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擔心是對的,陽陽的學習成績連續三次滑坡,都到了讓老師約談家長的地步了。
接到班主任老師電話的當晚,我和陸濤就急匆匆趕到了學校。
學生剛下晚自習,幾千學生同時從教學樓裏湧出來,又都穿着一樣的校服,讓我和陸濤很難從中認出我們的兒子。不過我們不準備找他,我們要見的是他的班主任!待大部分學生走出教學樓後,我和陸濤才有空隙往裏走,或剛上了幾級台階,就見一個年輕人急沖沖地跑下樓,從我們身邊飛奔出去。
“咦?這不是陽陽的班主任嗎?”陸濤看着那個飛下樓的人影說。
“不會吧?班主任不是打電話說在樓上等我們嗎?”我有些不相信。
“那就先上樓看看再說吧。”陸濤說。
我和陸濤來到四樓班主任的辦公室門外,剛要敲門,陸濤的手機響了,來電話的正是班主任,他說陽陽在操場被人打了,并說他正在操場陪着陽陽等救護車!
什麽?陽陽被人打了?聽到這個意外又驚慌的消息後,我和陸濤急忙轉身下樓,直奔學校操場而去。看來剛才從我們身邊跑出去的就是班主任老師,他一定是聽聞了操場的騷亂後急着去察看才沒注意到我們。
遠遠望去,見操場上聚集着上百個學生,等我們走近的時候,看到事态已得到控制,有兩個傷員被人扶着往外走,至于那一個是陽陽我們還一時認不出來,因爲兩個受傷的孩子都是鼻青臉腫滿身泥土模糊不清的樣子。
我和陸濤停下了腳步,有些懷疑了,因爲陽陽上高中後從來沒和人打過架,也不惹事,今天怎麽會突然被人打呢?抑或是被眼前的景象給鎮住了,不想承認面前這兩個頭破血流的孩子當中有陽陽。但我們的幻想很快就破滅了,班主任老師看到我們後走過來對我們說:“别着急,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
這時,那個稍高的傷員沖我們開口了:“媽媽!”他看着我們兩個人,但隻叫了其中一個人,好像一句媽媽就可以代表我和他爸兩個人似的。
我終于按捺不住了,上前抱住陽陽問:“怎麽回事?”
“誰打你?”陸濤也着急地問兒子。
“沒人打我。”
“什麽?”
“我是爲了保護武學文才被打的,也就是說他們打的不是我,是他!”
順着陽陽的手勢,我和陸濤才知道另一個傷員是武學文!我們還沒來得及多問,就聽到了救護車的警笛聲,兩個傷員被扶上救護車後,我倆也跟着救護車來去了醫院。
一到醫院,兩個孩子就被送進了急診室,我倆和班主任老師隻好耐心地坐在樓道裏等候檢查結果了。雖然從表面上看,兩個孩子行走自如,應該是問題不大,但也難說,有時候症狀要過幾個小時或幾天才能顯現出來。這樣一想,到讓我緊張起來了。
“陽陽平時表現挺好的,怎麽現在也和人打起架來了?”班主任皺着個眉頭對我們說。
“陽陽一般不惹事的,一定是有原因。”我對老師解釋道。隻害怕陽陽給他留下壞印象。
“是的,一定有原因,我今晚就查個清楚。”班主任點着頭說。
不一會兒,接到班主任電話的學文媽媽也急沖沖趕來了,她是一個感性的人,一見到我們,一句話未說淚就先流了下來。
“别着急,傷得不重,可能隻是個皮外傷。”我上前安慰學文媽媽。
“這孩子就知道生事惹非,明天就把他爸爸叫回來,讓他爸爸把他帶回太原好了,我可真是管不了他了。”學文媽媽這樣說,到叫人搞不清楚她是心疼孩子呢,還是嫌孩子煩了。
“男孩子免不了要發生這樣的事,不吵不鬧的男孩反而更讓人擔心,所以你不用太擔心。”陸濤也勸她道。
“老師你知道嗎?到底是因爲啥呀?”學文媽媽問班主任老師說。
