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凡好似又回到了數十年前，地球聯邦草創之時的場景，順着自己的思路娓娓道來：“即使第一代聯邦議員能夠保證對于權力欲望的克制、以及堅持爲全人類謀福祉的崇高理想……可他們也不能肯定下一代、下下代的聯邦議員還能堅持最初的理念，自古以來，權力階層的腐化往往隻需要數年時間……”
“爲了防止聯邦議員成爲新世界的特權階層，再次用手中的權力統治世界，第一代聯邦議員們制定了可以稱之爲嚴苛的法律來對自己以及之後的議員們進行制約……”
“是限制議員們的權力嗎？”顧小名疑惑道：“如果要設立一個新的權力體系來制約聯邦議員，必然要承擔這個權力體系也會腐化堕落的風險，這豈不是就陷入了一個怪圈之中了嗎？”
“沒錯。”顧凡笑了笑：“在最開始的時候，有人提議過，既然害怕聯邦議員權力過大，那就創立一個新的權力體系來分薄議員的特權……或者直接參照舊世界中美國的三權分立體系，讓他們互相制約，互相監督……”
“但是這個提議很快就被否決了。”
“誠然，三權分立看似是非常高效且安全的完美制度，可實際操作難度卻太大太大了……”
“即使是舊世界的美國，在實行三權分立體系的過程中依然是阻力重重，三權之間的互相滲透根本無法避免……你想一想，假如有一天，所謂的三權沆瀣一氣、互通有無，那麽你理想中的民主世界，還能夠存在嗎？”
顧小名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過了良久，才吐出一口濁氣，神色郁悶道：“那該怎麽辦？”
“能夠維持一個人内心純潔與正義的，是兩樣東西。”顧凡右手握拳，捶打了一下胸口：“完備的法律法規與崇高的道德準則。”
“經過漫長的讨論，新世界的第一批精英們終于想到了一系列能夠維系聯邦議員純潔性的辦法……”
“你知道任何聯邦議員上任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嗎？”
望着堂哥顧凡略顯森冷的目光，顧小名突然有些害怕：“是什麽……”
“絕育手術。”
“想要擔任聯邦議員，無論男女，必須先做好絕育手術。”
顧小名雖然還在上小學，可也清楚地明白絕育手術意味着什麽！
“這……這是爲什麽？！”
顧凡淡淡道：“爲了防止階級固化。”
“真正成爲了聯邦議員後，你所能夠動用的資源以及所能享受的特權，都是現在的你無法想象的……甚至可以說，作爲全人類目前最高的權力機關，一個聯邦議員在任期下的任何命令，都是可以改變世界的……”
“在這種情況下，假如聯邦議員擁有後代，那麽他（她）的子女幾乎可以毫不費力地跻身世界最大的權力圈子之内……久而久之，獨屬于新世界的權力世家就誕生了……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保證社會運轉所要求的、最基本的公平嗎？”
“所以，假如你想成爲聯邦議員，付出的第一個代價，就是失去繁衍後代的權力。”
“還……還有第二個代價？”顧小名聽到這裏，語氣已然帶上了顫音。
“當然有！”顧凡笃定地點了點頭：“第二個代價，就是和你之前的原生家庭徹底割裂！”
“聯邦議會的前輩們考慮過，雖然絕育手術可以杜絕議員後代污染聯邦議會的純潔性，可每個議員都有父母家庭……假如還有兄弟姐妹的話，那麽這也是一個相當大的利益網絡。”
“爲了防止議員們的家庭将觸手伸進聯邦議會……在成爲聯邦議員之前，必須要和自己的父母親人徹底斷開一切聯系！”
“可……可這是不可能的啊！”顧小名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然出了一身冷汗：“自家的兒子女兒突然和自己斷絕關系，任何父母都不會接受吧！”
“那是自然。所以一般來講，聯邦議會都會爲新上任的議員安排人爲的交通事故或自然災害，以假死這種方法來直接切斷議員與原生家庭的聯系！”
顧凡此時的笑容滲着冷意，咧嘴道：“當然，擔任議員之後，你之前的名字自然就不能用了，聯邦議會将會爲你安排新的身份——事實上新的身份也沒什麽用，因爲平時沒事情，你根本就出不了議會大樓，可以說，一般議員在任期，和坐牢也沒什麽區别。”
“而且在你成爲正式議員之前，還要先在特定的培訓中心以預備議員的身份學習至少五年以上的時間，然後在數量極多的預備議員中脫穎而出，才能真正具備一個議員應有的素質……”
“數量極多的預備議員？”顧小名瞪大了眼睛，咋舌道：“就這樣還有人去啊！”
“不要小看現代人類的精神境界……”顧凡揉了揉鼻梁，歎道：“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缺少智識超群的道德完人……他們才是推動人類整體征服宇宙星海的中流砥柱啊！”
“不過你以爲經過殘酷的篩選，就能夠終身擔任議員，那就太天真了。”
豈知顧凡又向顧小名潑了一層冷水：“一般聯邦議員的任期都在五到十年左右，能夠終身任職的少之又少，那幾個終身任職的老家夥才是偉人中的偉人……”
“畢竟不是所有的議員都能忍受長達數十年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成爲無法以真實身份在網絡上發表任何看法的‘透明人’……可即使是僅僅擔任這五到十年議員，所付出的代價卻至少是終身不育……”
“乖乖，那這議員當得也忒沒意思了。”顧小名吐了吐舌頭：“還有其它代價嗎？”
“有！”
“還有啊？”
顧凡微微笑道：“還有最殘酷的一項——在擔任聯邦議員期間，必須簽署一份文件……”
“什麽文件？”顧小名屏息……
“《戀愛禁止條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