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衆武者的心虛不同的是,李玄雖然隻有一個人,其氣勢卻越攀越高,視線所及之處,竟沒有一人敢與其對視。
唯有方公公聽了李玄這一番話後,大生知己之感,連連點頭:“唉,若是整個江湖的武者都如同你這般識大體,聖上又何必對江湖之事如此頭痛。”
“隻是咱家還有一事不明,倒想讓李大俠爲我解惑。”
“方公公請講。”
“按理說江府久不履江湖,江大人更是投身于廟堂之中,成了江南一地的父母官,對于江湖之中的這許多陋習,并無直接參與。”方公公頓了頓,接着道:“李大俠又何必爲了十幾年前的兩個乞兒,便鐵了心要取江大人性命呢?”
李玄沉默了一會兒,擡頭道:“江府主可否身具武功?”
“那是自然。”方公公點了點頭:“江家天罡功百年前也是獨步武林的高深心法,傳到了江大人這一輩,又怎會斷了祖上的傳承?”
“那便是了。”
李玄淡然道:“江府主既然身具武功,有着超于常人的體魄,爲何便算不得武林中人?難道隻因爲入朝爲官,不參與江湖紛争,便可以随意草菅人命不成?”
“這……”方公公一時間倒是難以反駁,不由沉默下來。
“卓明覺!”李玄這邊與方公公分說完,又面向了此時正神情恍惚的卓明覺,大喝道:“小道士,你給我記住了!”
“鋤強扶弱,劫富濟貧……不是那麽簡單的!”
“咱們習武之人,既然擁有了超人一等的力量與體魄,就該有遠超于常人的擔當!”
“你一個人若是隻知閉門造車,不聞世事,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得窺武道頂峰盛景的!”
“好好看一看,如今還能讓你安心在武當山修道習武的,正是你心裏最是瞧不上的那個朝廷!”
“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朝廷每年開源節流,既要保住境内國泰民安、又要抵禦境外敵國入侵……無數武功低微甚至沒有武功的将士抛頭顱灑熱血,不是爲了讓你在我們自己國家的土地上玩什麽‘劫富濟貧’的!”
李玄這番話說完,也不再搭理早已汗流浃背的卓明覺,而是徑自走到了一個自己陣營的年輕武者身旁,居高臨下地盯着這人:“謝雲山?”
那名叫謝雲山的年輕武者擡眼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李玄,戰戰兢兢地說道:“我……我是謝雲山。”
李玄盯了他好一會兒,似乎是在做最後的确認,最終微微點了點頭:“謝雲山,莆田少林寺俗家弟子,擅使棍法,在年青一代中武功算是很不錯的了。”
那名叫作謝雲山的少林俗家弟子對于李玄竟知道他的根腳,顯得有些受寵若驚,有些讨好地說道:“李大俠謬贊了,和您一比,我實在是……”
“可惜啦!”李玄突兀地一歎,倒是讓謝雲山說不下去了。
“你這個年紀,能有此等功夫,也算是極其難得了,隻可惜沒用在正道之上……”
“兩個月前福州城王大善人一家的滅門慘案,是你做的吧?”
“隻爲了搞一點盤纏,被王大善人發現,爲了不走漏風聲,竟将其全家老小盡數屠滅。”
李玄說到此處,幾乎毫不掩飾自己早已噴薄欲出的殺氣:“該死!”
“該死!”
當其說出“該死”二字之後,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印在了謝雲山的頭頂,客棧衆人隻聽到了“嘭”的一聲悶響,那名叫做謝雲山的年輕武者便已腦漿迸裂,倒在了地上!
衆人還未來得及從剛剛的驚吓中回味過來,李玄已經走到了另一名中年武者的面前:“王虎?五虎門掌門人,在湘西一帶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啊!可惜爲老不尊,于三年前奸殺了一家農戶母女,啧啧,該死!”
那名中年武者大聲哀嚎道:“我不是王虎,我不是王虎!”
可不管他如何否認自己的身份,李玄還是同樣出手,将其斃于掌下!
“李友達,四個月前于田間偷摘果子被主人發現,隻因幾句訓斥便将其活活打死,你也該死!”
“羅宇翔,該死!”
“趙思奇,該死!”
……
幾乎是極短的時間内,李玄接連披露數位武者罪狀,将他們一一斃于掌下。一時間客棧内竟彌漫着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最後,李玄走到了江無定的面前,對着心灰若死的江南巡撫淡淡道:“江無定,你雖然算不得純粹的武林中人,但卻仍然身負武功,當年便是在年僅十幾歲的我面前撞死了那名乞丐,罪證确鑿,無可辯駁!”
“隻是爲了一個區區的紫砂壺,便可于鬧市街巷之中橫沖直撞,那日你看到趴伏于道中間的乞丐,應該從沒想過要繞過去吧?”
“那你可曾想過,有一日竟會因爲這麽一個乞丐,丢掉自己價值千金的性命呢?”
“江府主,你說,自己該不該死?”
江無定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我若說自己罪不至死,你難道便會放我一條生路不成?”
“也是。”李玄感慨道:“你若是無心之失,倒也确實罪不至死,隻是我李某人今日終須拿一位分量夠足的武林前輩在此立威,因此不管你是否是有心無意,今日都必須要死了。”
“李大俠爲天下蒼生計,江某佩服。”江無定此時臉上已然帶了一層淡淡的死氣:“若是還有來生,江某願再生于武林世家,真正做個心憂天下的武人,不枉俠義之名!”
李玄聽了江無定的臨終遺言,臉色不由微變,不過卻仍沒有改變他必殺其的心意:“江府主,忘川河邊,奈何橋前……走好!”
江無定緩緩閉上了眼睛,隻覺得耳邊陡然響起風雷之聲,李玄肉掌所帶起的氣浪愈來愈近,竟将他的皮膚刮得生疼……
結束了啊……
夢兒,永别了。
“嘭!”
好響,好響!我恐怕已經被李玄打得腦漿迸裂了吧!好歹我也是江南說一不二的朝廷大員,死相也忒的難看……
不過倒是一點兒也不疼。
咦,不疼,不疼……
我怎麽還沒死?
眼睛閉了良久,江無定覺得有點不對勁,稍微睜開了一條縫……
隻見一個看起來很單薄的背影擋在了自己身前,此人雖然看似年輕,身材亦不算強壯,卻用雙臂穩穩地架住了李玄對自己必殺的一掌!
“你……你是哪位?”江無定此時隻能看到救下自己這人的後腦勺,有些不确定他到底是誰。
那擋下李玄一掌的神秘人此時緩緩轉過頭來,語調輕松地沖着江無定笑道:
“江府主受驚啦!”
江無定瞳孔一縮,嘴巴微微張開。
沐雲樂!
自己一直心存戒備的另一位玄木傳人,沐雲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