“現在還不清楚,等見他們倆出來再說吧。”
說不擔心是假的,畢竟兩個孩子都流了血,并且傷口在頭部,我隻是控制住自己,盡量不往更壞的地方想罷了。
還好,沒用多長時間,兩個孩子就從急診室裏出來了,每個人頭上纏了一圈白色的紗布,像兩個剛撤下戰場的士兵一樣。
醫生讓建議住院觀察,說明天讓孩子們做個腦部CT就有結論了。
本來今晚是要和老師談陽陽學習的事的,突然出了這種狀況,也就顧不上談了。
而讓人迷茫的是,打人者是誰都不知道,班主任老師聽學生們說,有五六個學生突然圍上來對武學文拳打腳踢,而暴行隻進行了不到一分鍾,周圍的學生還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打人者就已迅速散開了。
當然,兩個孩子應該知道兇手是誰,但他們倆都不願向老師和我們交待實情,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是因爲武學文踩了人家的腳尖,沒及時道歉才被打的。顯然,事實并不是這樣的,因爲周圍的學生反映打人者就是沖武學文來的,一句話不說,走過來就打。所以這件事背後一定有兩個孩子不想說的原由。要說班主任老師當時就報警了,但警察對這類沒造成嚴重後果的普通打鬥,且打人者又消失不見的事件一般不予立案調查,簡單盤問幾句就走了。也就是說要想搞清真相,隻能靠我們自己和班主任老師去破這個案了。
第二天,當武大任從省城趕回來時,CT報告已經出來了,确實沒啥大事,皮外傷而已。更慶幸的是,隻是頭皮破裂,面部完整,不然毀了容就成大問題了。
在醫院裏,學文媽媽和武大任就學文的事又談判了一回,學文媽媽主張把學文轉到太原上學,而武大任還是堅持讓學文呆在太谷,就這樣,他們倆人一直商量不通,最後隻得問學文本人的意見,學文對父母說他還是願意留下來。好在學文就快上大學了,一年後他們倆就不用再爲誰來照顧兒子而争吵和推诿了。
兩天後,兩個孩子被從醫院轉回了家裏休養,在家裏,我密切注視着陽陽的一切舉動,見他頻繁地接打電話和收發短信,并且接打電話時,總是有意避着我。可我不能偷看兒子的手機記錄,所以完全不知道他在和誰通電話和說些什麽。
一天晚上,楊思樂帶着一大包零食看陽陽來了,當我問她是否知道誰是打人者時,她也說不知道,但我看到她的眼神在躲閃,猜想她一定是知道實情的。我到廚房給她洗水果,在我端着水果返回的時候,看到正在低聲交談的她和陽陽一下子閉上了嘴,一言不發了,明顯是不想讓我聽到他們的談話。我和楊思樂拉了拉家長,問了一下她媽媽最近的情況後,楊思樂就告辭離開了。
正在我因爲沒找到線索沮喪時,楊思樂突然返回來了,隻見她帶着一副焦急驚慌生氣的複雜表情看着我和陽陽,欲言又止。
“你落下東西了?”我問她。并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别人的東西。我看到除了她帶來的那包食品在那裏,家裏還真沒有外人的東西。
“怎麽回事?”陽陽也不解地問她。
這時,她吞吞吐吐地開口了,說:“李小強在樓下。”
“什麽?”陽陽吃驚地問。好像還帶着點兒憤怒。
“李小強在下邊?那叫他上來好了。”我說。
李小強雖然作過陽陽,但我并沒未責怪過他,完全相信他當時是無意的,再後來看到他和陽陽一起做公益,對他就更沒有壞印象了,甚至覺得這個好動愛說的男孩挺可愛的。
但陽陽聽了我的話後,卻生氣地說:“不要叫他上來。”
“爲什麽?”我奇怪地問。
“因爲我不喜歡他。”
“爲什麽不喜歡?”
