆……想不到如今竟然已經可以拟真出不輸于人類的智能與情感……”
“好的……我沒有問題了。”眼鏡女扶了扶鏡框，勉強停止了反駁：“李教授，您是專業人士，在您制霸的虛拟現實領域中，我沒有任何理由來質疑您。”
“非常感謝您的理解。”這位叫做李教授的灰發老者微笑向眼鏡女點了點頭，随即沖着在場的十數人一一緻意：“這一次主要讨論的就是開放玩家對抗劇本，我的發言結束了。”
……
當會議完全結束後，原本還宛如群星璀璨的會議室瞬間暗了下來，一個個虛影随之消散，整個會議室又歸于靜寂。
而與此同時，在天命公司的科技研發部，那名叫做李教授的灰發老者也關閉了面前的遠程虛拟成像系統，揉了揉兩邊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端起辦公桌上的熱咖啡慢慢地啜了一口。
哒——哒——哒——
一陣腳步聲自研發部走廊處響起，不久，李教授的辦公室大門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李教授仍然在閉目揉着太陽穴，他光聽腳步聲，便能猜出此人是自己的專屬助手，今年已經三十歲的研發部骨幹——蔣啓桓。
果不其然，一位面容大約三十歲的壯年男子抱着一個電子平闆走了進來，輕輕喚了一聲：“教授，我是蔣啓桓，檔案局那邊有事情通知您。”
“啓桓啊……來，坐下說話。”李教授睜開雙眼，笑着道：“聯邦檔案局怎麽會找上我？”
“是關于天命空間中的一個遊戲劇本。”蔣啓桓點開了手中的電子平闆，瞬間出現了一堆字幕與立體解釋畫面：“就是這個——看不見的天花闆。”
“有什麽問題嗎？”
“檔案局那邊的意思是，您親自設計的這個劇本，擅自将‘天花闆假說’透露給了普通玩家，是否違反了規定，又是否是在影射某些事情……”
“聯邦檔案局也太大驚小怪了吧？”李教授額頭間的皺紋舒展開來，笑眯眯地說道：“畢竟隻是遊戲而已，又有誰會把這種虛拟世界中的概念當真呢？不過話說回來……我記得這個劇本是昨天就投放進入了劇本流之中，今天就有人打進隐藏關了？”
“那……檔案局那邊……”年輕的助手有些爲難地說道。
“不必理會。”李教授淡淡地說了一句，随後好像想到了什麽，接道：“對了，過幾天應該就是我老師的忌辰……啓桓啊，到時候幫我準備好回華夏區的專用飛船……”
“郭崇義教授的忌辰？”蔣啓桓神情一凜，随即肅然道：“是的！”
李教授喃喃道：“正好，順便去看看葬在一旁的老朋友……”
此時，老者站起身來，緩緩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随即辦公桌上的一個私人銘牌暴露在了桌面之上……
隻見銘牌上清晰地刻着——
VR技術研發部，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