“因爲他這個人純粹就是一個土匪!”
“我見人家和你一樣都在做志願者,你怎麽能說人家是土匪呢?”
我問到這裏,陽陽不說話了,但依舊黑着個臉,好像李小強欠了他的錢不還似的。我又看向楊思樂,見楊思樂站在門口低着個頭,一動不動。
“思樂,你不敢回家嗎?要不讓你陸濤叔送你回去吧?”
“好吧。”楊思樂點點頭說。
接着陸濤取了車鑰匙帶着楊思樂下樓去了。不一會兒,我和陽陽在樓上突然聽到樓下有人在叫喊,我跑到陽台往下望,見李小強沖楊思樂喊:“思樂,我愛你,我會等你的!”
什麽呀?深更半夜的,一個毛孩子在樓下沖女孩子喊“我愛你”這樣的話!
但接下來李小強喊出的話讓我震驚了,他說:“如果别人再騷擾你,我還會教訓他的!”
陸濤沒理會李小強,開車帶着楊思樂走了。
我從陽台回到客廳,問陽陽:“李小強和楊思樂是怎麽回事?”
“他在追楊思樂。”陽陽說。
“我怎麽總感覺思樂這個女孩有些不自重,和好幾個男生都有瓜葛?”
“不關楊思樂的事,是李小強在胡攪蠻纏。”
“李小強在胡攪蠻纏?那武學文呢?也在胡攪蠻纏嗎?”
“武學文沒有胡攪蠻纏,武學文是真的喜歡楊思樂。”
“那楊思樂和你又是怎麽回事?這麽晚了還一個人帶吃的來看你?”
“我倆之間沒什麽,隻是同學關系。”
“同學關系?那其他女生爲什麽沒來看你?”
這時陽陽不願和我聊下去了,顯得不耐煩地對我說:“媽媽,咱們能不能不聊楊思樂。”
“不行,誰讓她來我家,又帶來個尾巴來着。”我故作嚴肅地說。
“哎呀,煩!”陽陽轉身就要往自己卧室裏走。
“等會兒!”我叫住陽陽接着說:“我想告訴你,我不喜歡你和楊思樂來往過多,我總感覺這女孩子的麻煩事很多,剛才李小強說要教訓誰,指的不是你吧?”
“哎呀,不是,他教訓我幹麽?”
“那他爲什麽在咱家樓下喊?不是沖着你來的?”
“他要教訓的人是武學文!”
“什麽?武學文?”
說到這裏,陽陽看了看我,口氣軟軟地說:“那天打武學文的人就是李小強指使的。”
“是嗎?原來主謀是李小強?”我吃驚地問,“那你和武學文爲什麽不早說?”
“不是怕你們和老師訓嘛。”
知道真相後,我往沙發上一坐,對陽陽說:“我要見李小強的父母!”
“算了,反正我沒有參與其中,你就别管了,再說李小強的父母剛離婚,你就别去他家添亂了。”陽陽走過來拉着我的胳膊懇求道。
一聽到李小強父母離異,我又同情起他來了,立馬放過了他,但我對陽陽說:“不管怎麽說你以後最好遠離楊思樂,少和她玩,不然會和武學文一樣,會被李小強教訓的!”
“看你說的,我和楊思樂無仇無恨的,幹麽不理她?再說她經常幫助我的,我不能做沒良心的人!”
“我不是讓你完全不理她,是希望你和她不要超越同學關系,希望你不要攪和在她和其他男生中間。”
陽陽聽了一笑說:“放心吧媽媽,我不會惹麻煩的。”
和陽陽談了這麽長時間,雖然搞清楚了打人者是誰,但感覺麻煩更大了!對于一個離異家庭的孩子,我們該如何和他對話?